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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牌照为京A00181的汽车停靠在了内蒙古乌兰巴托市的大兰街上。这条街道,是乌兰巴托市最肮脏的地区之一。街道原来是一个逢初一、十五而开的集市,后来建市后,这里就成了一些外来做小生意的人落脚的地方。
因为是临时落脚,又加上条件限制,所以建筑多是简单的砖头房子,有的甚至房顶都是用油毡和石棉瓦搭起来的。城市建成后,因为有了新的市场,所以这里由集市演变成了刚进城人员落脚的地区。
寻常来说,那些有车的人是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尤其是大地方来的有车族,这些城市人看待大兰街人都戴着有色眼镜,可以说,他们是贫穷、落后、懒惰、愚昧的代表。
刘季穿着一身干净的茵宝休闲服,从汽车上跳了下来,挨着他坐着的,是看上去精神矍铄,连皮肤都白皙了不少的郭老四。
这大半年时间,郭老四一直没有出去做土行生意,而是在徐氏集团舒舒服服地被徐克像供养神仙一样供养着。闲暇的时候和刘季探讨点土行知识,学了一些掐算的皮毛,实在闷了,就到潘家园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明器或者古董。
这天刚刚起床,放了一浴缸热水想泡澡按摩,轻松一下,没想到就接到了火急火燎的吕四的电话。郭老四慢慢悠悠地问:“老四,这么着急,想是哪里又出土了什么珍贵的明器,惹得你火烧屁股似的坐不住?”
吕四啼笑皆非,在电话里说:“我的老哥,你就别打趣我了。不过这次真的是大事,不然我哪敢来打扰你。昨天,有人跑到我这里来,拿了款说要支锅。我原本不想接下来,可是你知道他拿了多少吗?”
“多少?”老郭被勾起了兴趣,要说“支锅”这一路,在土行现在吃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支锅是术语,意思就是出钱召集能人,给一定报酬去盗窃某座指定的古墓。因为科技现代化的发展,现在土行人用的家伙越来越好,一般来说独自下手,或者和自己同门搭伴就能够达到目的,只要不是大墓,不需要大手笔,支锅这个举动简直就没什么人愿意支持。所以现在有人支锅,就一定开的是大窑子,这让老郭觉得有些意外。
“十亿!”吕四压低声音,从嗓子里挤出这个数字来。
老郭的大脑顿时空白了十分钟,才缓过神来。对于这些老土行来说,手里多少都有些值钱的古董,哪个人的身家都在十来亿或者数十亿。可让老郭拿出十亿来支个锅,他还真是舍不得。一般来讲,支锅的讲究一投十入,也就是说投入十亿,至少要从那窑里弄出一百亿来才算够本,在中国,怕是没有几个古墓值这个价格,更没有哪个皇帝敢拍着胸脯跳出来保证,自己的殉葬品值这么多钱。
“始皇陵!”老郭从牙齿里挤出这几个字后,感觉一阵心慌。毕竟,那对于所有土行人或者考古队来说,都是个致命的诱惑。看来,已经有人开始下手了。
吕四一笑,“老哥,人家没有说,不过我觉得你估计的也差不多。我现在是洗手不干了,不然有这个机会不参加,简直死了都要后悔得从墓地里爬出来,无脸见自己的祖宗啊!”
