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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暖安下意识地看向薄季琛,看着男人眼底夹杂的无助和难过,她的心便一个劲儿地下沉了,沉入无边无际的潭底。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
肯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包庇纵容别的女人杀害他的合法妻子,他薄季琛的亲生母亲。
她心疼了。
看他这番难受痛苦的样子,恨不得自己有催眠术,让他永远忘记这不好的一切!
姜奕文却笑了,笑得十分得意阴狠,“薄季琛,你知道么,我最最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你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怎么样,很难受吧?没想到你父亲才是包庇真凶的幕后黑手吧?”
薄季琛低着头,敛着眉,看上去很是难受痛苦的样子。
姜奕文居高临下,不屑地冷哼着,枪也下意识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正是发起反击的最佳机会。
刚刚还处在“万分悲悯”状态下的薄季琛,突然抬起头来,眼底森凉一片,一下子从怀里掏出肖尚宇给的那把枪,刚要对准姜奕文,守在外面的那些人听见动静后全都冲了进来,肖尚宇反应够快,将薄季琛猛地推到了一边。
紧跟着一枚子弹就打中了墙壁,救了他一命。
他们各个持枪,朝着薄季琛和肖尚宇开枪,薄季琛动作迅速地扯住就近的一名手下挡住了他和慕暖安的方向,那名手下成了枪把子,中地身亡。
而姜奕文这个时候腾出时间来反击了,夺过地上的枪开始扫射。
肖尚宇和薄季琛好歹是练家子,姜奕文的枪全数击中了他的手下。
慕暖安几乎吓傻在了原地,薄季琛体力有些不支,甚至肖尚宇都有点绝望了。
他们不是战神,这么多人,他们怎么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远处,有脚步声,是那帮雇佣兵赶过来。
情势愈发紧张。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姜奕文歇斯底里地吼叫,眼底一片猩红。
黑衣人便呼啸着冲了过来,还未等抬手开枪,薄季琛便一个起身抓过他的手腕,狠狠一垫,黑衣人的手劲一松,枪掉了,而肖尚宇也趁机冲了上去,抬脚踹向了黑衣人的胸口位置。
然而,黑衣人吼了一嗓子,一抬胳膊猛地将肖尚宇轮到了一边,紧跟着一把扯住了薄季琛,再狠狠挥了一拳上去,薄季琛一个迅速躲闪,拳头就擦着他的脸颊过去。
他咬着牙发了反击,攻击了黑衣人的腋下,黑衣人连连吃痛,变得更加愤怒,扣住薄季琛的肩膀狠狠往墙上一摔,薄季琛在看不清的情况下挨了其一拳头,他踉跄着没站稳,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被刚刚那一拳打得也不轻,左手一直使不上劲,他变得异常暴躁,怒吼着想要再补上一拳将他解决,歪歪斜斜跑向,刚要再动手,就听见“砰”地一声枪响。
黑衣人下意识一愣。
趁着这个时候,肖尚宇起身猛地撞向了黑衣人,其丝毫没有防备,而肖尚宇的力气又是爆发性的,他是瞅准了墙壁钢钉的方向,直接将他往那个方向去撞,其整个后背猛地撞在了墙壁上,那颗钢钉就从后颈直接穿透。
黑衣人嘴巴张了张,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头一歪,在临闭上双眼的前一秒钟看清楚眼前的一幕。
枪响之后,孟攀峰倒在了血泊中,脑袋中了枪,开了花……
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没有声嘶力竭的壮大场面,却也血腥到了声嘶力竭。
“攀峰!!”
薄季琛难以置信的大喊了一声,而孟攀峰躺在了地上,浑身抽搐着,鲜血直流。
他快要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就是死的感觉么。
“老大……对不起……”
这句久违的对不起,终于说出来了。
“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我没有生你的气。”薄季琛黑眸积蓄了泪水,他捧住他的身体,掌心里满是温热的液体,是孟攀峰的血,是孟攀峰在关键时刻救了他。
而姜奕文也没想到孟攀峰会在最后一刻替薄季琛挡枪,他手里攥着枪,一个劲儿地发抖,最后实在支撑不住,枪咣当掉落在了地上。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你的。”
姜奕文生平第一次慌了。
他盯着自己沾满无数鲜血的手,语无伦次的喃喃,难以想象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杀了这个世上,他唯一的亲人?!
其实无论他心里再怎么怨恨孟攀峰当年的过错,至始至终,那份血浓于水的兄弟情深,都是无法改变的。
“攀林……”
孟攀峰虚弱无力地动了动嘴唇,在他眼中,他永远都是他的弟弟,孟攀林。
“求你……收手吧……你犯的错,就要付出代价……”
可姜奕文像是还没从惊吓中醒来似的,脸像鬼似的苍白,整个人都呆坐在地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刚刚是想要杀他,不,哥哥……”
“攀林,哥哥不怪你。”
一滴清泪顺着孟攀峰的眼角滑落,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呼吸脆弱的要命,他的头,用尽全力地转向薄季琛,勾了勾嘴角,“老大,你别原谅我……让我在地、地狱里……好好赎罪吧……”
“攀峰!”
