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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举鼎争雄 白塔院挑灯夜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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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凤又告诉五郎:近两年,不知听了何人撺掇挑拨,五台山十余处藏经殿里的经书卷册也变成了辽人梦想得到的宝贝?一时间,大华严寺、菩萨顶、殊像寺、金阁寺和九龙岗寺等十几处藏经殿、藏经阁、藏经楼多次发生抢经盗宝事件,弄得整个五台山佛门不净,神灵不安。

    了凤劝说五郎道:“久闻你杨家父子威震辽邦,今又见你有此托鼎神力,老衲就想度你做个看山的武僧,保卫我佛教的圣地……何况,你杨家虽有功于社稷百姓,但在战场上因杀戮太重,父子兄弟难免遭受灭顶之灾。你若肯出家,全力修佛,也能为你们杨家减轻一些罪孽……”

    延德未等了风说完便接过去,婉言驳斥道:“大法师言之有理!保护中原文化,抗击辽贼搔扰,此乃正义之举,匹夫有责!但云杀戮太重,灭顶之灾,或出家、减轻罪孽什么的,杨训却万万不敢苟同。不是我杨家人

    要杀辽贼,而是辽贼要杀我百姓,杨家人要自卫!你要度我出家,抵抗辽贼劫掠,请问我拿什么抵抗?拿我们的一颗脑袋吗?”

    了凤料不到五郎会有此一问,他一时语塞了。

    而一向木讷的五郎此时却口才极好,他继续驳斥道:“如今国家正值用人之际,边境屡有战乱发生,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尤其是陛下垂爱,杨门新归,吾辈正当以死报效,怎能轻入空门,做不忠不孝之人?”

    了凤被五郎的义正词严所折服,忙抱歉道:“老衲唐突了……”他想了个两全之策,转身从香案上拎过一只皮囊,劝告延德:“只不过你的印堂发暗,眉生恶纹,料你在三五年之内必有大祸临身。老衲这里有一个皮囊,你要把它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到了大祸临头时自可安然解脱。但是有一点,这皮囊不到非常时刻万不可随意打开,以免泄露天机。”

    延德将皮囊接过揣入怀中:“延德一定照办。”

    按下五郎接受了凤建议不表,且说六郎也得到一个传报,说是八大王赵德芳召见,有要事相商,便也打起一盏灯笼望前殿走来。

    刚刚来到前殿,正思想着八大王住在哪间屋子,忽听“吱扭扭”一声门响,柴郡主从里面走了出来。六郎延昭脸色突然一红,上前施礼道:“郡主还没有歇着?八千岁有事招我相商,我却不知他住哪间屋子?”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挪步打量着几处房间,欲待溜走。

    柴郡主微微有些恼怒,她从心底喜爱这个杨六郎,但如同再好的人也

    会有缺点似的,这杨六郎也有令她着恼之处:自从高粱河边相救,回到涿州城,休整了三日,这三日里他俩竟然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一方面很少见面,一方面见了总想躲开……想到此,她轻声喝道:“站住!”

    话音虽轻,却似有无限威力,延昭乖乖地站住了:“郡主!”

    郡主指着他责问道:“杨延昭!我是个大老虎吗?见了面就想溜!”

    延昭如同咬了一口苦瓜,心里有话无法言谈。他当然喜欢这个美丽漂亮的柴郡主,经历了高粱河边那一场战斗,更意识到自己有保护这个姑娘的冲动和意愿……可是,人家是皇姑,自己是降将,朝中不知有多少开国元勋的王孙公子在盯着她呢?再说,兰英小姐为了自己受罪,自己转眼就有了新欢,算什么人?没办法,只好能躲就先躲着呗!

    他急扯白脸地辩解着:“八千岁真的找我有事,你不信……”

    郡主望着他那窘迫的样子,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就这,还号称是无敌大将军呢?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八王兄在叔皇下榻处正商议大事呢,他没有召你,是我打着八王的旗号请你来的。”

    延昭一愣:“你说什么?”

    这时恰好有一小队巡逻的御林军走过,柴郡主急忙伸手捂住延昭的嘴巴,呵斥道:“杨景!你叫喊什么?怕别人听不到哇?”她向南边一指:“听说塔院的大白塔是五台山的标志建筑,咱两个去转一转?”

    郡主不等回答转身就走,延昭不及细想紧紧相随。

    他不放心地追问:“你……你请我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郡主大大方方又随随便便地回道:“向你求婚!”

    一个女孩儿家追求异性如此大胆,说来你会不信。你会斥责我:封建时代的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害了多少好女子?哪像你说的一个姑娘家思想如此开放?竟敢明目张胆地跑到意中人面前为自己求婚?

    其实你不知道,这封建社会在我国有几千年,几千年来也并非完全一样。最封建的应该是在满清时期,而最开放的应该是在唐代至宋初;何况这个柴郡主出身皇家,颐指气使惯了,关乎自己婚姻的大事,岂能畏畏缩缩听人摆布?万一被人(当然是指叔皇)乱点了鸳鸯谱,一颗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岂不大大的后悔?因此她敢于直接面对平民百姓杨延昭!

    而太宗皇帝此时恰恰就在为柴郡主乱点着鸳鸯!

    在大华严寺前殿九间房这个“临时行宫”里,太宗与八大王正在商议着要把柴郡主许配给何人?太宗刚刚征询了八大王有没有合适目标,八大王就老实不客气地提出个杨延昭,太宗一听当时就恼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万万不可能!朕已经做主将美蓉许配给救驾小将付金奎了,贤侄你又来横插一杠,提出个什么杨延昭?我赵光义一女怎能许配二男呢?笑话!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太宗这一番话,八王听了也是大吃一惊。老一代不清楚,赵德芳却知之甚多,他听太宗之子赵元侃、高怀德之子高君宝、郑恩之子郑印这些“官二代”在一起不止一次地议论过:那个付金奎吃喝嫖赌、流氓成性,光是去年一年就往家里娶了两房“媳妇”……想到此,他追问太宗:

    “叔皇要许给付金奎,有没有问问美蓉的意思?”

