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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霁月当即应下,将手伸了出来。
老婆婆伸出干瘦的手来搭上她的脉搏。诊脉之后,老婆婆的视线落在苏霁月的脸上,看了又看,忽然又说了一句什么,一旁的燕刹北闻讯急忙对苏霁月道:“你把头侧过来,大祭司看看你的脸。”
苏霁月依言照做。
那老婆婆随即伸出手来按了按苏霁月的胎记,又是一阵嘀咕。
期间燕刹北看了苏霁月好几眼,最后整张脸都凝了下来。
“舅舅,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苏霁月的问话,燕刹北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莫名。
“影儿,你这毒可是从娘胎里带出的?”
苏霁月点了点头。
燕刹北凝了良久方道,“那你可知这毒是何人给你下的?”
苏霁月凝了一瞬方道:“是我爹。”
一旁的兑不祈闻言看了苏霁月一眼,面色分明有些凝重。
没想到燕刹北听完这句却摇了摇头道:“若是从娘胎带出,那只可能你娘也中了此毒,但是湘儿自小跟随祭司学习巫术,这七伏散小小药毒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她又怎可能任人种下这种毒,即便是种下了,她也绝对有解毒的法子,何至于让你的毒留到今日?”
苏霁月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舅舅的意思是……难道这毒是我娘自己给自己下的?”心里的震惊非同小可,若然如此,到底为什么?
燕灵湘会给自己的亲女儿下毒,怎么可能?
天下间有可能有这么恶毒的母亲吗?
更何况苏雁南手里的的确确是握有解药的,照这么说,解药其实是母亲制出来的?苏雁南知晓她身上有毒,那必然也知晓母亲身上有毒,那到底为何,他在自己面前承认自己的毒是他所下?
还有解药,他为什么有?
燕灵湘,苏雁南……他们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燕刹北凝神良久,忽然就道:“影儿,你娘是不是在中原过得非常不好?”
苏霁月摇了摇头:“昔日之事也只听说,影儿自出生就未曾陪在母亲身边,根本不知。”
燕刹北低叹口气:“你娘本性纯真善良,不可能会做出这等事来,她此举必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燕刹北说到这里,眉目间隐隐有了厉色,“若是让我知晓有人欺负她,我必不放过此人!”
他手掌捏成拳,分明青筋暴突。
房间内有一瞬间的沉默,燕刹北反应过来,当即又看向苏霁月道:“过往之事看来只有日后再细查,当务之急是把你的毒解了。”
“七伏散乃是至阴之毒,尤其你身上的毒素因为时间太久,早已与血液融为一起,若要解毒,必须由至阳男子的身体做引导,将毒过渡其身,再来为至阳男子解毒方可行!”
“舅舅即日就为你寻可引渡之身,只要人找好了就给你解毒,只是至阳男子不好找,所以影儿,在舅舅找人这段时间,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好好养身体!”
燕刹北这么一说,可算是为苏霁月带来了希望。若然身上的毒可解,那她以后的人生便是一片光明灿烂。
她看向燕刹北,从心里感激他:“谢谢舅舅!”
燕刹北看她一眼,轻叹一声:“你别怪你娘,她必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苏霁月摇了摇头:“娘已经不在了,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都没有什么好追究的了,更何况,她给了我生命!”
只要能解毒,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苏霁月,如今占据了苏霁月的身体,对给了她什么的燕灵湘又怎会心生怨恨?
燕刹北看她眼里的确没有半点怨色,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一再叮嘱她好好休养之后,这才带着一干人等下去。
燕刹北走后,苏霁月尚不能从激动中平复,她转眸看向一旁的兑不祈,才发现他至始至终都在房间内,却也是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不祈。”
兑不祈听见她的声音方才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
他原本站在窗边,如今侧过身形整张脸背着光根本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苏霁月先是一怔,随后便批了外袍起身来到他跟前唤他:“不祈。”
兑不祈一双眼沉沉落在她脸上:“影儿。”
他声音很低:“等你身上的毒解了,你想怎么生活?”
苏霁月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无拘无束的日子,和不祈你一样,浪迹江湖,四海为家!”
兑不祈眉宇更深了几分:“如果我不能陪你,你会开心吗?”
苏霁月一怔,脑海中浮现昨晚醉酒的那些画面。她抿紧唇看着兑不祈:“你要走?”
兑不祈沉默了片刻没说话,随后才道:“能看到你平安到了南疆,又成为了南疆的公主,并且身上的毒也会解掉,我已经很开心,至于今后……”兑不祈看了看她,良久闭上眼道,“我有妻子,我骗了你。”
苏霁月一怔,好半响没说话。她本想给他一个微笑回答没关系,却发觉自己竟然笑不出来。
她垂下视线,好片刻才看向兑不祈:“其实我也有过去没告诉你。我其实嫁过人。”
不祈看着她,眸底竟似浮出几分悲伤来。苏霁月诧异于他的神色,不知道他因何有如此神情,难道只是因为她嫁过人?
如果他介意她的隐瞒,那也应该是愤恨才对,为何却是这般神色?
