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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郎面容白净,穿着件青绸夹袍,斯斯文文地站在店里。
季耀庭不好坐在外面被盛大郎瞅着,也挤在车里凑过去看:“这样能看出什么?”
不这样看,难道进店和盛大郎聊天?她现在没有和他开心攀谈的心思哪。季英英翘了翘嘴道:“不知道,看会儿再说。”
店里有几位小娘子正在挑选木梳。盛大郎面带微笑,和气耐心地拿着梳篦介绍。
看了一柱香时间,季耀庭打了个呵欠:“我还是不知道你想看什么。”
也许是因为不爱,季英英冷静清醒地看到了盛大郎的另一面。她喃喃说道:“老掌柜和伙计在旁边歇着。来的是正当妙龄的小娘子。为什么不叫老掌柜他们去招呼?”
这就醋上了?季耀庭好笑地看了妹妹一眼道:“盛大郎长相斯文,又有礼又耐心。面对这样的少东家,小娘子不想买也买了。”
说完他嚼出几分不对劲来。就为了多卖几把梳篦,盛大郎就可以不避嫌?虽说他也没做什么出格事,想想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店里,盛大郎正小心将一把梳篦插在了一位小娘子髻上,亲手捧了镜子让她欣赏。隔着街,都能听见那几位小娘子的清脆笑声。不多时,那几位小娘子就捧着装着梳篦的匣子有说有笑离开。盛大郎一脸笑容送至门口。转过身又进来两位中年妇人,这回迎上去的是老掌柜。盛大郎掀了门帘回后院去了。
季耀庭的脸色就变了。不是小娘子他不招呼,这是什么意思?
季英英轻轻放下了帘子:“哥哥,我看够了。”
一想到自己的夫婿为了卖一把梳篦讨好逗趣那些小娘子,她就觉得像是三伏天吃了一罐子红焖肘子,腻歪。
季英英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将就。嫁个男人认真地把日子过好。看到这一幕,她实在害怕自己嫁了盛大郎后会按耐不住脾气和他吵嘴。
季耀庭心里憋气得紧。选了半天,选中盛大郎门当户对,年龄合适,相貌也不差。偏偏这人哪,不是外在的条件合适就是个好的。他掀了车帘出去,沉下脸吩咐季富离开。
车刚启动,又遇到了熟人。
桑十四斗败公鸡似的骑着马,杨静渊骑在马上也板着一张脸。两人身边驶着一辆马车,迎面朝着季家的骡车驶来。
街道狭窄,季富靠边停了车,等那辆马车经过。桑十四郎瞅到车辕上坐着的季耀庭,顿时来了精神,提着马鞭捅了捅杨静渊:“是季大郎。”
杨静渊大喜,高声招呼起来:“季大郎!我正有事寻你!”
他说着就要过去,桑十四急了,一把扯住了他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杨三郎,你敢扔下我跑,兄弟没得做了!”
杨静渊瞟了眼缓行的马车,声如蚊蚋:“你可没说牛五娘也要出门。”
桑十四郎语塞,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管,你今天说什么都要陪我。”
“牛七娘吃不了你!出息!”杨静渊鄙夷地说完,堆了满脸笑跳下了马。
听到杨静渊的声音,季英英没来由的想起昨天晚上他送信来的事,隔着帘子叮嘱季耀庭:“哥,别说我在。”
为什么?季耀庭马上想起了赵杨两家的恩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妹妹不想和杨三郎攀谈就罢了。赵二郎已经怨恨上季家了,再和杨家来往,季家在三道堰日子不好过。但斗锦那天杨静渊骑了马找回妹妹,他该上前向他道声谢。他这样想着,也下了马车。
杨静渊一心想摆脱陪牛氏姐妹逛街,打过招呼后,听到季耀庭称谢,他赶紧压低声音说道:“你若谢我,就赶紧说有事找我。”
啊?季耀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时马车停在了路边,侍婢服侍着牛氏姐妹下了车。牛七娘认出了季大郎,低声告诉了姐姐。牛五娘微微一笑,缓缓走了过去:“你就是季二娘的哥哥?她可还好?”
牛五娘戴着顶帷帽,长长的面纱直垂到胸口。遮住了面容,却不影响她的气度风仪。
娴静高贵的牛家小娘子突然给自己见礼,季耀庭十分不安。是冲着妹妹来的吗?他惊吓之下一时忘了别人并不知道妹妹在车里,绷紧了神经,生怕牛五娘找茬:“多谢您关心,我妹妹……还好。”
见他挺直胸膛拦在车前,眼神却忍不住想往后瞟的模样。牛五娘微笑道:“二娘既然在,何不出来一见?”
车里还没动静,季耀庭已经下意识地张开了双手:“我妹妹不在。”
哎哟,这蠢样儿!桑十四郎在旁边看得清楚,以手抚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杨静渊见状,知道季英英多半在车里,也有些傻眼。
牛七娘直接走到车旁,高兴地叫道:“季二娘,你在啊?你怎么不出来?”
车外的人,季英英就没有一个想见的。她心里飞快地冒出一个主意,故意捂着嘴咳了几声,捏着鼻子嗡声嗡气地说道:“受了风寒郎中说不宜见风,二娘在这有礼了。”
“是啊,妹妹不知怎的病了。才看了郎中。不方便见客。母亲还在家守望,在下先行一步了。”季耀庭总算还没笨到家,借着妹妹的话团团一揖,跳上了车辕。
季富见机不秒,赶紧抽了一鞭,赶紧骡车缓缓驶离。
“季二娘,等你好了,我下帖子请你来家作客!”牛七娘没当回事,匆匆朝车里喊了声。
胆小怯懦小家子气!牛五娘微微一笑,挽住了妹妹的手道:“你说的就是这家木器店吗?”
牛七娘的心思再一次被她转移开,兴致勃勃地说道:“是啊,卖透光镜的就是这家。梳篦也好看……十四哥,你来帮我选套梳篦!”
桑十四郎紧紧握住杨静渊的胳膊应了,低声求道:“三郎,你别走。”
杨静渊望着远行的骡车,脑中回荡着季英英嗡声嗡气的声音,心如沸水,翻腾不休。昨晚他怎么就没叫醒她呢?她定是睡在地上才受了寒。也不知道郎中怎么说的,严不严重。他越想越自责,越想越牵挂,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敷衍着桑十四郎道:“行,我不走。你松手吧,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桑十四郎刚松了手。杨静渊兔子似的跳开,身手利落地翻身上了马,瞬间就跑出几丈开外。气得桑十四浑身发颤,指着他的背影胳膊直哆嗦:“好兄弟啊……”
“桑十四!”
一声娇咤从身后传来。桑十四打了个激灵,堆了满脸谄媚的笑,抖着腿移了过去:“小姑奶奶,我在呢。”
牛五娘立在门口,长长的面纱轻轻抖动着,瞧不出是风吹起了涟漪,还是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