    太宗很武断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朕乃天子!”

    八王一听此话十分生气,他把声调提高了八度:“叔皇啊!侄儿真的不明白,您想搞包办,也须给美蓉妹妹包办一个好的吗。他付金奎哪一点比得上杨延昭?不管是论人品,论相貌,论战功,还是论家境……”

    太宗不听这话,他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什么家境?什么战功?人家付金奎拼死拼活救了朕的性命,这就是最大的战功!杨延昭虽说也救了美蓉,立了小功,可美蓉毕竟是个外姓的藩王郡主;救一个小小的藩王郡主,岂能与救天子、救皇上、救国家、救社稷相提并论?”

    八大王听的一头雾水:“这话不对吧?我听美蓉说,叔皇你们俩都是人家杨延昭救的,这里哪有什么付金奎的事儿?”

    太宗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嗨!朕亲眼所见,打死辽将,救出寡人的只有一个付金奎,哪里又有一个六郎延昭?”他以满脸自负的神气和笑容盯着皇侄儿,一面嘲笑挖苦着,一面武断决定:“德芳啊,朕知你近来和延昭打的挺热乎,笼络人心可以,但不该贪天功为己有。明日起驾回京,朕要在金殿上赏赐众臣,美蓉吗?定要许给付金奎。”

    说实话,这个柴郡主还真有点先见之明,叔皇太宗要给她“点”一个纨绔子弟付金奎,她却自己努力抓紧追逐着如意郎君杨延昭。

    她带着杨延昭来到了大华严寺南侧的白塔院,一边走一边聊,听起来既像是诉说心里话,又像是训诫心上人:“我知道你订过两次亲——可是黄凤仙小姐十多年来没有音讯,王兰英小姐又被耶律沙抢去做妾,你等她们,无疑是水中望月,贻误终身!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叔皇说要选一个立大功的人做当朝郡马,你就没有动过心?”

    延昭打着灯笼小心照着亮,一说到自己的婚事,这个沙场勇将就会变得木讷而迟钝:“我?我是寒门一介武夫,你是皇家金枝玉叶……”

    郡主打断了他的话:“门不当,户不对,惧怕结交皇亲,是吧?”她叹了一口气:“你怎能知晓我这个皇亲的来历,如何明白我柴家与赵氏皇族之间的恩恩怨怨,又哪里知道我柴美蓉对终身大事的看法……”

    两个人踏着青石铺就的古道来到了耸入夜空的大白塔身边。看那白塔拔地而起,凌空高挺,塔基是正方形,塔身通体洁白,状如藻瓶,粗细相间,且方圆搭配;塔顶处极像一顶斗笠盖在瓶口处,造型十分优美。塔顶和塔腰共悬挂风铃二百多个,风一吹叮铃脆响,更是悠然成韵。

    伴随着风铃声的还有一阵阵低沉雄浑的晚间诵经声。就在这风铃声和诵经声的交响乐中,柴郡主望着六郎的灯笼说了很多很多……

    她告诉六郎:柴家的江山是被赵家策动陈桥兵变,巧取豪夺去的,虽说他们收留养大了自己,但却将八岁的哥哥柴宗训贬到云南做藩王,至今生死不明,凶多吉少,可以说他们赵家对自己是仇比恩还大!

    她又告诉六郎:父皇去世前曾留下旨意曰“状元为媒,王爷为证,玉鸳鸯为凭,珍珠衫为定”,无端加大了自己出阁嫁人时的麻烦,而今她仅剩下手持珍珠衫选定意中人的权利,求到六郎头上也是孤注一掷了!

    她还告诉六郎:自己虽名为郡主,其实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若

    想过好后半生,嫁人是个关键。选定六郎,不仅是因为六郎长得好、人品好、性格好,更因为杨家满门尚武,忠勇耿直,靠得住!

    最后,她凄惨地求告说:“我最怕的就是叔皇他乱点鸳鸯谱,使我悔恨终生。你六郎杨延昭既然是一门英烈,盖世英雄,那就送佛送到西,救人须救彻。高梁河战役你救了我,可这一回呢?”她取出怀中的八宝珍珠衫,屈膝跪下:“请你收下这件八宝珍珠衫,就算是我求你了……”

    延昭仍感十分为难,他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郡主失望地松手丢掉了珍珠衫:“既然前途叵测,命蹇时乖,倒不如了此残生,图个干净!”她起身抽出腰间佩剑,就要自刎——

    延昭急忙拦阻:“郡主!”手中灯笼落地,灭了。

    一团漆黑中,只听见两个人的对话:

    “郡主待我如此深情,延昭敢不从命?我收下珍珠衫便是!”

    “延昭!我……我太高兴了……”

    这一夕白塔院挑灯夜话,郡主柴美蓉终于降服了六郎延昭,双双情投意合,享尽甜蜜。然而,柴郡主自己却非常清楚:婚姻的大道上虽闯过了重大的一关,却还有许多的沟沟坎坎,单单是什么“玉鸳鸯为凭”就让她的脑瓜里像一盆糊涂酱一般,昏昏然不知道力往哪儿使?

    有诗为证:

    两度相会情已生,一夕夜话爱更浓,

    有得鸳鸯玉凭证,柴杨方可系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