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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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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可用袖底剑来破解这些白绫,那剑虽不是神兵利器,却也削铁如泥,只是一不小心被莫沉音给缴了去,便只有以指为刀。

    这回他不敢大意,气沉丹田,发于指端,食指中指上泛出莹白的光芒,挥洒间光剑从指尖溢出,长足一寸,状同袖底剑,向白绫割去。

    莫沉音早有防备,抖着白绫迎上去,剑气相撞,轻微的帛裂声传来,袖底剑也被击碎,化成一瓣瓣薄雪,旋即消散。

    莫沉音惊异,那白绫并非俗物,乃是取自天山冰蚕丝织成,刀枪不入,竟被这剑气割破,她如何不心疼?

    “这是什么剑法?”

    舒白得意而笑,“那算不上剑法。”脸上轻佻之色忽然收了起来,眉峰冷峻,眼神内敛,像变了个人,“这才是剑法,——薄雪初积!”

    话音未落,指间雪意蓦地暴涨,一道道光剑射向白绫,霍如羿射九日落,与此同时也腾跃而起,矫如群帝骖龙翔,目标直指莫沉音。

    然,罗织门排名第四的高手,又岂上好相与的?她合身后仰,张开双臂如黄鸟般贴着水面滑翔而去,纤巧的足尖划破水面,清波荡漾,白绫飘飘缈缈如雾笼春江,似真似幻。

    舒白突破迷障,穷追不舍,雪色光剑牵连不断地射来。

    莫沉音合身而退,足踩着莫吟留的浮冰,姿态甚是潇洒,随着一声清响,白绫如只白凤般飞过来。

    舒白腾身躲过,然在江上没有支撑已落下风,便对谢瑾宸说:“谢兄,借你的榴花用用。”

    本想借力躲过白绫,竟忘了自己的内力寒凉,刚踩上去榴花被散了,他一脚踏空,几乎没掉到水里去。好在反应快,一个鲤鱼打挺又跳了回来。

    他冲谢瑾宸埋怨道:“谢兄,你这什么破榴花呀?”

    求人不如求自己,袖底剑断续发出,剑意化成雪花飞在空中,他以雪花为梯,袖底剑格挡住莫沉音的白绫。榴花、雪花被白绫卷的缤纷起舞,江上浮冰万点,浅蓝、淡紫、蛾黄、纯白倒映在清波之中,端得美丽不可方物。

    舒白感叹,“好看!果然好看!就那黑色有点碍眼。”

    莫吟留也被黑杀手偷袭的恼了,难得心有灵犀,对视一眼,同时向黑衣人攻去。莫吟留执冰剑攻右方,舒白袖底剑便攻左方,竟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厢,谢瑾宸怕舒白这色狼又着了莫沉音的道,竹笛直指她。与此同时莫沉音的白绫再次打来。她将白绫卷成绳,绳头打个结,像拳砂般击向他的头。谢瑾宸顺势以竹笛缠住白绫,接着用力一扯,借力跃到她身前,劈手就要夺她手中解药。

    却见莫沉音明眸流翠,忽然莞尔,恰似一朵水莲花在凉风中绽放。饶是谢瑾宸也不由失神片刻。只是刹那,莫沉音就松开手,成绳的白绫倏地旋转起来,竟一下分成九条,从上下左右围来,瞬时就将他裹成了一个茧。

    莫沉音笑吟吟地问,“谢三郎,我这凤凰收尾,如何?”

    谢瑾宸目光所及,是无穷无尽的白,在目光下泛着柔和的晕华,似能溺毙人。就是这种感觉,总是揪住人心,令他无法下手。

    他置身在白色中,无从分辩此时还有多少空间,或者下一刻这些白绫就将他捆死,可是,不甘心!

    他还没有为大哥取得药,如果救不活大哥,二哥也无法活下去!他甚至还……还未对那个人说一声喜欢!

