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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管事迟疑了一下:“可是小姐若去了,多半就瞒不住了吧?”
“以王复之的脾气,若真怀疑了她,定不会派人来知会我,他既亲自来了,多半是没有真凭实据。”慕之召摆摆手,心思安定下来,脑袋就通透敞亮了,冷静地分析:“我还不知道他的手上都掌握了多少,不能自乱了阵脚。若云歌在场,她又聪明,说不定还有办法摆脱困局。你快去,我先去前厅,以免多生事端。”
当即,主仆两人各自行动,一个先往前厅赶,一个往后院跑。
王复之已在前厅等得不耐烦,背着手踱着步溜了多圈,面带寒色地问慕家下人:“你家老爷到底在没在家,这么久了……”
话音未落,慕之召的笑声已传了过来:“今日吹的什么风,竟把王大人吹来了?”
王复之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在了肚子里,迎了上去,他官阶比慕之召要低,是以先见了官礼,直起腰来才道:“慕大人,今日听闻是慕大小姐的生辰,本不该有所叨扰,可事急从权,下官只好贸然行之。有人密告慕家窝藏别国奸细,据下官查证,此人确有可疑之处,还望慕大人配合,将此人交与县衙核证!”
“竟有此事?”慕之召心中砰砰巨跳,面上沉稳如山,岿然不懂:“谁是首告?奸细又是谁?”
王复之盯着他毫无破绽地脸庞细看,什么都没发现,只得仔细回道:“听闻慕小少爷有位教习先生,姓唐,这人行踪可疑,神出鬼没,最有嫌疑。”
慕之召暗暗松了口气,一直捏在袖中的拳头已握得手指发酸,这时才缓缓放开。
只是,为何会是唐临沂?
肖氏请来这位教习先生后,他不放心,亲自去找人去查过唐临沂的来历,确定他身世清白,哪会是什么别国细作?
如此一想,刚刚松开的心弦又提了起来。看样子,这次的事情是冲着慕家来的,是冲着他来的!联想到京城帝都掩藏在繁华下的丑陋面目,错综复杂的夺嫡风云,他这个商会统领只怕也难以置身事外,越是中立,越是让人不安!
看来,是有人迫不及待地向慕家伸手了!
慕之召嘴角捻了丝笑意:“王大人说的是唐临沂唐先生?此人确是我儿教习,不过身世清白可靠,王大人多半是弄错了。”
“不会错。”王复之摇了摇头,素来古板的脸上更是没半分表情:“首告曾是慕家的丫头,据她所说,这位唐先生行事诡秘可疑,她呈上来的证据也很有说服力。”
慕之召知道强辩无用,略一思考,便道:“王大人没见过这位唐先生,只怕多半不知道这位先生的为人,才会有所怀疑。既然这样,不如我将唐先生请来,王大人若有何疑问,不如当面与唐先生对质?”
“如此最好!”王复之没想到他会如此配合,大喜过望。
慕之召转身吩咐身边的下人:“去请唐先生过来。”
下人奉命而去,王复之颇觉不放心,又道:“慕大人若不介意,可否让两位官差同去,以免横生事端?”
慕之召眸色转沉,王复之此话一出,表明他心中对慕家的怀疑已是至深,生怕慕家放走了疑犯。他心中虽十分不悦,面上却不能表露出半分,反而笑得温和诚恳:“也好,若只怕家丁前去,只怕唐先生不知事情紧急,耽误了大人的公务。”
他说完,又招呼王复之坐下,亲自斟茶招待,一同等候唐临沂过来。
只稍坐了片刻,唐临沂还未到,慕云歌倒先来了。众千金都换回了自己的衣裳,跟在魏时、梅少卿和慕云歌的身后,直往前厅来。
慕之召吃了一惊,用眼神问许管事是怎么回事,许管事在他耳边低声说:“小的奉命去请大小姐,让梅公子知道了,他一惊一乍的,这事就嚷嚷开了。各位小姐也不肯罢休,非要跟来。誉王殿下更是亲自发了话,小的没办法……”
“无妨,是云歌的意思。”慕之召微微颔首,心中稍定。
定是云歌已有对策,这才有意让她们跟来,否则凭着她的聪慧,早已用尽了办法劝退,怎会任由她们胡来?
