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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欲晓,浮雪着色。
从入夜打到现在,谢瑾宸他们与罗织门皆有些精力不继。
崔汉那刀砍到小孩儿之前,舒白用竹伞护住他,被击连退数步。他在北豳古国遗址里元气大伤,尚未修养好,被这一击嘴角已浸出血来。
崔汉见到血,眼睛都红了,下一刀使出十成的功力砍来,刀风如雷。
舒白勉力格挡,蓦地一道剑气蓬起于身则,迎上崔汉的刀。那剑气甚弱,与崔汉的霸道内力相比,无异于蚍蜉撼大树。他禁不住苦笑,却见那道光像条青蛇,竟沿着崔汉的刀光上游,片刻就到手臂,箭般窜出,刺入崔汉右眼,血溅三尺,崔汉重刀落地,捂着眼睛不住惨吼。
舒白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看向助他小孩儿。后者冷冷地站着,眼睛散发着绿幽幽地光,盯着屋檐上与谢瑾宸比拼的男子。
莫沉音与那人好似共用着一颗心,在他们联手攻击之下,谢瑾宸已渐渐撑不下去。这些日子他按照谢胤给的心法,才将紊乱的内息理出点头绪来,被这一夹功,又乱成团麻。再比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然内力比拼外人又不能插手,小孩儿看得忧心如焚,忍不住仰天长啸,声音凄厉焦燥。
谢瑾宸侧眼看他,满江莲花灯里,小孩儿满脸血腥,仰起的脖劲孤韧清标,像被丢弃的虎崽子,带血的利齿与稚弱的外表,令人又惧又怜。
他曲调顺着小孩儿的啸声,提高音阶,两人迅速赶了上去。寻常曲子每句都有停顿或是转音之处,让奏者换气,调整内息,这句却特别的长,而且一直吊在高音处不下来。
连听曲的舒白都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这已不光是比拼内力,还有气息与肺的容量了。他为谢瑾宸捏把汗的同时,又不禁佩服他心思活络。比肺容量女子自然比不过男子,莫沉音能与那男子心灵相通,但肺却绝不能同等的。普通的调子跟得上,这句就跟不上了。
果然吹到后来她声音就滞了下来,就趁此时,谢瑾宸蓦地提声,笛声凄厉如寒塘鹤唳,继而“砰”地一声,莫沉音的埙碎为齑粉,她整个人也落下莲花船。
屋檐上男子迅速落下来接住她,灯火明灭中,他半边侧脸冷峻如雪山岩石。他抱起莫沉音一个纵身消失在黑暗中。
谢瑾宸低咳了两声,见小孩儿担忧地看着自己,揉揉他的脑袋,去看舒白的伤。
舒白漫不经心地道,“无妨,调理两日便好。”
谢瑾宸望着他,目光沉沉,却未置词。北豳古国遗址里走那一遭,他早已明白这个人的性子,总是用漫不经心的表情,掩饰自己的伤和痛。
画船已被崔汉毁的不成样子,他们收拾点东西,弃船上岸。两人皆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先寻个地方调理一下,让萧清绝替他们守着。
待萧清绝离开后,谢瑾宸便要查看舒白的内伤,舒白笑嘻嘻地闪过,“谢兄,偷袭我可不好。”
谢瑾宸猛然欺近他,将他按坐在石头上,“给我看看。”
舒白轻佻道:“怎么给你看?脱了衣服还是……”
谢瑾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色沉沉。舒白终于扛不住,叹息声伸出手来。
谢瑾宸握住他手腕查看了番,内力竟比自己的还要紊乱虚弱。他脸色沉了下来,声色俱厉地道:“你在北豳古国遗址里受的伤根本就没有好!你逞什么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喝酒?”
舒白反握着他的手,俊目氤氲,“你担心我,可知我也担心你?你又何尝不是内伤未好?”
谢瑾宸无言以对。
两人见面时,都不肯让对方握自己的手腕,便是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心。
良久,谢瑾宸叹息道:“以后我不会再瞒着你,你也不许瞒着我。我只是内息有点乱,你也看到了,我原本是至阳的内力,在遗址里体内又注入的谢家的力量,多种内息杂糅,十分紊乱。不过有二哥给的秘笈,调理两日便好了。倒是你,要如何调理?”
