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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等我回神之后一开口，竟然是这样道歉的三个字。
寂静的走廊上，甚至连走动的护士都没有，我听到霍建元轻笑了下，带着跟他温润气质极不符的嘲讽。
霍建元的眼神跟这个季节的寒风一样冰冷，“临夏，你觉得自己受尽苦难，甚至沦落风尘做了小姐，觉得老天爷对你不公平，将不好的事情都加注在你身上？”霍建元尾音扬了扬，没有待我回答，又自顾自的往下说，“你错了，比起清妍，你幸运的太多太多了。”
“你在一开始就遇上了的丰年，而后又被清妍相中，她让我一路护着你。将另一个女人推向自己的心爱的男人，你知道这要多大的勇气吗？我以为只要我帮她做好了所有的事情，让她知道厉丰年有了属于他的全新幸福，以为这样清妍就可以放下过去了！”霍建元的声音紧了紧，掐着烟蒂的手指也深深地压了下去，“可是我没想到，当我一步一步陪着她做完这一切，得到却是清妍重病不治的消息。那天晚上，接到江瑞电话知道这个消息时，我真恨不得把你杀了算了。说不定……”
霍建元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口的悲伤，继续说道，“说不定这样清妍就会放不下丰年，只要她放不下，她就不舍得死。清妍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想尽快的将你推到厉丰年的身边，你知道吗！”
原来那天在霍家时的电话，是江瑞打来的，说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绝望的消息，怪不得当时霍建元前后态度的变化会如此之大，怪不得他说想杀死我。
我的心口像是被铁锤重重的敲打了一下，心口颤动着厉害，看着霍建元此时的模样，双目充/血，眼眶中溢着水光，眉心一抖一抖，是他压不住的悲戚。
“对不起……”我的下唇颤了颤，此时除了对不起，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想不出其他的说辞。
霍建元用赤红的双眼，愤愤地紧盯着我不放，看的我根本抬不起头来，自从他说出这一切的真相之后，我原本以为是老天爷的垂怜，我才能跟厉丰年走到这一步。而我一直感激的“老天爷”，竟然就是江清妍。
沉重的气氛下，霍建元突然的伸手抹了一下脸，将严厉的神色随之抹去，他随之警告我，“将你脸上该死的神情收起来，别让清妍看出来了，跟我进来。”
霍建元一转身又进了病房，我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走到了江清妍的床边，整理着她的被子，“清妍，你醒了，睡的还好吗？”刚才还跟我疾言厉色的男人，此时却是温柔似水。
就算站在走廊里，霍建元也随时注意着病床里的动静，江清妍只是发出一些轻微的响声，他马上就知道她醒了。
霍建元扶着江清妍起身，在她的身后垫了柔软的靠垫，“这样可以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建元，我有点渴了。”我终于听到了江清妍的声音，嘶哑干涩，丝毫不似以前的甜美清亮。
“好，我喂你喝水。”
不过两勺子，也就润润唇的量，江清妍旋即就摇了摇头，对现在的她来说，就算是喝水也会带来疼痛的副作用。
因为营养不良而凹陷的双眼，黑色的瞳眸中还稍稍闪着一些光，她环视了一圈病房说，“建元，临夏还没来了吗？”
“临夏已经来了。”霍建元背对着江清妍，剜了一眼躲在白色屏风后面的我。
“江小姐，你好。”我这才慢慢地移动了脚步，听了霍建元之前的那一席话，我对江清妍充满了深深的愧疚。
“临夏。”江清妍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个抹笑，就算病魔将她折磨的心神憔悴，但是此刻的她，依旧还是那样的温柔，甚至对我这个取代了她的位置的人……也是这样的……宽容，没有嫉妒，没有怨恨。
霍建元起身，将他坐着的位置让给我，我怯懦的靠近，却连坐下都不敢，最后是在霍建元眸光扫过来时，才勉强坐了下去。
霍建元到旁边的小厅坐下，看似将空间留给我跟江清妍，其实他一直都竖起耳朵听着。
“建元，我有话想跟临夏说。”江清妍对着霍建元说道。
“我知道。”霍建元一本正经的回答着，那模样好像就是在说，我已经离开了，难道还不过嘛。
江清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又说，“我晚上想吃鼎泰丰的小笼包。”
霍建元神色挣扎了下，最后还是在江清妍的央求中，败下阵来，“我这就出去，给你买，不过你答应我，晚上必须多吃几个。”
“好，我答应你。”
我默默地看着江清妍和霍建元的互动，原来成熟绅士的霍建元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也会这般的孩子气，也会这般的任性。