躺在薄季琛怀里的孟攀峰,彻底失了呼吸,没了意识。
“攀峰……”薄季琛颤抖着手将孟攀峰还来不及闭上的眼睛轻轻合上,手臂收紧,心底像是被车轮碾过,难受极了。
即便他背叛过他,他也从未想过让他死。
可是攀峰,你怎么这么傻。
一旁的肖尚宇心里也不是滋味,刚要说话,外面响起了警笛声,一声高过一声,紧接着,门外似乎传来一阵急促却井然有序的脚步声。
是警察来了。
“哈哈哈哈哈——”
童瑶舒还在疯癫的笑着,这一刻,她不想认输也没有用,因为她失去了一切,比死更痛苦。
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没得跑,当年的事被曝光了,她在刹车上做的手脚,以及这么多年为薄季琛耗费的青春……
可是到头来她什么都没得到,财富、地位、名誉,甚至她所自以为是的薄季琛的真心,原来只是一场笑话。
他一直在利用她,他早就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哈哈哈——”
如果她没有认识薄季琛,没有在父亲的商宴上看到他,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她放着好好的童家千金不做,非要做那么多冥顽不灵的事,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很想问问自已。
姜奕文还一直沉浸在孟攀峰的死亡中,久久没有平复过来,嘴里只是一个劲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两个警察将其制服,戴上手铐押着出去,而一直疯笑的童瑶舒,目光涣散的抬起头来,怔忡的望着薄季琛,张了张干涩的嘴,“我想知道……你从什么时侯知道孩子不是你的?”
薄季琛黑眸流转,望向童瑶舒叹了口气,“很久之前,还没和暖安离婚之前。”
童瑶舒眸底更为黯然,她收敛了笑声,寂静的望着薄季琛的脸,呆了半晌之后,苦涩的勾起嘴角,“呵呵,原来从那个时侯开始,你就在对我虚情假意了,我还傻的以为,你为了我和慕暖安离的婚,唉,我真是彻头彻尾的可笑至极!”
薄季琛叹息,“瑶舒,当年的事你早就应该告诉我,而不是被他利用,最后也终归只能害了你自己。瑶舒,是你自已走错了!”
“走错了?哈哈——”
童瑶舒小声的苦笑变成了疯癫的大笑,眼泪成珠串的掉下来,狠狠的盯着薄季琛的脸,“薄季琛,你说的轻巧,我为你付出了一切,我的青春我的爱情都在你身上,你让我怎么办?对我这么残忍的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么?薄季琛你记住,我恨你,我一辈子恨你,到死都会恨你的!——”
她对他哭着吼着说恨他,心痛的无以复加,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咬。
薄季琛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说什么感觉都没有是假的,他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尽管她做了那么多错事,可这些年对他的一片真心都是真的。
如果当初她没有认识他,他也没有因为姜蓉儿对她垂怜,或许现在,她过的就是另外一番,与现在截然相反的人生了!
“童小姐,我们怀疑你和十年前一起车祸谋杀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走了过来,对着童瑶舒一字一句道。
童瑶舒知道,当年她在刹车上动手脚的事,已经是瞒不住了!
她恨,恨薄季琛,恨慕暖安,恨姜奕文,她恨所有人!
为什么到头来她什么得不到?到底是为什么!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突然,童瑶舒侧身快速的拔出旁边警察的配枪,对准了慕暖安就射过去。
当时她心里想的就是,她就算坐牢,就算死,也不会让她好过。
“砰——”
昏暗的房间里一阵的动荡。
慕暖安看着童瑶舒拔出枪朝她射来,她惊恐的愣在原地,心里太害怕,不知做何反应。
以为会很痛,以为死定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在周围人恐惧的呼喊声中,她只觉得整张脸全都撞在了一个坚硬宽厚的胸膛上。
身上一重,跳动的心脏,温热的液体慢慢的渗透到了她的脸上,嘴巴里,衣服上。
她呆呆的抬头,看到一张俊脸,她无比、无比、无比熟悉的脸,到死都会刻入骨髓的脸。
“薄季琛……”
她感觉男人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向她,慕暖安惊喘,伸手准备扶他,却摸到了他身后大片濡湿,抬手一看,五根手指都被染得通红!
血!
他中了枪,后心位置!
“薄季琛……”
后脑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闷呼呼地疼,前因后果穿过大脑,她这才恍悟——
是薄季琛保护了她!
真正死的人应该是她!