“我们神引阁也有独门的修练方法,能恢复成这样,速度已经很快了。”
谢瑾宸点点头,当日舒白受了何等重伤,他是知道的。能恢复成这样,实在是奇迹。
舒白是有灵力之人,谢瑾宸也习得些谢家术法,以术法对付罗织门的人并不困难。然而江湖上有这样的规矩,就如同身怀武艺的人,不能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会术法的人,也不能随便欺负会武艺的人,这是道义。
所以,面对罗织门的人,他们也只能以普通侠客的方式应对。
这也是为何谢瑾宸明明是谢家子弟,却要被谢笠送到青弥山学习功夫的原因。事实上谢家历代相国,都不仅仅灵力强大,功夫也十分高超。强大的灵力加上卓越的功夫,是他们威震瀛寰的一个原因。
谢瑾宸又厉色道:“还有,以后受伤了不许喝酒!”
舒白望着他只是笑,也不回应。
谢瑾宸怒,“你笑什么?再让我发现,我砸了你的破酒壶……”
舒白忽然倾身过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堵住他的话,沙哑着声音低喃,“以后,我就由你来管,好不好?”
谢瑾宸愣了两秒钟,忽然别开眼,别扭道:“谁要管你!”
舒白眼神儿黯了下来。
谢瑾宸顿了会儿,声音沉沉,“……舒兄……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
话说到此,已经不言而喻。一个是下任谢家相国,一个是神引阁少阁主,各有各的背负,感情于他们,不过是锦上添花。
舒白苦笑了两声,随即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两人出来的时候,见萧清绝正百无聊奈地蹲在雪地里写写画画,小猫儿蹲在他肩头上,哀怨地喵喵叫着。
谢瑾宸走过去看看,画得竟是只烤鸡,而那小屁孩儿正对着烤鸡流口水呢,他顿时满头黑线。
跟过来的舒白直接笑喷了,“小鬼,你是有多饿啊!别说,还画得真像,能在雪地上将画画得这么逼真,不简单啊!”
谢瑾宸禁不住莞尔,抱起小猫儿,“我们去吃烤鸡。”
与此同时,莫沉音的内力也调理的好些了,她对帮他调理的白衣男子道:“哥哥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没有拿到东西,如何向主公交待?”
与她埙篪相和的是她的孪生哥哥莫吟留,罗织门里排名第二的高手。
莫吟留声音冷冽,“这事没那么简单,我看了束耘的尸体,他并不是被庄泽所杀,致命伤是胸口那一掌。说明还有别的势力在抢夺那东西,我们要当心,否则做了别人嘴里的螳螂。”
束耘就是被庄泽当街所杀之人。
莫沉音秀眉微蹙,“最先接触庄泽尸体的,是舒白、谢瑾宸和那小孩儿,东西若是落到谢家手中,再抢回来怕是不可能了。”
这时黑衣门人来报:“宫主,属下奉命守着束耘的尸体,发现又有人前来,似乎寻找什么。从他们口音和身量,可以推断并不是亓人。”
莫吟留沉吟片刻道:“正好。今晚一战,那些人想必知道东西并不在我们手里,便会把目标放在谢瑾宸那里。——传信叫童儿过来。”
“是。”
这厢,谢瑾宸他们用完早膳,雇了辆马车向九嶷山而去,舒白问,“小鬼,你刚才的剑法是谁教的?”
