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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林军统领是个苦差事。
朝廷法度规定,在朝廷任职的官员,每十天会有一日休沐;遇到红白喜事,可额外多休七日。王翦自打做了御林军统领,休沐是从来没有过的,五年前娶妻,也不过休了一日,新婚第二天就被武帝招了回来。他脾气耿正,刚强不阿,是那种拿着原则办事软硬都不吃,难以被收买的人,很得武帝喜欢和信任。
往年秋狝他负责护卫行宫安全,都未曾出过任何纰漏,今年却被一个小毛贼险些砸了自己的招牌。
那小毛贼是他巡逻时意外撞见的,当即紧追不放,那贼武功不错,轻功更好,他追着毛贼到了行宫南角的帐篷外,那贼就没了影子。
王翦又怒又急,正要招来御林军全力搜捕,忽见南角最靠宫殿这边的一顶帐篷里有个银子正在帐篷内摸索。
这个时辰所有的文臣武将都在大殿之中用饭,谁会在这里?
王翦认定这人是贼,避免被他发现,当即蹑手蹑脚地绕过帐篷,到了他藏身的帐篷前,才一声断喝:“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
里面的人被这一声厉喝吓得险些破了胆子,忙拉开帐篷往外逃。王翦上前一个扫堂腿,顿时将人踢倒,随即一捋,将人狠狠按进了泥地里。被惊动的御林军小分队匆忙赶来,火把照耀下,只见王翦拿在手下的是一个年轻男人,满面惊慌地瞪大了眼睛,正拼命挣扎……
“你是谁?”王翦将人交给御林军捆了,一边拍着手清理身上的泥土,一边审问。
年轻男人战战兢兢地抖着腿:“我,我……”
他刚才路过一座偏殿,无意中听人说起这里有个绝色小妞喝醉了,正昏迷不醒的睡着。平日里他就好色出了名,听了这话就蠢蠢欲动,便动了歪心思。
他怕急了,怎么也没想到,不但没成功偷香窃玉,反而把自己陷了进去……
王翦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似乎在辨认他的身份。
能来鞍山的都不会是无名之辈,这人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说不定是哪个朝臣的公子哥。这时已有御林军认出了人来,附在王翦耳边说:“王大统领,这人是御史大夫常福林家的三公子常开义。”
御史台掌管弹劾众官的权利,御史大夫常福林是陛下跟前最得信任的御史大夫之一,他家怎会出了这种败类?
王翦蹙着眉头很是不满,厉声喝道:“常大人的家眷都在北角,你跑南角来做什么?”
“我……我来散散步!”常开义哆哆嗦嗦说不清楚。
王翦一听就知道是撒谎,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腿上,常开义痛得满头冷汗,什么都招了:“我说,我说!我看上了这帐篷里的小姐,想着现在没人,她又喝醉了,昏迷不醒,正好……正好……”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大家都明白。
王翦一听里面还有个小姐,忙让属下将这龌蹉东西带离帐篷,自己上前试探性地问句:“小姐可在帐中?”
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怕真出了什么事,忙凝神细听。这一听就听出里面毫无生气,应该是没人。
他松了口气,越看这个常开义越觉得恶心,当即让左右扭了他:“把人扣上,我去找陛下请旨!”
常开义被御林军扭了,听到还要向武帝请旨,顿时慌了神,忙道:“王大人,念在家父与你同朝为官,你放了我吧!”
“若不是念在跟你爹同朝为官,我早拗断了你的脖子。”王翦寒着脸瞪他,吓得常开义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到了主殿外,王翦请见,武帝正要入眠,听说了竟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在哪拿到的人?”
“在南角靠近宫室的帐篷里。”王翦纳闷了,那所帐篷到底哪里不对,值得陛下这么紧张。
武帝听罢大怒:“那畜生呢?可伤着慕小姐?”
王翦始知那是慕家的帐篷,如今慕之召在武帝跟前留有大用,他也是知道的,武帝如此紧张,多半还是怕伤了慕云歌,会惹得慕之召心有不满,赶紧说:“皇上放心,属下捉住这厮时,慕小姐并不在帐篷里。”
武帝这才安心,脸上如同笼了一层冰雪:“常福林怎么教的儿子,教出这种德行败坏的畜生来,他这个御史大夫司弹劾百官之责,自己都不正身,如何能做到影不歪?朝廷法度容不下这种人,传朕的旨意,常福林德行有失,难以担当大任,从即日起免职,让他给我回家好好反省去!至于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重杖三十,若还有命,就交给慕家发落,以安昌邑侯之心。”
王翦领着旨,躬身退下。
武帝太阳穴一阵阵抽疼,一旁的萧贵妃忙伸出一双柔荑替他细细按摩,含笑劝道:“陛下不要为这些事烦忧了,臣妾给你揉揉,早些歇息吧。”
“你也歇息吧。”武帝心情烦闷,搂住了她重重叹气:“这个常德林如此德性,不免让我心寒。想当初权儿推举他做御史大夫时,他还不是这个样子的。罢了,罢了,等隔些日子,再重新挑个人顶上吧……”
说话间,荡漾着对常福林深深的失望。
萧贵妃垂下眉眼,掩饰住眸中那抹得意,她却是知道,武帝明着是生常福林的气,实则是对魏权已有了隔阂,晋王的前进之路又少了些阻拦,怎能不喜?