“不——,不要——”
她嘴里无意识的喊着,身体剧烈的颤抖,呆化的脸上,眼泪不住的滚下来。
温热的液体在他的脸上慢慢滑落着,薄季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晃了晃,他的牙齿,手指,心脏,足下,都随着那一枪开始狠痛,痛足了五脏六腑,连同四肢百骸。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剧烈的疼痛让他这一条倨傲在上、铁骨铮铮的性命,都在一刹那间痛得抽搐起来,却还是忍不住低声温柔地问了句,“没事吧?暖安。”
慕暖安无助摇头,大口大口急促的喘息着,这一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面前轰然崩塌。
“你没事……就好。”
他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快叫救护车!——”肖尚宇也跟疯了似的,手忙脚乱的蹲下身来,拍着薄季琛的脸,“喂,薄季琛!你他妈给我听好了,不准死听到没有!”
警察把童瑶舒给控制住了,她看着中枪的是薄季琛,而不是慕暖安,也终于崩溃了。
原来,自始至终她都输得一干二净!
救护车很快到了。
肖尚宇和慕暖安跟随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其他的人开车跟在后面,肖尚宇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峻,电话打个不停,“吩咐下去,让全城最好的医生马上给我滚过来!立刻!”
事情来的实在太突然,所有人都还缓不过神来。
护士和医生在给薄季琛的伤口做处理,手术要等到了医院才能做。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呜,,怎么办,怎么办,薄季琛……你让我怎么办啊……”
血染衣襟,暗红幽艳。
她抱住他整个人,抱住他的伤,他就这样仰着脸倒在了她的怀里,满身骇人的血污。
他好轻,怎么会那么轻,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那么轻,仿佛流了太多的血连他的重量都已变得不多。
慕暖安整个人都已煞白,全身都在抖,是那种因过分恐惧而剧烈的颤抖。
“没事的,薄季琛,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紧紧抱住他的头,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就如同很多次,她面临险境时他对她的信誓旦旦,暖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薄季琛吃力地睁开眼睛。
看到女人哭得泪流满面的小脸,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怎么都没有力气。
“薄季琛,没事的,薄季琛……”
她常常觉得,他是浪子,天下浪子皆薄情,后来她才明白唯他不是。
他有感情的,一个男人可以有情到他这个样子,到他这个程度,是称得上十分绝色的一种情怀。
“薄季琛,我不会原谅你!”
慕暖安惨白着一张清秀的丽颜,狠狠地握住了他的手,“薄季琛你给我听好,你对我的隐瞒,欺骗,利用,不告知……这些帐,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必定一笔一笔地和你算清楚,所以在我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的帐没算清楚之前,我绝对不准你出事!”
她说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心好痛,似乎他痛,她也跟着一并痛的彻底,痛得整个人都已被冷汗浸湿却仍有那么多的冷汗流下来。
薄季琛眉头蹙紧,意识薄弱。
“你尽量和他说话,让他保持清醒。”
一个年长的医生分秒必争地向慕暖安交代道,“他的失血量很大,情况不容乐观。”
救护车上的医生们争分夺秒,与死神搏斗。
止血,打点滴,测生命体征,一件一件,沉重地发生着。
“傻瓜……”他累极,眉峰皱紧的,好似今生都已痛得化不开,连声音也低得不像话,“和你没关系,不要自责……”
“薄季琛,薄季琛你看着我!”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薄季琛你不要睡,为这样一点伤就睡过去你怎么可以?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宝宝呢,宝宝不可以没有爸爸的你知不知道?你还要给他起名字,还要陪着他一起长大,还有我,我也需要你,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男人,今后也只会爱你一个人!”
说完她就低头吻他,颤抖的樱唇落到他凌厉苍白的薄唇上,脸上的表情,温柔如水。
薄季琛的脸色已经血色褪去,唇边却依然翘起,他这一笑,如峭壁的惊鸿一瞥,“你知不知道,和你离婚,简直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
“不是的,那不是真心的。”
她紧紧贴着他的脸,眼里全然已是雾气,“妈妈以前和我说,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不是因为这一个人好或者不好,而是因为这一个人就是那个样子。薄季琛,我就是爱这样一个你,你好或者不好,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真正的感情是没有值得或者不值得的,只有死心,或是认命。……薄季琛,就算没有那个证,我一早就是对你认了命的,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够了。
听她这番话,他想,他已经很满足了。
监测仪器上渐渐发出令人绝望的信号,救护车上的医生们乱作一团,一针一针的药剂打进他的体内,一种又一种的急救方式用在他身上。
慕暖安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世上如若连薄季琛都不在了,她那么多的感情,再可以去托付给谁?
她用力、再用力,紧紧的,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她抱着他整个人,眼和唇都离他好近,她贴着他的耳畔,一字一句一字血,求他:“薄季琛!求求你,不要睡过去……算我求你,不要放弃你自己,我求你不要我放弃我……这些伤你撑过去,这些事都结束了,我们重新开始,我们复婚,我们一家人永远生活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