萧清绝摇摇头,“……打蛇时……自己学的……”
“自创打蛇随棍?这小鬼很有天份啊!”最后句对谢瑾宸说。
谢瑾宸莞尔,“这名字不好,叫青蛇游刃吧。”
舒白想果然是个应景的名字,便又自去调理内伤。
罗织门的人穷追不舍,他们又内伤未愈,以后的路还不知道有多少恶战。随时随地将状态调整到最好,是剑客必须具备的素质。
谢瑾宸调理了会儿,睁开眼见萧清绝抱着小猫儿蜷在角落里,小猫儿睡得呼呼的,萧清绝打着呵欠点头,小眼睛熬得红红的。
他揽着萧清绝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睡吧。”
萧清绝在他怀里拱了拱,酣然入梦。白净的脸蛋,红红的小嘴嘟哝着,那种依恋让他心软成春水。
他记得小时候自己也喜欢这样靠在大哥的怀里,那时候大哥看自己的眼神儿,也是这样温柔宠溺的。拿出两件披风给舒白和萧清绝分别披上,也靠在车厢闭目养神。
马车在山林里颠簸,谢瑾宸忽然听闻破风声,眉睫颤了颤,感觉怀中萧清绝也全身戒备起来,按住他阻止他起来。
这个时候舒白额头真气飘浮,运功到关健时刻,万不可有丝毫打扰。当此之计,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萧清绝也明白,继续窝在谢瑾宸怀里装睡,感觉有一片树叶落在马车前,马车依然按着方才的节奏前行。但他却知道驾车人已经换了,那些人轻功如此高妙,杀人换人竟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那人夺了马车之后缓缓地变了方向,将去的地方必然对他们不利,顾忌着舒白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盼着他早点调理好。
驾车之人没有觉察到车厢里的威胁,车速如旧。谢瑾宸原想等拖时间等舒白调理好了再动手,然马行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他向萧清绝打了个眼神,示意他照顾舒白,掀帘下车。
马车已被七八个汉子围住,头脸被黑衣遮得严严实实,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像是杀手。从那彪悍的体形,可以猜测不是亓人,不过北戎、南蛮,东夷,西狄,不知是哪一支。或者他们也是罗织门下?
他对领头人道:“不知阁下为何截我等马车?”
“把东西交出来。”他虽说得是亓语,但口音甚重。
谢瑾宸试探着问,“东西不是已经落到你们罗织门手里?”
“他们狼狈溃败,哪里拿得到东西?”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你们想做那黄雀?”他语气清清浅浅,静雅的手指把玩着竹笛,寒风卷得衣衫飘举,一幅翩翩浊世佳公子神采,长睫下的眼眸却锐利地观察着领头人。
“是又如何?”领头人突然发难,掌风扑面而来,意在先发制人。
原来不是罗织门下。谢瑾宸不慌不忙,脚下从容移动,瞬间就退到马车顶上,张开的衣袂犹如冰蓝色的蝴蝶,风姿绝美。
“你们忘了黄雀后还有弓箭手吗?”转向萧清绝,含笑浅问,仿若谪仙,“这个人交给你,可以吗?”
萧清绝认真地点点头。
领头人根本看不上萧清绝,掌风凛冽地挥去想就此了结他,虽然鲁莽也带了八成的功力,比崔汉的重刀压迫力更强。萧清绝原是想趁他轻敌一举制胜,却被逼地不得不用彻地身法,瞬间出现在他身后,长剑侵袭。
领头人身子虽然高大,反应极快,骤然侧身,双掌夹住他的剑,顺势侧翻卸了剑上的力道,提拉夺剑,萧清绝那小身板被他拉得逼到身前,他一声暴喝,抽开右掌向他打去,这下若打在身上,萧清绝内脏都会被击碎,如此形势就算弃剑躲避也来不及了!
谢瑾宸眉头微蹙,解下腰间竹笛。
领头人与萧清绝交手同时,也防备着谢瑾宸,见他拿竹笛,动作稍顿,只此一秒便够了!萧清绝像猴子般以剑枢,轻轻一荡便跳到领头人肩膀上,他那把剑方才还能承受他的力量,此刻竟弯曲下来,随着他侧身削向领头人脖子!
情势瞬间逆转过来,脖子与剑刃离得如此近,就算此人发应再快,也无法扭开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突然将手掌放在剑与脖子之间,萧清绝禁不住冷笑,留白剑虽不是上古神兵,也削铁如泥,肉质凡胎岂能挡得了?