王翦是个直脾气,手捧圣旨直接去大殿上宣读,武帝惩罚常家父子的事情瞬间便为所有人知晓,再加上触怒武帝的原因说得简单,只说常开义德性败坏,意图行不轨之事,然而最后那句将常开义送慕家处理的话还是让众人能够猜出一些端倪。
常福林十分不服气,当庭喊冤,被王翦一句“你有没有冤情我不知道,你的儿子却是活该”堵了回去。
常福林的儿子什么德行在京中世家里也是大家都清楚了,瞬间都想到了风流韵事上。
穆如烟站在一边,闻言慌装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常三公子色是出了名的,刚刚就慕小姐一人出去过,莫非是常开义对慕小姐起了什么歹念……”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夫人们脸色都微变,齐刷刷看向慕家人。
她们都见过慕云歌,知道慕家小姐确是绝色,的确有那魅力让好色的常开义铤而走险……
慕之召服了解酒丸,人已清醒了很多,闻言忙看向四周,果真不见慕云歌的影子,肖氏又面容苍白,顿时急了起来,抓着王翦问道:“王大统领,你刚在外间巡逻,可见着了我女儿?”
王翦知道他虽无实权,却是武帝眼巴巴指望着的聚宝盆,本着不结交也不得罪的原则,拱了拱手道:“侯爷宽心。人虽是在慕家帐篷外拿到的,我并没看见慕小姐在帐篷中,后来听手下人说,看见慕小姐随着南宫将军去了偏殿歇息,应是无碍。”
此话一出,便等于是告诉众人慕云歌并未跟常开义有任何接触。
肖氏微微放了心,扶着玉珊的手已是冷汗连连。
慕之召向王翦投去感激的一眼,虽然云歌仍是清白,可若不挑破事由过程,日后难免总被人揣测,王翦此言正是帮了慕家大忙,帮云歌保全了名声。
穆如烟见慕云歌连面都不露就摆脱了这么大一个困局,设计好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心头的怒气腾地就窜了起来,恨恨地瞪了一眼身边的魏无真。
不是说好的,魏无真会帮着她除去慕云歌的吗,怎么到头来,慕云歌没出一点事?
“你急什么?”魏无真收到她的眼神,沉郁的面容更是阴郁了三分,“我本就告诉过你,别指望着一次就能成事。还有十天,总有别的机会。”
“我再信你一次。”穆如烟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魏无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将冷峭目光转开,心中飞快地算计起来:经过了这一次的事情,他更加肯定了这个少女并非池中之物,不动声色就毁了他安排好的局,这份心智不简单。慕云歌必须早日除去,否则一旦她觉察到是自己在搞鬼,必将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南宫瑾的宫室中,两位相交的少女面对面坐在床榻上,正在棋盘上厮杀。
听了属下回禀大殿发生的事,南宫瑾摆摆手让他退下,才含笑看着慕云歌说:“你料得倒真准,常德林已倒了霉。”
“其实这不难猜。”慕云歌笑着将自己的卒往前一步:“他是厉王举荐的人,膝下又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晋王要找替死鬼,不找他找谁?”
“也是。晋王这个局不得不说精妙,进可攻,退可守。”南宫瑾冷笑。
慕云歌赞同地点了点头。
若非她觉察到晋王跟穆如烟联手,她只怕至今还解不开这个局。
穆如烟的迷药自然是迷不倒她的,但晋王和穆如烟都不清楚,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举动。穆如烟负责灌倒她,后面的事情自然是晋王来做。找两个人一唱一和将那好色的常开义引到慕家的帐篷来不是难事,如果自己真在帐中,让常开义得了手,就等于是毁了名声,再无任何威胁,慕家也不会张扬此事,多半要顺水推舟将自己嫁给常开义,到时候晋王再将此事捅出来,还会让常德林倒霉,让武帝对魏权生厌,一举三得;如果自己不在帐中,晋王便会留有后手揭发这事,若添油加醋一番,还是能达到跟前者一样的目的!
慕云歌勾起嘴角,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车:很好,她还没开始找晋王的麻烦,晋王便迫不及待地找死来了!
如此……就别怪她慕云歌不客气了!
慕云歌放下棋子,抬头笑道:“南宫,明日有一场好戏,你想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