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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的人都鸦雀无声默默注视我。各种眼光,看得我恨不得找一地缝钻进去——许久有一个含烟袋的老头,一口唾沫、打破了沉寂,女人们貌似松了口气那样,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我自然而然成为关注的焦点,他们巴结的口吻对田翠花说道:“还别说,这孩子的模样跟你特像。”
把个田翠花乐得,一张脸都笑烂了。
愣是拉住我的手,紧挨着她坐下,把矮冬瓜搞得坐也不是,退也不是;绯红一张脸哭笑不得的样子蹭地闪到我后面才算安稳下来。
接下来,他们继续谈论刚才的话题,好像是谈小镇有一家姓黄的,家里有三儿子,据说前前后后去打工;貌似在外面赚钱都不想回家看看老人,说到这儿,有人鄙夷黄家三儿子。
有人幸灾乐祸道:“这就叫做啥?儿多不养家,谁叫他黄家逃避计划生育到处打游击,生下三不孝子。”
有人紧蹙眉头道:“我觉得不对,三儿子里面,就属于大儿子有孝心;为毛三个都没有回来?里面一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问话的是张铁嘴。
一位上衣口袋插上一只英雄随笔的中年人,应该是小镇上的老师;听人说,他是县城来的,在这里算是学识渊博吧!所以这里的人们都很尊敬他。
老师姓吴,大家伙都喊他吴老师。
吴老师是来专门来看张铁嘴丢失儿子的。
田翠花是大嘴巴,心里装不得事的人,在看见我之后就忍不住跟她相好的姐妹说儿子回来了的事。
别人不相信,她还搬出吴奶奶来,说她老人家都认定我李沐风就是他失而复得的儿子。
事到如今我成了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她的儿子,也是她的儿子了。
对于这件事矮冬瓜认为是好事。
我既然成了张铁嘴的儿子,那么他的本事在百年之后特定是要传给我的。
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一间铺面。
我倒是觉得,矮冬瓜这是小人见识,贪图这些,必定没有好的结果。
事实上,还真的如我所想,在后来发生的事,让我苦不堪言无处可诉。
随着屋里的人们随心所欲谈论话题的深入,之前那种不尴不尬的局面逐渐消失无形。
话题还是围绕黄家三儿子的事。
吴老师是这么认为的,大儿子兴许以为二儿子回家了,三儿子以为大儿子回家了;以此类推、这样老人就可怜,生病都没有人照顾一下,要钱没钱,还得四处筹借才勉强维持下去。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的话题都离不开黄家;不知道是谁,蓦然指了指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的狗剩,嚷嚷道:“狗剩不是跟黄家小儿子去打工了吗?你怎么回来的?”
狗剩话不多,总是爱蹲在一旁听;乍一听有人提到他的名字,貌似心虚,蹲不住了,就想离开。
他越是这样,有人奇怪了,就越是不放他走;非要他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狗剩怕老婆,是出了名的耙耳朵,不过在这件事上,他还是没有怯懦;涨红了脸的他,在众目睽睽下,吭哧了半天终于冒一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来。
“他有钱享受……我没钱,老婆管得的……”
吴老师说话了:“享受?是不是三儿子分别在城里找女人了?”黄家三儿子可都是有家室的人。
后来我在吴奶奶口里得知,小镇不大除了一条死人街出名,其他街道都是半天市场;半天一下来,整个小镇就变得冷冷清清的,也就是这样,凡是小镇人家里有什么大事小事,知道的都会来凑一份子热闹。
今天来张铁嘴家里有事,黄家一个人都没有来,可见家里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狗剩在众人的期待跟吴老师的追问下,颇为紧张,下意识摸了一下他那酒糟鼻头道:“不是女人,是……是婴儿……”
“婴儿?”狗剩这有一句没一句的,众人还是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田翠花出面,一把揪住狗剩的耳朵,对他婆娘打趣说道:“看看,这耳朵搭在鼻子上,都看不见鼻孔了,你倒是大声点,把前因后果好好说出来,别惹急了我。”
看得出田翠花是大嗓门惯了,也特爱玩笑,小镇人们好像习以为常;即使玩笑过火一点,只是一笑而过不去计较。
耳朵被揪住,狗剩只能侧斜脑袋,加上众人的哄堂大笑;他一张脸臊得面红耳赤迟疑中嗫嚅道:“在我们打工的那条街,新开了一家按摩店……”
有人急,没有听完狗剩的话,一口抢话头道:“果然是找女人了,风月场中的女人不是好东西。”
田翠花退回到我身边,好像觉得我跟矮冬瓜是孩子,不适时宜在此听下去;就使眼色,让我跟他离开,我刚刚站起来还没有走开,又听狗剩说道:“不是女人,给他们按摩的人是婴儿。”
婴儿给人按摩,在我看来那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觉得没什么有趣,就真的跟矮冬瓜走了出去,现在他们基本没有再关注我的存在与否,一直在纠缠狗剩说话。
也许狗剩是小镇人们的开心果,没有他,气氛不够热闹。
我们走到门口,听有人在说:“婴儿?”
又有人在问:“狗剩你今天喝几两老白干?”
狗剩老婆急忙解释道:“没有喝酒,在家看着谅他不敢喝的。”
一般在这种场合,有文化涵养的人,说话最具备决定权跟威慑力。在跟张铁嘴小声议论什么事的吴老师忽然冒一句道:“确有此事,按摩店有一种跟婴儿一般大小的侏儒人,在按摩店上班,而且他们的按摩手法娴熟,十分讲究、让人在按摩过程中,惬意无比、就像吸大麻还有瘾头。”
我跟矮冬瓜离开厨房,死人街没有看头,我们去了破庙前。
破庙那颗黄果树下,蹲了一个戴墨镜卜卦算命的老头。
老头前面摆了一个纸牌,纸牌上注明:你敢来,我敢算。还有一个脏兮兮积满尘垢的碗,碗里空空如也,一张毛角子都没有,还有一张橡皮凳子,是给算命者的坐位,侧面砖混结构的树围子上放了一个布褡子,倚放了一根盲人拐杖。
爷爷算命都是走街串巷,从没有像这般蹲点算命。
我跟矮冬瓜觉得好玩,就走去看看。
一般瞎子的耳朵特灵,在我们还没有靠近时,他不经意间蓦然抬头,快速的闪一眼;又低头佯装在打瞌睡的样子,低眉垂眼的看向我们前面的地面。
尽管他快速的一瞥,我也有惊觉,瞎子应该没有这种敏锐的举动;难不成他是伪装的瞎子?我冲矮冬瓜挤挤眼,决定要捉弄一下这个伪装瞎子的算命老头。
矮冬瓜在黄果树围子里抓了一把泥土,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我不动声色跟在后面。
矮冬瓜一屁股坐在橡皮凳子上,偏头看瞎子,从左眼看到右眼,最后咳嗽一声道:“算命的,帮我算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