我不禁有些羡慕他们相处的氛围。
霍建元离开后，病房就只剩下我跟江清妍。
“江小姐……”我才一开口，却被江清妍截断了话尾。
“临夏，叫我清妍好吗？”
我顿了顿，可是看着此刻的江清妍，我又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
“清妍。”
江清妍眼眸中顿时就多了一些笑意，“建元是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我们对你做的那些小动作。”
我点了点头。
江清妍缓缓地闭了一下眼，“我知道我肯定拦不住他，但是临夏，感情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它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摆弄的，不然我们还提倡什么自由恋爱，直接沿袭旧社会的包办婚姻算了。”
她伸手过来想拉我的手，可是才一动，却皱起了眉，满脸的疼痛，我忙不迭的去握住她的手，“你被动，是哪里不舒服吗？”
江清妍连连喘了好几口大气，又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儿，才总算缓了过来，“临夏，你要对自己自信些，丰年会喜欢上你，不是因为你跟我相似的长相，也不是因为我们有意将你往他身边送，而是因为你就是你。丰年身边那么多投怀送抱的女人，为什么最后留下来的是你，是因为他喜欢的是你的性格，喜欢的是你宋临夏这个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看着江清妍明明虚弱，却有撑起精神跟我说话的样子，我心中酸涩不宜。她明明没有多少时间了，却还记挂着我跟厉丰年的事情。
“你明白就好，我知道你是聪明的女孩，就算我不说，你自己也会想明白的。我今天找你来，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还有什么事，你慢慢说，我一定认真听。”
“你也见过凡凡几次，喜欢吗？”
“凡凡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我很喜欢他。”
“我将凡凡取名为凡凡，就是希望他可以是一个平凡的小孩，可是……凡凡从一出生，就注定他跟别人不一样。”江清妍的脸上，浮现了柔柔的母爱，眼神是一个妈妈专属的慈爱，“临夏，你能收养凡凡吗？”
江清妍的话一出口，我顿时讶异的瞪大了双眼。
她……她……是要把孩子托付给我？
“我已经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如果我死了，建元或者阿瑞都会收养凡凡的，他们两个都没结婚，阿瑞甚至连喜欢的女人都没有，带了这个孩子之后，说不定连老婆都找不到了。建元的话，”江清妍说着，气息变得更缓慢，“如果建元收养了凡凡，他肯定一辈子都会放不下我，我这辈子已经欠他太多太多了，只能来生再来报答，我不想再让凡凡束缚住他的下半生。”
江清妍的聪明，她的深思熟虑使我心惊，在感情这方面，她其实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看的更加清楚。
江清妍拍了拍我的手背，“临夏，就让我对你提个无理的要求，收养凡凡好吗？你不需要现在答应我，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最好能说服丰年，你们一起收养他好吗？”
我直勾勾的看着江清妍，总觉得她自己所谓的“无理”的要求，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在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个想法。
她……她……她这么做难道还是因为厉丰年？
因为她知道厉丰年和我之间，绝对不会有小孩，所以才想把凡凡交给我。她甚至不敢肯定，我们是不是会对凡凡好，她是用她的孩子在赌，赌我和厉丰年之间的完整生活。
我被自己这个猜测震惊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让自己幸福，让自己的孩子幸福，难道还不够吗？
我已经记不清最后我是怎么从江清妍的病房离开的，只觉得自己在她的面前，渺小的宛如尘埃。
看着上上下下的电梯，看着打开又阖起的电梯门，我失神的连电梯也忘记走进去。
叮咚。
电梯门又一次打开，从里面出来男人看了我几眼，他突然的伸手掐住我的脖子，直直的将我往墙壁上按住。
我的后脑勺撞了墙壁，发出咚的一声，脑袋一阵眩晕之后，才看清楚我掐着我的人是江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