然而,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人掌心竟红如烙铁,剑刃碰上去竟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不可能!萧清绝惊愕地瞪大眼睛。领头人格下剑刃同时,左掌迅速挥来,饶是萧清绝反应神速,肩膀依然被掌风击中,他能听到骨骼咔嚓的声音。
谢瑾宸眼睛一跳,这人内力走得刚阳一脉,他要助萧清绝,须用阴柔来克制。
他修习的原是纯阳的心法,黑衣人内力也是至阳,他若将内力融进笛声中,倒对敌人多有助益。
在北豳古国遗址里又被注入至阴内力,谢胤给他的冻雨心法也是寒凉一脉,此刻倒是可以使用。
他试着运气,将体内混杂的内息调至一处,按冻雨心法吐纳。人在危机关头总有无限的潜力,内息运行三个周天,他只觉丹田里一片寒凉。
将竹笛送到唇间,凝滞地声音泛开,幽咽寒涩,冰冷入骨,杀手们牙关都打战起来。
悲回风之摇蕙兮,心冤结而内伤。物有微而陨性兮,声有隐而先倡……
随着曲音渐涨,悲涩之气越浓,杀手们动作也越迟缓下来,显然寒涩之气已淤结于心。谢瑾宸料他们无法袭击舒白,便要去援助被攻击地连连后退的萧清绝。然才离开车顶,便有疾利的掌风袭向马车,骏马都惊得奋蹄嘶啸。
果然还有人隐藏在暗处,瞅着时机准备给他们致命一击。谢瑾宸不得不回身去救舒白,竹笛挥扫,剑气飞渡截住掌力,虎口被震得发麻,此人功力比与萧清绝交手的那人还要强。
他不敢怠慢,以冻雨心法配合竹笛,整个人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霎眼看去就像冰雕。那管竹笛被他当作剑使,撩、格、洗、截、刺……刚柔相济、吞吐自如,动作亦是飘洒轻快、矫健优美,身似游龙,剑若飞凤,端得凌厉无比。
那人掌力虽强,却禁不住他这万般变化,不正面为敌,反将全力集中在马车上,躲过谢瑾宸的剑,一掌接一掌的攻击舒白。谢瑾宸便只能化解,势顿时逆转,他反被黑衣人压的死死的,顾忌旁观的杀手,还不敢把这人引走,又挂心萧清绝,处处受制。
他牵挂萧清绝,萧清绝也牵挂着他,被压制这许久,小孩儿的耐心早就用光,肩膀又痛疼,忍不住就嘶喉起来,把马都惊的奔入树林里。
他这吼声凄厉孤独,带着被逼入绝境的不甘。
小猫儿也被这啸声惊着了,也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嘶啸起来,这回终于不再是猫叫声,而是老虎的嘶吼。
马将舒白拉走倒缓解了谢瑾宸的压力,但那些杀手也追了上去。谢瑾宸逼退黑衣人要过去,这时树林里传来惊呼,他一看也愣了,森林里赫然出现了三只吊眼白睛的老虎!
这老虎是从哪里来的?
老虎从三个方向围住杀手。
“点火!”随着声音七八个火把杯点起,老虎暂时不敢靠近。
谢瑾宸见他们相持不下,全力对付黑衣人,以求速战速决。然才一转眼,那些杀手竟将火把扔到马车上,他以笛格开黑衣人的掌力,回到马车上提起舒白,拧着包袱跃出马车。就在此时,黑衣人一掌向他胸口打来,他双手皆有东西,挥笛格挡已经来不及,眼见要被击中胸口,一只手突然挡在他胸前,硬接下那掌,然后携着他的肩膀向后退去。
谢瑾宸回头,见是舒白,他在这个时候渡过了关口。
退开黑衣人攻击范围后,舒白了看自己手心,不动声色的握住拳头。
谢瑾宸何等眼力,一把抓过他的手,望到掌心那个黑印,脸色顿时大变,“这是……凝气无影掌?你……”
那一刻,他眼里的慌乱痛楚无法遮掩。
同一时间,莫沉音也收到信笺,看过对莫吟留道:“是童儿的信,她已经检查过束耘的尸体了,致命伤是凝气无影掌。那种掌法不损皮肉而毁五脏,掌力通过经脉进入内府,凝聚起来堵塞经脉,从而导至五内淤结,伤者初时看似无恙,两日后才突发身亡,是种慢慢杀人的掌法。”
莫吟留道:“原来他们是……”
这厢,舒白抽回自己的手,若无其事的道:“原来你们是戎国人,你们也是为了那图来的吧?”
