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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胤仰首望着九重碧落天,“我要寻黄雚之食,救一个人。”有些情感压抑了太久,也需要一个宣泄的地方,“倘若我们能活着回到这里,我想请你听我讲个故事。”
“我一定洗耳恭听。”
隔日南北收拾好她的书简,来到附近的村民家,将她祖祖辈辈撰写的《瀛寰纪年》托付给村中一个壮年男子。此男子忠厚老实,为人诚信,因此她才敢将心血交付。
“半个月后,我若未能从昆吾山下来,请将这些书简送到……”送到哪里呢?南家只剩她最后一人,倘若她未能活着回来,这些史书也将后继无人。
“拿着这个,送到栖霞山谢府,就说给谢瑾宸,彼时自有重谢。”
谢胤拿出一个乌木簪给他。他身上亦有贵重之物,只怕太过贵重反而引起人的贪欲,故将乌木簪给他。那木簪虽朴实无华,却是他贴身之物,谢家上下皆知,到时纵使谢瑾宸不在,谢家人也会好好保管这些书简。
他对南北道:“无论有没有书写完全,历史就在那里,总有后世人来揭开它的面纱。”
南北闻言,释然一笑。
他们又向村民换了些干粮和水,这才向流沙地出发。
村民们听闻他们要去昆吾,皆忍不住劝阻,见他们目光坚决,又纷纷禁言,默默地送他们。
昆吾山下,衣冠胜雪。
到达流沙界的边上,谢胤的术法已经完全使用不出来了,只能像普通人一般徒步行走。流沙界与弱水,是神祇留给羽族最后的两道屏障。所有术士靠近流沙界,术法都会被漠漠黄沙所禁锢,只能用普通人的毅力前行。
而弱水可沉溺万物,除了羽族,便是空中飞鸟,也不可渡。
这个世间有许多像这样术法也无能为力的地方,所以谢家儿郎,生来便要既修习术法,也学习功夫,以策万全。
南北道:“村子里流传着这样的传说,远古时期,这里没有流沙,弱水也并非不可渡。每年七月未,当夕阳西下的时候,便有神鸟从昆吾山上飞来,它们洁白的羽翼撒落雪花,被夕阳一照,金光闪闪的,就如同漫天流火。到八月,这些神鸟就会飞到弱水边,它们用弱水洗涤着自己的羽毛,将它洗得又白又亮,就像雪花一般。它们掉落的羽毛被风吹起,就形成了蒹葭,漫天飞舞。如果偷偷潜伏在水草里,还可以看到神鸟变成美丽的女子,他们的肌肤雪一样白,脸庞美丽的像花儿一样,他们是天上的仙女。”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九月授衣,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她唱着村子里的古谣,眼前亦仿佛浮现出那幅美好的画面。
谢胤闻言,神色微微恍惚,他的脑海里浮出一张脸来,那张绝美的,却也冷漠的脸,那是他母亲瑟兰子篆的脸。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曾隐隐约约听她唱着家乡的古谣,“……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那时候,她的表情是愉悦的,那是她为数不多的脸上有表情的时候。
他总以为,谢敛那样的男人,能是她最终的归处。可到底,谢敛、他、谢瑾宸,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抵不住她血液里流淌的本性。
然而走就走了,她为何又要回来?回来也就罢了,又为何做出那种事?
能够伤害的,永远都是最亲最近的人,这话从来都没有错。
南北没有发现他的失神,继续道:“也就是说,远古的时候,昆吾之山还是可以踏上去的,后来发生变故肯定有原因的。”
谢胤道:“那些神鸟,便是上古三族中的羽族。”
自从郢帝建立西亓帝国,诛杀上古杀族后,它们存在的痕迹渐渐地从这片大陆上被抹去,知道上古三族存在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纵是听说过,也只是把它们当成美丽的传说。
仅存的上古三族的遗民,比如乔雪青,比如南浔,已经可以把自己伪装的成一个普通的人,在大陆上行走。
南北听到这些并不感到惊奇,“昆吾山上,是否还存在着羽族的后裔?”
