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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头一愣,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咦了一声,骂道:“你他妈还敢横……想找死啊……”说完,抡起手朝着陆鸣就是一个耳光。
陆鸣伸手一挡,这一个耳光就没有打中,牢头似乎感到很意外,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小绵羊竟然敢反抗,嘴里吆喝一声,走近一步,一把揪住了陆鸣的衣领,嘴里骂道:“我看你是长脾气了,今天就让你……啊……”
牢头的话音未落,突然惨叫一声,身子猛地跳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捂着肚子,有点不相信似地瞪着陆鸣,嘴里哼哼着说不出话来。
原来,陆鸣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用手里的牙刷在牢头的肚子上狠狠戳了一下,并且整个人好像疯掉了,牢头刚刚站稳脚跟,他就像一头野兽一样朝着他扑过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咒骂着,挥舞着双拳照着牢头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揍。
不过,他很快就被几个扑上来的壮汉打翻在地,也不知道有多少拳头多少双腿,反正,他只能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嘴里一边嗷嚎着,咒骂着,那样子显然是不想活了。
最后还是牢头脑子清醒,生怕闹出人命,喝止了大家的群殴,而这时刚好干部也及时出现了。
他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陆鸣,然后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发现好像不是装的,于是就把他送到了一墙之隔的监管医院。
经过一番检查之后,监管医院的医生做出了轻微脑震荡和内出血的诊断,鉴于陆鸣的伤势严重,看守所象征性地调查了一下事故的原因。
最后各打五十大板,凡是参与斗殴的人都加带脚镣手铐一个月,不准购物,不准放风,并且将这些人分散到其他几个号子严加看管。
而陆鸣由于卧床养病,所以就免于处罚,不过,看守所的人都知道他是没人管的犯人,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对陆鸣来说,尽管肉体经受了一次痛苦,可也暂时摆脱了看守所暗无天日的生活,监管医院虽然也没有自由,身份也仍然是犯人,可这里的条件就像王院长说的那样,和以前的号子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首先,医院里一个号子只关押五到八个病犯,一人一张床,这在看守所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此外,这里也不用坐班,每天吃饱了就是睡觉,还可以坐在床上打扑克,两隔三天就可以集体到外面的小院子晒半个小时太阳。
如果管教看着你顺眼的话,有时候还可以放出去在过道里帮女护士推推发药的车,或者去院子的花园里清理一下杂草,总之,和看守所的日子相比,陆鸣觉得这里就是天堂。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里再没有人欺负他了。
监管医院有两三个病室里住着的基本上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一般都是经济犯,家里有钱,外面有人关照。
说是病犯,其实也不一定有病,基本上都是通过关系住进来的,在判决下来之前他们的“病”一般不会痊愈。
像陆鸣这种没人管的犯人能住进监管医院,肯定是有病,并且病的不轻,不过,都住不长,病情稍微好一点之后就会被送回原来的号子。
只是,这里的伙食费贵的有点离谱,一个星期就要一千块钱,伙食比一般老百姓家庭都吃得好,当然,像陆鸣这种没钱的人可没有这种待遇,他只能吃馒头喝菜汤,质量和看守所差不多,但却管饱。
陆鸣所在九号病室的四个人全是大贪污犯,每个人都吃小灶,由于油水充足,心事重重,每个人胃口都不太好,每顿饭根本吃不完,这就便宜了陆鸣,基本上每个人都会给他施舍点。
当然,做为回报,陆鸣的手脚也勤快,扫地搞卫生洗碗这些事他就一个人包了,顺带还每天给牢头老赵捶捶腰捏捏肩膀,算是为自己的口福买单。
然而,在监管医院的日子过的越舒服,陆鸣就越战战兢兢,他知道,这种日子随时都有可能戛然而止,早晚有一天他还要回到看守所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经过两个月的休养,陆鸣的伤势渐渐痊愈,可看守所号子里三个多月的日子却在他心中产生了可怕的阴影,晚上经常做噩梦,一听到管教喊他的名字就浑身哆嗦,生怕送他回去。
没想到可怕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知道,只要管教喊哪个病犯收拾东西,就意味着他该出院了,哪里送来的就回到哪里去。
“赵叔……你帮我跟王院长说说……他答应过的……”陆鸣在抱着脸盆出门之前,无助地哀求道。
老赵好像也有点舍不得这个年轻人走,可也没有办法,他走到门口安慰道:“算算日子,你也该开庭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判下来了,再忍耐几天吧……”
陆鸣正想说话,管教干部训斥道:“走啊,婆婆妈妈的,又不是让你上刑场……”
陆鸣端着脸盆绝望地走出了病室,听着身后铁门上锁的声音,真有点上刑场的感觉,心里面把言而无信的王院长恨得要死,只觉得自己800CC血算是白流了。
王大麻子,日你娘呢。
不过,此刻陆鸣虽然又气又怕,可心里却暗自发狠,心想,这次回去,谁要是再欺负自己,就跟他们拼命,如果被打伤了,肯定还能回到监管医院。这样一想,就有种悲壮的感觉。
“站住,往哪里走?”