魏时一到,王复之和慕之召立即站了起来,见了礼,恭恭敬敬地请魏时上座。
梅少卿是皇上钦点的御医,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两人也怠慢不得,慕之召命下人搬了椅子搁在魏时下首,自己和王复之则陪坐在梅少卿左手之下。
魏时坐定之后,笑得淡若春风好似看戏一般:“王大人,你公务要紧,不必挂念我。”
王复之见他进来,已料定他跟慕家关系密切,可往日里也不见他们关系多好,心中有些忐忑:这个度怎么把握是个难题,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了魏时,搞不好还会得罪有些隐藏在慕家之后的权贵,他委实输不起!眼睛扫到他下首的梅少卿,见后者目光正紧张兮兮地落在慕云歌身上,想到这位名动京师的青年权贵跟魏时的关系,才有些了然。
他巴不得有魏时这句话,得了这句话,也就能思忖出这位王爷的心思是绝不插手,自己才好放开膀子实实切切地办案。
他拱了拱手:“多谢王爷!”
慕云歌走到慕之召身后,慕之召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有人密告唐先生是细作。”
“我听说了。”慕云歌轻轻捏了捏他僵硬的背脊,柔声说:“爹放心,只管静观其变,其他的交给女儿。”
慕之召一愣,飞快地低下头,掩饰自己眼底的惊诧。
他都是刚刚才知道细作是谁,云歌又是怎么知道的?
由不得他细想,唐临沂跟随在家丁和王复之派去提审的官差身后,已走过了九曲长廊,往这边来。
自打慕家庆功宴后,金陵权贵对慕家周围风采绝然的教习先生多有赞誉,有人说他长得好比兰芝玉露,是不可多得的人间至纯;有人说他虽是教习先生,可举止从容气度雍容,绝非凡尘之中;他从未在人前施展过武功,竟还有人夸他武学造诣独步天下,总之是把所有赞美之词都叠加在他的身上了。
王复之早听过他的大名,只是上次无缘得见,这时亲眼见到,也不由暗暗折服。这人果真如传说那般不可方物,竟一时无法把眼前这个白衣翩然的男人,跟首告口中卑鄙虚伪的细作联系起来。
“草民见过誉王殿下。”唐临沂一进来,目光落在魏时身上,礼数周全地先行了国礼,才转向梅少卿、慕之召和王复之,做了个揖:“见过三位大人,不知传讯唐某所为何事?”
王复之轻咳一声,先看了看魏时,魏时正笑着喝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便道:“唐先生已知道本官的来意,争对细作一说,不知可有何话分辨?”
他说着,凝神暗暗观察唐临沂的表情。
唐临沂双唇微启,很是吃惊,不过很快恢复了自然:“唐某光明磊落,细作一说纯属子虚乌有,在下愿与王大人同回衙门,与首告当庭对质!”
他语气坚定,王复之见了他已消了三分疑心,此时又去了三分怀疑。事情总要查个水落石出,只是贸然带走唐临沂,只怕会得罪了慕之召,唐临沂肯主动去往衙门那是最好,王复之心下暗喜且感激,不敢耽误,连忙说:“那就有劳先生跟本官走一趟了。”
“爹,”眼见唐临沂先走一步,慕云歌便推了推慕之召,含笑道:“唐先生是瑾然的师父,于情与理,慕家都脱不了干系,我们也去听审。”
“你这傻孩子,慕家是要避嫌的。”慕之召哭笑不得地看向王复之:“王大人,小女不懂事,你别见怪。”
王复之正要点头赞同,忽听梅少卿在旁边插话:“所谓避嫌是不阻拦王大人办案,旁听嘛,那是不妨事的。”
他既开了口,又说在点上,王复之只得道:“慕大人和慕小姐想去听审,也不是不可以。再说,唐先生是慕家教习,公堂之上说不定要传讯慕家人,去了也好,免得官差跑来跑去的,耽误了时间。”
当即,他领着唐临沂先走一步,慕家诸人也跟在他们后面,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去往县衙。
公堂的侧殿内,首告、证人都已等了许久。
佩蓉一面安抚着周围的人,一面透过侧殿的纱窗打量大堂上的情形。见王大人终于回来,还带回了唐临沂,双眸闪动着幽光,嘴角勾起浅浅弧度,痛快很快涌上了心底。
慕云歌,你不是让你的丫头羞辱我,看不起我这卖主求荣的贱婢吗?我倒要看看这一次谁能保得了你,保得了你慕家!
王复之坐镇公堂,唐临沂有功名身份,不必下跪,只在堂中站着。
魏时和梅少卿领着慕之召、慕云歌等一帮千金站在公堂外,静候开堂审理。
慕之召已不是第一次来县衙,可从未像这次这般紧张,眼神随意乱转,无意间正瞧见纱窗后的佩蓉,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即就动了怒:“这不是佩蓉吗?狼心狗肺的东西,又要使出什么招数来!”
“爹,别急。”慕云歌含笑:“且看王大人分辨是非。”
惊堂木响了三声,王复之正式开堂审案。惊堂木一响,王复之变脸一般,全不若刚才在慕家的和软,双目圆睁怒视唐临沂,喝道:“唐临沂,你乃别国细作,招还是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