她还未从他的情绪中回神,眼前人忽然伸出手来抱住了她。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漫天黄沙的沙漠,他们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只有彼此。
她偎着他,他紧紧抱着她,似乎彼此才是唯一的希望,唯一可以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动力。
不知为何,苏霁月忽然就湿了眼眶。
“不祈,没事的,我向来都是一个人走过来,即使身边没有你,我也会好好的活着。”
“嗯。我知道你会。”兑不祈的声音暗哑,“因为影儿是我所见过的最坚强最勇敢的女子,没有之一。”
有那么一瞬,苏霁月心口蜷缩一般的痛。
她以为经过楼宸之后,她再也不会有这份心痛之意,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可是没想到,她还是会为了另一个人难受,分不清是亲情友情,亦或爱情,她只知道在那段没有希望的地方,他曾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伸出手来抱住兑不祈,有些哽咽道:“那你回去以后不要做沙匪了,这个职业太危险。凭你的本事,我想找一份踏实的事情养活你妻子不是一件难事。如果……你能陪在她身边,我想,她也一定会开心。”
兑不祈似乎应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只是抱紧了她。
*
兑不祈走了,没有告别。他在当晚悄无声息地离开就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可怎么可能没有出现过?那段最难熬的日子,是他陪着她一起度过,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他用自己的血支撑她到最后。
他救了她的命,背着她穿过绵长无尽头的沙漠,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出现过?
没想到找至阳之躯的人会那么顺利。
就在第二日早上,燕刹北派人前来接她入宫,说是那个至阳之屈的人找到了,今日便可为她过渡她体内的毒。
苏霁月没想到这个日子会来得这样快,隐隐觉得上天真的是待她不薄,甚至可以说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所以,她苏霁月经历这般磨难之后终于要看见春天了吗?
她被宫人带进一个昏暗的房子里,懂汉话的人告诉她,这是因为她所中之毒乃是至阴之毒,引渡过程必须在全黑之下,否则一旦引渡失败,不止是她,连那个至阳之体的人也会死。
她看见大祭司婆婆伸出干瘦的手指将一根针管插入她的体内,她有点不相信这个时代也会有这样制作精良的医用设备,只觉得稀奇,但是紧接着看到那些鲜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出,她才觉出那些毒液也要一点点离自己而去了。
这样的感觉激动之中又带点紧张。她看向另一侧隔了一块布帘的床榻,宫人告诉她,因为她是公主,高贵之躯,而过渡血液之时难免会有男女有别的地方,所以才用了这样一张帘子隔开。
她从心底感激那个给她引渡毒液之人,只想着待解毒之后,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过程很漫长,她只觉得身体的热度在流失的同时,好像知觉也在一点点消失,再然后,她彻底昏睡了过去。
隐约之中好似有巨大的动静,似乎是有人的叫喊声,很嘈杂,但是渐渐的,她什么也听不清了。
再醒来,整个人好似都脱胎换骨了一般。她只觉得身子出奇的轻,好似都要飘出去一样。
她想起身,身侧却有人急急将她按了下去,她听到那人口中并不标准的汉话:“公主身子弱,需要静养!”
苏霁月看着她,在片刻的困顿之后便变得紧张起来,甚至是小心翼翼追问:“成功了吗?”
那人先是一怔,随后竟笑了起来,对着苏霁月拼命点头,苏霁月一惊之下,只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她的毒解了!她重获新生了!
那婢女却又忽然指了指她的脸,然后快速去搬了一块镜子来,对着苏霁月笑得可甜了!
苏霁月对着镜子看过去的第一眼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她只以为自己看到的了无痕迹的脸只是自己那半边完好的侧脸。
可是抬起头的时候,那婢女却指向自己的额角,一个劲儿的笑得开心不已。
苏霁月一惊,再去细看,这才惊觉什么出来,顿时整个人都凝滞住了,好似被点穴一般。
原本那留有胎记的地方居然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这张脸……她几乎不相信这是自己的脸,不论从哪一处都找不出半点瑕疵。
肤白胜雪,峨眉如黛,用倾国倾城形容半点不为过。
那挺直的鼻梁,没了胎记后雪白的肌肤,还有那似乎因为解毒而更纷嫩了的朱唇,再加上眼中盈盈秋波,简直是惊鸿之姿,比起苏瑶光的美艳之色,这张脸不差分毫,甚至于更胜一筹。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却正在这时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苏霁月一抬头,便见着燕刹北领着那大祭司婆婆大步走了进来。瞧见苏霁月清醒的一刻,连燕刹北都是眼前一亮。待走近,他盯着苏霁月的脸看了又看,连连惊叹:“像,简直太像了!我就说你娘身为我们南疆第一美人又怎可能会有这样一个面貌丑陋的女儿,却原来,真相竟如此惊人!”
那祭司婆婆看见苏霁月的一瞬也是一愣,浑浊的眼珠子似这一瞬清晰了起来。
她似乎也是极为激动的样子,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方才上前来握了苏霁月的手给她把了脉,良久方才微微一笑,却也是同时一双眼睛竟然泛红。
“大祭司这是开心,你娘当年可是从小就跟着她长大,那一手的巫术都承于大祭司,看到你,几乎是看到了你娘当年!”
燕刹北在一旁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