    那个薄雪初积的傍晚,当他骑着小青骑晃悠悠地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当自己不经意间打落他的笠帽的时候,便已经认出他来。

    那一年,乌衣溪两侧粉墙黛瓦,绿柳低垂,紫薇花开得如火如荼。他撑着竹伞立在舟头,忽见河岸立着方六角石亭,亭里青石长凳上斜坐着个白衣人,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手里拧着个酒坛,正就着落花,一眼风月一卮酒。

    他举手投足间自带着股浪迹江湖的侠气,潇洒而恣意,令人不由得心生羡慕。

    正当他看得入神的时候,白衣人回过头来,俊眉修目,顾盼飞扬。那眉眼也好似沾染了山川之气,月白风清,天水同碧。

    乌衣溪边细雨濛濛,风卷着紫薇花瓣簌簌落下,忽有一瓣被吹到亭里,落在他的脸颊旁。如雪的肌衬着红色的花,半是秾艳,半是清丽。

    那双略带女气的眸子盈盈含笑,比之落花,犹艳三分。

    那个瞬间,落花闯入那人眼里,而那人,闯进他的心里。

    他看见那人向自己望来,紧张地别过眼去,心如小鹿乱撞。这个时候,忽然听见桥上传来笛声,他以为是大哥,抬头望去,却见二哥立在吹笛人身旁。

    一年未见,他心中难免激动,纵身而起,落在二哥身边,问候大哥的情况。等寒暄完回头的时候,发现那个人已知不去向了。

    此后数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经过乌衣溪,期待能够再次邂逅那个人,可惜,再未遇着。

    在栖霞山上陪了大哥半个月,便返回羽山。他每年只有一次回家的机会,因此也选在不同的时节,沿途能看不同的风景。

    次年选在初秋,风和日丽,天高云淡。

    越女溪穿过一片树林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林里的银杏叶竟然已经黄了。这个时节还未打霜,银杏叶怎么会红得如此早?

    正在他疑惑不已的时候,一阵古琴声传来,清朗悠扬,缠绵多情。他不由得横笛相和,催促船家移舟过去。

    拐过一个弯,黄金之色扑帘而来,数十亩的树林全部黄了,银杏叶在地上铺了层厚厚的地毯。

    有人幕天膝地而坐,横琴膝头,细长的手指款款抚动琴弦,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洒脱之意。

    他着一袭红色的衣裳,乌墨似的发用一根红绸随意的束起,衬着如玉的肌肤,黑白分明。

    突如其来的美景,令谢瑾宸移不开目光,连笛声都掉了几个音节。那人抬眸看他,本就俊俏的脸庞,被那红色的衣衫一衬,愈发的清丽绝伦。

    许久许久之后,久到他们的感情都被时间冲刷的淡了,谢瑾宸也不能忘记这个场景:他一袭红装,坐在漫山遍野的黄叶之中,如同一副绝美的画面。

    更无法忘却,曾经有一人刻意而来,赊一段风月,故作潇洒之态,只为了能入他眼中。

    明眸皓齿我相思,却各沉吟似不知。

    他驱舟而来,鼓足了勇气要与他结交,然而还未来得及打招呼,那人便突然消失了,只留下那方古琴。

    那个时候,除了失落,竟还有些不自信,我就如此差吗?把你吓得仓皇逃窜?

    可到底,他还是抱起了琴,在那棵树上留下了自己的住址,期待某日他上门取琴。

    然而等到他再回羽山,那人也没有来。

    回程的时候,他经过那片银杏林,刻意停留了一日,字迹还在,甚至他坐的石头都还在,只是那人没有再来。

    以往每年回家都是他最为期待的时候,今年这回更曾加了别样的心思。他没能等到一年,初春的时候便回去了。

    竹筏走走停停,走走停停,只到乌衣溪的渡口,也未见着那人的身影。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那些日子他一直陪在大哥身侧,却时常心绪不宁。大哥也看出来了,对二哥道:“三郎怕是急,在这里也确实拘束,不如你带他出去走走?”

    他闻言不禁愧疚,二哥陪了大哥这么多年,也未曾不耐烦,而自己……

    他拉着大哥的手道:“我昨儿看到杏花寨的杏花开得正好,大哥陪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大哥向来是纵容他的,欣然应诺。

    他还记得当年与两位兄长同游的场景,那时候的大哥是何等潇洒。在看现在,谢瑾宸不由心痛。

    最盼望大哥能踏出小院的就是二哥了,他立即着手的准备,生怕大哥反悔。

    隔日兄弟三人便乘坐着竹筏前往杏花寨,眼前之景如诗如画,绕堤柳借三蒿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大哥难得好兴致,他们一路见到好景便停下来,大哥题诗,二哥作画,他横笛一曲。

    皎月初升的时候,终于到了杏花寨,他掀开湘帘,便见一人坐在杏花深处,一袭白袷衣,横琴膝上,款款拂弦。身后的杏花开得密密匝匝的,在月影清风之下,流光如梦。

    月落紫觞影沉沉,报晓帘风醉犹醺。

    倚窗探看春消息,小舟泊处杏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