“也许没有。”
“弱水与流沙,有可能是北豳古国最后一道屏障。”跨过这个屏障,便是历史的真相。
谢胤讥嘲道:“可惜这个屏障来得太晚,已经无力再守护它的子民。”当郢帝与谢晋踏上昆吾山的那一刻,灾难便注定了。
八百里流沙很快就到了,一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无边无际。
他们虽是轻装简行,身上背负着干粮和水也不轻。谢胤毕竟是男子,替南北背了她的水和干粮。南北长年行走四方,爬山涉水,身子虽瘦弱,但也强健,很有耐力。
两人以昆吾山最高峰为目标,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他们行程并不慢,走到晚上眼前仍是漫漫流沙,不见尽头。夜晚的沙漠尤其寒冷,滴水成冰,谢胤生起火,烧点热水将馒头煮成面糊,分成两碗,吃过后便在沙漠中歇息。
他有内力护体已经觉得寒冽入骨,更何况不会功夫的南北?她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一个鼻子。
谢胤见她抖得厉害,将自己的被子也让给她。南北也不矫情,将自己裹成个球。
次日天方破晓,能看清那座山了,他们便出发了。仍旧是沿着昨天的路前行,今日的速度已经不比昨日了,然而直行了两天,依旧不见尽头。
他们都是沉得住气的人,八百里流沙若真能轻易渡过,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在这里了。
一连三天,他们一直在朝着目标走,却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眼见着水已只剩一半,南北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们是以昆吾山最高峰作为目标。目标是固定的,也是向着目标前进的,所以不可能是在原地绕圈子。走不出去,有可能是有人设下了结界,自然也有可能流沙界很远。不过连自己的灵力都被封印着,恐怕没有人能在流沙界里设结界。
又走了两天,沙漠依旧无边无际,好似永远也走不过去,他们的水和干粮已经吃完了。饶是谢胤也有点沉不住气。这两天他分析了所有的情况,却又被自己一一的否决掉。
流沙界前被冠以八百,它的范围应该不是很大,走五天应该走完了。事实正好相反,这里不会有结界干扰他们,那会是阵法么?然而但凡布阵总是有迹可寻,这一路行来,他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阵法也可以排除。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又是一天过去,南北已经要虚脱了。她这些年行遍山水,时常没有粮草,因此很能挨饿,六七天不吃饭也是常有的事。却很少遇到缺水的情况,一整天没有喝水,已经嘴唇干裂,头晕眼花。
谢胤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两人脚步踉踉跄跄,日暮时分终于忍不住瘫倒在沙漠里。
从小生活在山林里,谢胤的警觉性比一般人要高,因此纵然累得瘫倒,他的六感依旧敏锐。这时,他感觉到身下的沙子在几不可察的状态下流动,缓缓的,缓缓的。
有道目光从流沙里射了出来,贪婪地望着他们,如同猎人望着落入陷阱里的猎物,只等着他们挣扎着耗尽最后的力气,便可以以逸待劳的收网。
谢胤挣扎着站起来,“我们得继续前行。”
南北已经说不出话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谢胤拉她起来,架着她的胳膊往前走,脚步踉跄虚浮,一路歪歪斜斜、慌慌张张,像是在逃跑。
潜伏在流沙底下的眼睛紧紧跟随着他们,他们逃跑的越快,那双眼睛跟得越近,如同附骨之蛆。随着他们走过,身后的流沙如同波浪一样起伏,有什么偌大的东西在流沙下游弋。
连南北也感觉到了,紧张地绷紧身子。这时,她看见了不光身后的流沙在起伏,四周的流沙也在起伏,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香甜的诱饵,吸引着无数条巨鳄向他们游来。
她脚下一虚,摔在沙漠里,连带着谢胤也摔倒。
就在此刻,她看见流沙里猛然窜出一只巨大的怪物,睁着血红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她。她下意识地后退。却发现已退无可退,在她身后,无数只这样的怪物从流沙里窜出,饥渴地盯着他们。
原来,八百里流沙,之所以走不出去,是因为这地下藏着无数只沙蜃。它们吐出幻象,让误入此地的旅人以为在往前行走,实际却一直在原地打转。等到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再出来将其吞噬。
自己的父亲,南家五代先祖,皆是葬身于这些沙蜃口中。而自己,怕也要成为它们口中的美餐了。
那只沙蜃张开了口,刹时便有狂风袭卷而来,飞沙走石,南北觉得自己就像一片落叶,飘飘摇摇地向那张大口飞去。
终究还是未能到达昆吾山脉,这一刻,她的心里没有恐惧,只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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