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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两个人漫步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镇子中心的蚕女庙。这个镇子的人主要靠桑蚕挣钱,自是时常来拜蚕女。
百里九歌本想带衿儿进去凑个热闹的,却在这时,听见迎面两个走来的镇民在闲聊,提及的内容令百里九歌心间一紧。
“喂喂,七月初的时候,有个奇怪的姑娘带着个奇怪的男人来镇子里投宿,竟还不住客栈,非要住我家里,好像是那个姑娘怕那个男的逃跑。”
“不会吧,这是什么情况,不应该是男人怕媳妇跑了吗?”
“我也是这样觉得,总之那两个人都是怪里怪气的,那个男的从头到尾就没说过话,那个姑娘一看就是个阔绰的,一个一尺半的白玉圭不离手啊,睡觉都那么捧着。”
百里九歌倒抽一口气。这说的不就是玉衡吗?
她连忙快步走过去,问道:“那个姑娘的白玉圭上是不是用乌金镶了两行字,楼雪初融丹禁晓,葭灰萌动玉衡Chun。”
那镇民愣了愣,老半天才从百里九歌的容颜上回过神来,老实答了:“是啊,你们认识啊?”
百里九歌再问:“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模样,能给我形容一下吗?”
“呃……”镇民语结,面面相觑。
孤雁走过来,问着:“黑凤,出了什么事了?”
“你先保持安静。”百里九歌朝着孤雁笑了笑,接着对那镇民说:“那个姑娘是我一个朋友,前一段时间忽然就留书出走了,可她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刚刚听你们说她还带着个男人,我自是觉得奇怪,你就告诉我可好?我很担心她的。”
镇民见百里九歌的眼波澄澈,语气坦然,也就实话实说了:“那个男的好像受过重伤,我看见他衣服下全是泛红的纱布,那人很闷,从头到尾没开口过……喔,对,我记得那个姑娘管他喊‘天师’……”
天师?
百里九歌的心底如雷滚过,她所能想到的“天师”,只有一个人。
可是不会吧,彦天师不是已经……
为了确定答案,百里九歌急切的问道:“那人是彦天师吗?”
镇民听言,表情立刻白了下来,忙摇着手,恐惧的作答:“夫人你这是开的什么玩笑,彦天师的大名谁人不晓,他不都已经去世下葬了吗?大晚上的这是要跟我们讲鬼故事?”
百里九歌忙说:“那你说的那个男的姓什么?”
镇民答:“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那个姑娘喊他天师两字,我估摸着是哪个武林门派里的称呼吧。”
百里九歌知道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得谢过了两个镇民,这会儿也不想进蚕女庙了,便和孤雁往客栈走。
路上,百里九歌的心绪起起伏伏的。她将之前关于李玉衡和彦天师的事情都讲给了孤雁,末了,说道:“那个人该不会真的是彦天师吧,难道他没有死?”
孤雁翻了个白眼,说:“你知不知道三十六计里有一计是叫作金蝉脱壳的?”
“啊?”百里九歌眨眨眼,“什么意思?”问过后猛地怔了怔,接着想明白了什么,恐怕那具下葬的尸体不是彦天师的。
那么,彦天师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直觉觉得,这事八成与她和墨漓都有关系。
想来,玉衡既然是去找寒蝉为墨漪解蛊的话,那么玉衡终是会回来的,只要玉衡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只是,玉衡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时日,跋山涉水路途迢迢不说,定然也会遇上些不测之事。百里九歌从没有在李玉衡的身上感受到内力过,只怕玉衡是不会武功,这样的话,她实在担心。
只但愿玉衡能够早日平安的回来……
亥时初。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楚地寿Chun县的郊外,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幽幽的走着。月光照其上,飘渺的像是拣尽寒枝的孤鸿,他们所行进的方向,是东南方。
走在后面的那人,眉宇间有着深深的褶皱。他垂头行走,若有所思,忽然停了下来,低低唤道:“李玉衡。”
走在前面的女子,芊芊素手捧着湛白的玉圭,上头那两行乌金行楷荧光闪烁。
李玉衡问:“天师有何吩咐?”
彦天师静默了片刻,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接着他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了陪伴他许多年的占卜龟壳,龟壳里的五枚钱币发出咚咚声响。
他把龟壳递给了李玉衡,“往后这个归你了,安全的时候,自行研究。”
李玉衡收下龟壳,收进了一个稳妥的衣袋里,灵眸闪转,笑了笑:“彦天师,这可是你最宝贝的东西了,给我了你不觉得可惜?”