陆鸣低垂着脑袋只管往前走,心里一边忍不住不干不净地咒骂着,忽然猛地听见身后的管教大声呵斥,吓得赶紧站住了。
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管教正在打开一个病室的门,瞥了一眼门上的号码,竟然是五号病室。
看来今天倒霉的还不只自己一个呢,五号也有人出院。
果然,只听管教冲着病室里面喊道:“张有福,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只见里面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端着脸盆站在了陆鸣的身边,不过,他可不像陆鸣那样一脸的晦气,也没有一点担惊受怕的神情,还抽空朝着陆鸣挤挤眼睛。
就在陆鸣惊疑不定的时候,只听管教喝道:“陆鸣,愣什么?进去!”
进去?进去干什么?
陆鸣只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就被一股喜悦之情淹没了。
上帝啊,原来不是出院,而是给自己调病室呢,毫无疑问,自己跟这个叫张有福男人互换了病房。
陆鸣脑子都来不及想为什么会有这个结果,只管手脚酸软地走了进去,等到身后的铁门哐当一声锁死,他才注意到屋子里三个或躺或坐的男人就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盯着他。
又要过堂了。不管你进来多长时间,只要换个号子,就算是“新兵”,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陆鸣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倒没有感到害怕,凭着他在九号的经验,知道这些大叔们有可能不喜欢他,但也不会像看守所的那些王八蛋那么穷凶极恶,大不了问点基本情况而已。
“把脸盆放在床底下……桌子上有个本子,自己登记一下……姓名,年龄,犯了什么罪……都写清楚……”睡在第三张铺位的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有气无力的说道,看那样子好像病的不轻。
陆鸣赶紧放下脸盆,走到一张书桌前面,上面有一本登记簿,还有一支碳素笔,他翻开登记簿大概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登记的都是一段时间以来在五号病室住过的病犯的基本情况。
他翻到了最后一页,一边填写自己的姓名和罪状,一遍偷偷看了一下最后四个病犯的基本情况。
陆建民。男。汉族。59岁。博士学历。职务犯罪。冠心病。一号铺位。
曾强。男。汉族。48岁。大学本科。玩忽职守罪。胃溃疡。二号铺位。
王东海。男。汉族,37岁。大学本科。诈骗罪。前列腺。三号铺位。
张有福。男。汉族。42岁。大专学历。职务犯罪。病情待查。四号铺位。
陆建民?不就是财神吗?
陆鸣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五号病室对他的特殊意义,这才想起自己用800CC血液抢救过来的那个人就住在这个病室。
同时意识到自己这次突然换号子肯定不是偶然事件,多半跟这个财神有关。
难道他良心发现?通过关系把自己弄到身边是为了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也不一定,按照赵叔的说法,他压根就不想活了,即便救了他的命也不一定会有感激心理,反倒有可能把自己恨上了。
这样一想,陆鸣顿时一阵忐忑不安,忍不住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睡在最里面的一号铺位上的男人。
只见他头发花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正躺在叠好的被子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书,好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病室里来了一个新兵。
虽然以前在放风的时候,陆鸣也曾经远远地看见过号称财神的陆建民,可那个时候这个老男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只是觉得这个人好像永远都在琢磨着什么,很少看见他跟谁说话,不过,都家破人亡了,也难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