不能不承认吕四的消息是个巨大的诱惑。听得这个消息,不但老郭,就算刘季和徐克也都起了很大的兴趣。
徐克兴致勃勃地要求老郭去见支锅的庄家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带上。老郭撇撇嘴说:“还是算了吧,你这么大一个徐氏,要是没有支持住,恐怕运营上马上会出问题。”
刘季一乐,知道老郭说的是真话。徐克的孩子还小,支撑不起这份家业。这个家族企业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徐克一个人。他一笑,说:“老徐,你别着急啊。不让你去你也能全程见证,咱们真能去的时候一定带个摄像机去,把一切都拍摄下来。怎么说也给你做个全程记录的内部片啊。”
“好,好!”徐克兴奋地看了刘季一眼,自己知道放下集团去也的确不现实, “千万可记得,真的进入了拍一下祖龙什么样子啊,我对他扫六合、震八荒的事迹可是仰慕得很。”
准备停当,老郭和刘季开始等吕四的电话。这种支锅的见面,可就是相当于一次筛选和考核。国内不知道有多少土行高手都会受到这十亿投入的影响,冲着这个大窑子加入队伍,一般来说支锅的顶多也就挑选上五六个好手,来确保行动的秘密性和顺畅性。
关于土行切口、见闻,老郭自然是不怕。刘季这几天抓紧和他请教了一些,加上上次徐达墓和圣山的经历,也足够应付下来,把一些庸手比较下去。
为了对付高手之间的竞争,老郭已然做了准备,因为高手之间的差别是谈吐里分辨不出来的,必须靠实物,拿自己挖掘出来的明器或者一些护身的东西来比出一个高下。按照老郭的说法,就自己的地龙牙,就足够让自己或者刘季入选。而刘季还有一手大珩神算,风水堪舆。这东西在土行里简直就是神话,别的不说,虽然现在自己知道刘季那是糊弄人的皮毛,但指定在别人眼里依旧能蒙混过关。
一直等了有三天,吕四的电话来了,说对方摆了酒水,在昆仑饭店二楼顶包。这是规矩,意思是那些来了没被选上的不要记恨,有酒吃了再走。昆仑饭店顶包虽然算不上顶级的奢侈,可是每个人最低五千的消费,也算是勉强能说得过去了。
两个人谢绝了徐克要配的车,自行打了车过去。这样不招摇,不会遭到别人的红眼。老郭安排刘季说,到了那里就说他是自己的助手,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样就算对方看中了其中一个,也要慎重考虑另外一个怎么安排。
吕四因为是发起人,所以就当了临时接待,要说土行人,他不熟的还真不多。在昆仑饭店门前一站,拉着到来的人的手寒暄得那叫一个亲切,远远地看到老郭和刘季下了车,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张开双手迎了过来。
这架势,让很多人刷地把眼光投向了两人。老郭知道,这是关系好,吕四在给自己两人拉面。这种场合,发起人多是人脉广泛,也知道谁是好手谁是庸才。所以明眼人只要站在饭店门前搭眼一看,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从早上开始,吕四迎来送往,就没有离开过饭店门前半步,只是看到了老郭他们才走过去,足够说明这两个人不容小觑了。
老郭和刘季被让进了饭店,没有上楼,而是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老郭示意刘季,注意看外边人来人往到会的人物。虽然老郭不像吕四做了明器生意,接触人那么广泛,但是一些高手,他还是都认识的。
一直到了中午快要开饭的时间,才又看到吕四向着远处迎了过去,老郭定睛一看,撇撇嘴说:“没想到,这个贼和尚也来了。”听语气,像是和来人有什么过节似的。吕四陪着走过来的是一个穿着黄色绸缎僧衣的和尚,光头是锃光瓦亮,一双眼睛四下扫看着,多在那些身材窈窕的女服务员身上有所停留。
“多注意这秃驴,不是什么好东西。”老郭介绍说,“这家伙是卸岭一门的,与咱们摸金倒斗都不相同,各有各的绝招。他以前走窑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缠身才出的家。这个人贪财又贪色,行内有名的翻脸无情。他为了利益,就算自己老子也卖,不能合作。”
话音没落,和尚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看看老郭,哈哈一笑说:“没错,郭四爷你说得没错,老衲我就是这个样子。这个年轻小友是谁,咱们不妨亲近亲近。”
“不要脸皮的东西,你倒来得快!”从门口处,走进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一双浓眉甚是茂盛,宽处有二指左右,显得格外精神。
“老宋家看来是没人了,竟然要你这么个半大孩子出来。”和尚冷哼了一声,满脸阴毒。
姓宋的年轻人也不在乎,走到老郭面前,喊了一句:“四叔,没想到您来得这么早。”
“宋佳。”老郭笑呵呵地站起来喊着他的名字,然后一指刘季说,“这个是我的搭子,刘季。你们俩以后好好相处,你这个孩子从小就有心,现在恐怕本事要比我这把老骨头高多喽。”
一番话连介绍带拉关系,还说明了宋佳的本事,不愧是老江湖。宋佳微微一笑说:“四叔,哪像您说的那样,您太谦虚了。倒是这位兄弟,能和您老做搭子,肯定有独特的本事,我看这次还要靠你们大展威风了。”
三个人寒暄着,把那和尚丢在了一边,向楼上走去,和尚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有那土行单干的庸手认识和尚,心想着趁机会赶紧巴结巴结,讨教一二,上去一笑,被和尚一拂袖子,甩在脸上,然后径直上楼去了。
昆仑的顶级包间,简直就是个金碧辉煌的大会议室。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菜肴和酒,只是没人动筷,目光都盯在了坐在主位的一个大汉的身上,这个汉子有一米九左右的身高,一脸的横肉,显得格外凶恶,高鼻梁,一双瞳孔竟然是微微发黄的颜色。
看上去,这应该是蒙古新疆一带人士。刘季看看老郭,不知道大家的比较从哪里开始。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人早已经有部分在看了一下情况后,自己退到了包间最外边的位置拿起了筷子,轻轻地在每个盘子里夹上一口菜,然后喝一杯酒,离开了包间。
老郭低声解释,这就是支锅的规矩,见高人庸手自走。走前先尝全菜喝一杯誓酒,一是发誓不透露支锅人的样子秘密,二是以后和到场的人在土行相见,不能存有报复的心理。
说话间,包间里陆续有人退出,几十个人的场面顿时只剩余了十二三个人左右。坐在最前面的,除了和尚,就是老郭和宋佳等人。后面有几个人不甘心地看了看前排的人,和尚的确是有几分本领,老郭和宋佳是世家子弟,又是高手,自然无法比较,而刘季坐在那里,则显得格外刺眼。
“这位朋友,”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搭讪说,“不知道您是走的哪门,入的哪道,掏过什么窑子,能坐在最前一排?”