“你记得研究。”彦天师不想多说,五个字带过,便沉默了。
两个人这便继续走着,所去的方向正是寿Chun县。只因李玉衡打听到了一个可能是寒蝉的女子的行踪,说是前些日子就出没在寿Chun县。
行走到一片疏林中时,李玉衡担心往深处走会遇上夜晚出没的野兽,正准备露宿了,却在这时,感受到风中多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眸底淬了些冷光进去,李玉衡靠近彦天师,只望见十几道身影飞驰而来,自上而下落了一圈,形成一个包围圈。
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白袍,正前方的两个稍微向左右退开些,为一个蒙面黑衣人让开了道路。
那蒙面人的脸遮盖在阴暗的影翳下,一那双眼像是深海里亮起的诡谲幽光一般,视线所及之处,教人毛骨悚然。
他缓缓走近,听来和蔼的语调里,却满是凛凛恶寒:“玉衡啊,你不是出去采玉了吗,怎么与彦天师混到一处了?”
李玉衡抱着白玉圭的小手,缓缓上下挪动,握住首尾。她冷笑:“你不也是啊,都把生灵君的位置传给墨漪了,怎么还大半夜的乱转悠?”
黑色的斗篷下,两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射了出来,就落在彦天师脸上。
蒙面人道:“彦天师的卜术列国闻名,连梨花巫都说甘拜下风。听说,天师不仅能窥看别人的命数,也能窥看自己的命数,不知天师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死期。”
彦天师不做声。
李玉衡冷笑:“原来这些日子追杀彦天师的就是您老人家!好歹我得称你一声长辈,你就实话和我说了吧,你为什么要杀彦天师。”
蒙面人沉默了片刻,温和的问着:“玉衡啊,以前有没有别人提醒过你,不要总是嫉恶如仇,更不要总是热心肠?”
李玉衡眼神一凌,黠眸闪转,冷笑:“好像是有人这么说过,你也要这么说我吗?”
“呵呵,玉衡这么聪明,自是明白本座的意思。”
李玉衡面覆寒霜,定定道:“不怎么明白。”
“你不明白?”蒙面人温和的语调中,已经生出了杀气来,“玉衡啊,你是聪明孩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剑拔弩张的气氛快要发展到极致,李玉衡又怎不知,蒙面人的意思是让她别蹚彦天师这趟浑水,明哲尚能保身,否则就得跟着彦天师陪葬。
她冷笑,扫了眼周围的一圈白袍人,接着,手上忽而寒光一抹。
那寒光正是自白玉圭上浮现,这刹那竟是照夜明亮,将周遭十几人的眼睛刺得万分痛楚,纷纷抬起袖子遮眼,不知那究竟是什么。
然,李玉衡尚未出手,身旁的彦天师忽的朝着蒙面人冲去。
李玉衡一惊:“彦天师!”手中寒光顷刻间收回。
只见彦天师如一只飞鸟,张开双翅,往蒙面人的身上扎去,仿佛是不计代价的**式攻击。
“走!”他只吼了一个字。
李玉衡吃惊,只是刹那之后,便见彦天师将蒙面人扑得踉踉跄跄,接着又再度撞上去,根本不顾那些白衣男子纷纷举剑刺向他。
下一刻,十几支剑刺在彦天师身上,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李玉衡的视野,她脚下蹬了石头,飞身而起,只听见彦天师声嘶力竭的喊道:“保住Xing命!”
刹那的功夫,李玉衡已无影无踪。白袍男子们将剑撤出,彦天师浑身是血,无力的跪在了蒙面人面前。
他吐着鲜血,竟是用他毫无生气的眼,漠然的仰望着蒙面人,平静道:“我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今夜亥时。”
“所以,你照着自己的命数,自取灭亡?”蒙面人不以为然的感叹:“彦天师,你好歹也是列国闻名的奇人,怎就这样逆来顺受。”
彦天师捂着染血的胸口,缓缓倒下,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说:“死得其所……”言毕,倒地而亡。
一名白袍男子蹲下身,探了探彦天师的鼻息,道:“尊上,他死了。”
“没关系的。”蒙面人冷冷的说着,望向李玉衡逃走的方向,冷笑道:“彦天师既然敢这么赴死,就肯定是将他知道的事托给李玉衡了。呵,他以为李玉衡逃走就安全了吗?人算不如天算呐。”
白袍人问:“尊上可是有什么高招?”
蒙面人冷笑:“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只用守株待兔,因为,李玉衡迟早会自投罗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