这种身法有隔山打牛之效,原是北方游牧民族用来御马驱狼所用,俗名为驱狼掌,后来传入中原,为戎国武士所习,江南武林并没有会这种掌法的。
“是又如何?”那人说着又要袭来。
舒白不慌不忙地道:“只怕你们要白跑一趟了。”说话的时候,目光瞄了瞄马车。
“东西在马车里?”黑衣人警惕地看看他,便去马车上找东西。
此时火已经烧地很大了,他掌力拍开车厢。就在此时,谢瑾宸与舒白突然发难,左笛右伞同时攻来,他纵有防备也无法顾及周全,右手被竹笛所伤,神情狼狈。
那人见势头不对,已用戎语下令杀手们撤退。
谢瑾宸问舒白,“你的伤……”
舒白下意识地就要隐瞒,想到方才的承诺,如实道:“这掌法至阳,正好克我的内力,不过相生相克,一时三刻也发作不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下再说。去看看清绝怎么样。”
萧清绝痛得眉心都打结了,还嘟哝着说不疼。
谢瑾宸解开他的衣衫,见细瘦的肩膀骨骼突起,骨头被打折了,心疼地蹙起眉头,“忍着点。”手上突然发力,将骨头重新接上,见萧清绝小脸煞白,有点心疼,“是我不好。”
萧清绝小大人儿似地拍着他的肩膀,“……不疼……不疼。”他眼里还带着泪花,怕他担心强颜欢笑,让谢瑾宸又觉窝心,又是愧疚。
“这些老虎哪来的?”舒白问。
危机解除了,小猫儿喵呜了声,那些老虎就散了。
舒白惊呆了,“原来这小家伙儿能召唤老虎啊?还真有点神祇的样子。”挠挠它的下巴,小猫儿享受的眯着眼睛,喉吼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谢瑾宸打量着众人,眉头微微蹙起,情势十分不妙啊。萧清绝骨折,舒白再度受伤,若不化解凝气无影掌,后果堪虞。还未到沬邑古国,就已损兵折将,谈何取药?斯人无罪,怀璧其罪。有那张地图在,他们接下来的行程清净不了。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谢瑾宸道。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住下来,研究化解无影掌的方法。
走到半夜也没有找到居所,疲惫不堪。谢瑾宸担心舒白,脸色愈发的难看。
舒白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无妨,比这更重的伤我不也挺过来了,无妨。”
谢瑾宸深深地望着他,心如刀绞。
舒白忽道,“有酒!”
拨足疾行,见有火光熹微,酒香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惊喜之后悄然靠近,原是间破草屋,门窗都坏了,屋堂里升着堆火,火堆的大坛子里就装酒。
舒白见到酒眼睛都直了,也不顾身上的伤就要越窗而入,被谢瑾宸按住。原来火堆旁还有个清修的术士,也正直勾勾地盯着酒。看年岁与谢胤他们相仿,长相倒是十分过得去,鼻梁高挺,眼睛清亮,只是一身粗葛的修士袍皱巴巴的,胡子邋遢,两脚泥泞,一副落魄江湖载酒行的豪迈样。
术士在瀛寰大陆上是极为神圣、稀有的,他们拥有着超越凡人的力量,获得这力量的条件是极为苛刻的,需戒酒、戒荤、戒色,这个术士竟然还喝酒?
舒白倒没想这些,他拿出袖底剑,“喂,那术士,用这剑换你的酒怎么样?”
剑尚未出鞘便已寒意凛然,绝非凡品。一直以来舒白都未曾使用过武器,但从他手上的茧可以看出,袖底剑才是他的绝招。此刻竟拿它来换酒,谢瑾宸实在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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