宋佳听到有人质问,也斜了刘季一眼,对于他有什么本领显然很感兴趣。刘季微微一笑,然后屈指,正要算出这个人最近几日的遭遇祸福,吕四却已经站了出来,嗓子嘹亮地宣布,“庄家说了,剩余十三个人全部选中,因为是大活,所以大家不必再争论。”
下面哗然,自然也就不再去明争暗斗。倒是那和尚,站起来狠狠地瞪了后面那人一眼,说:“小子,你是不是师娘传的功夫,连大珩传人都看不出来!”
顿时,后面的人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刘季,众人尽皆吃惊。刘季心里暗骂这个和尚,这么一来,不是搞得像自己以技压人一样,为自己和老郭在今后的行动里树敌吗?
那个庄家这个时候站了起来,普通话说得倒是流利,“各位,其实这次支锅,除了我,只要能进了老窑,大家都有好处。我们这次的目标也是极大,不知道天可汗陵大家听过没有。”
刘季瞥了老郭一眼,老郭一脸愕然,从“天可汗”三个字上可以看得出,这个庄家是个蒙古族人。
不过,那成吉思汗陵墓的黄龙佩还在刘季身上,原本拿到那个印记石后,上面都是山峦树林,看不出具体的地理位置,现在却不是正瞌睡,有人送了一个枕头过来!
“咱们这路找谁来着?”刘季问老郭,这些蒙古人的名字像外国人一样,不大好记。
老郭探出头来,“扎巴!是这个人。吕四说这个人是往外蒙送人最好的蛇头,我们只要过了国境,到了外蒙用那个庄家发下来的手机按拨号直接打电话,就有人来接我们。”
刘季点了点头,笑嘻嘻地向着大兰街口泥水里坐着的一个老年妇女走了过去,他躬下身子,问:“请问,扎巴家在哪里住?”
从内蒙到外蒙的边境线,绵延了大概有一千四百多公里。中间除了阿尔山脉以外,还有大块的草原和高地。两地人民从民族、传统、语言到生活习俗上基本相同,都是草原雄鹰蒙古族的后裔。
可以说,虽然外蒙现在是独立的国家,但是和内蒙是极其相似的,差异不大。所以,内蒙古人要想到外蒙去,存在着很多的便利。蒙古国的边境线上哨所不多,即便有,也大多都是摆设,内蒙人骑了马或者开了车,只要想,就能轻松地到外蒙去,感觉就像到离家不远的集市上逛了圈一样。
从中国到外蒙古偷渡的人并不多,外蒙古从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活环境上,和中国国内都存在着不小的差距。一般偷渡过去的,都是一些越南等东南亚国家的商人和黑帮,在蒙古,他们能得到廉价的皮毛和矿产,也能买到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一些人出售的军火,甚至坦克和飞机。
庄家之所以让刘季和老郭等被选中的人偷渡,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不过肯定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老郭的分析是盗窃天可汗墓,在蒙古算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恐怕一旦得手,就会遭到军方或者警方的密切注意。到时候会查阅一切出入境材料,恐怕会给庄家带来不小的麻烦。
扎巴看上去不像蒙古族人,虽然他的血统证明他绝对是,但他那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在蒙古族里显得像个误入牛群的小羊,而且他很白,脸上、手上皮肤都很白,看上去还很细腻。这与在草原上整日风吹日晒,皮肤粗糙的蒙古人不符。
从他的身上,你找不到蒙古人身上独特的彪悍和气势,他瘦弱得让人怀疑一阵风就会把他卷到天上,然后不知道在哪里落下来。
刘季一直觉得这个扎巴肯定吸毒,而且吸毒过量。一般来说,做蛇头的干的就是违法生意,也不在乎再罪上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