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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表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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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急匆匆走了。李思浅呆愣的一时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秦妃死了!

    昨天,她听到了秘闻,一个小皇子突然出现在朝臣面前,昨天,秦妃死了!

    是谁?官家?宋后?秦妃死了,会发生什么事?谁会得利谁又会因此失去一些什么?

    李思浅只觉得脑子纷乱如麻,莲生说过:大爷至孝,在他眼里心里,秦妃比他的儿女、比他的王妃都要重要得多,秦妃突然死了,大爷会怎么样?大爷性子一向温和,可就是这样性子温和的人,一旦被人触犯到底线,发起疯来会更加可怕!

    大爷会发疯……李思浅呆了呆,心里一道亮光闪过,那杀了秦氏的人,这是和大爷结下了不死不休的大仇!

    是宋皇后杀了秦妃!是官家要秦妃死!

    她听说过许多许多乔太后的故事,那个绝大部分男人都得仰望的奇女子,可她怎么会看中宋皇后这样的蠢人?李思浅目无焦距想的出神。

    宋皇后成功的把原本对皇位、对她和太子毫无想法的大爷推成了她和太子的死敌!如今的燕亲王,只怕拼上性命,也要把太子拉下来,把宋皇后拉下来。

    看来官家是打定好主意了,他要立的继承人,是那位小皇子!

    瑞宁公主在宋皇后面前的肆无忌惮,是因为官家早就告诉了她?把小皇子托付给了她?因为这个,官家才让她联姻韩家,所以才召韩征进京?

    瑞宁公主对自己的敌意不光是那段情案,还有这大位之争?莲生几乎是摆明了要替大爷争一争这天下最尊贵的一把椅子的。

    若是这样,简夫人的态度她完全能够理解,可是韩六娘子……是了,她一个小娘子,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这样的大事,简夫人知道,韩征也会知道,可家里人却不会告诉她。

    李思浅想的通了,轻轻吁了口气。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放出了小皇子的消息?两个冬至?李思浅嘴角往下扯了扯,一周半的孩子还太小太小,这个世间,小孩子夭折这件事真是太简单了,哪怕没有阴谋也极易夭折,何况宫里朝里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小皇子甫一露面,秦妃就死了,秦妃的死,把宋皇后和太子架成了燕王的死敌,燕王一定会出手……

    李思浅思绪纷烦,官家很着急,他身体不?难道他去日无多?他才这么着急要赶紧解决掉太子和燕王?

    “夫人,燕王府那边,这会儿就去还是等一等?”丹桂见李思浅一直怔怔的出神,忍不住提醒了句。

    “现在去。”李思浅起身下炕,燕王府上还不知道什么情形。

    燕王府和平时没什么分别,进了燕王妃正院,李思浅才感觉到一份已经很浓厚的压抑和不安。

    燕王妃已经一身素服,见李思浅进来,两个女儿悠娘和娴姐儿忙起身曲曲膝给李思浅见礼。

    “悠娘带你妹妹先去歇一歇,往后几日只怕辛苦。”魏王妃柔声吩咐女儿,悠娘答应了,牵着妹妹出了门。

    魏王妃示意李思浅坐到炕上,“多谢你过来看我。”

    李思浅仔细看着她的脸,魏王妃神情安稳,透着股说不清的怅然和……轻松!

    “我记的清清楚楚,成亲那天晚上,大爷喝醉了进来的,一进门就哭,听的人撕心的难受,大爷说,他成亲了,娘娘却不能来,不能坐在明堂上亲眼看着他成亲、看着媳妇娶进门,接受儿子媳妇的大礼。他知道,只要他好,只要他平平安安,娘娘就很高兴了,可他却很难过,养心重在顺意,他是个不孝子。”

    李思浅一时呆了,不知道魏王妃怎么说起这么遥远的话题。

    “这些年,大爷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娘娘,大姐儿出生时,他一时高兴,一时悲伤,娘娘最喜欢孩子,若娘娘在,看着大姐儿,她得有多高兴,她必定抱着大姐儿不肯松手!过年过节,大爷更是时时悲伤,天下人都能阖合欢聚,尽享天伦之乐,可是娘娘一个人困在深宫,却不能和子孙同乐,花开了,月圆了,庄子里送了新鲜的瓜果,大爷都会难过,美景美食不能先尽孝娘娘,大爷一直很悲伤……”

    李思浅越听越觉得怪异,只听的浑身别扭。

    这过的什么日子?燕王这是心理变态了吗?

    “大爷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将娘娘接到府里,可以日夜尽孝,聊以弥补这些年的不孝,可如今……娘娘却先走了。”魏王妃语气黯然,神情却没什么变化。

    可秦妃这一走、这样的走法,对魏王妃和几个孩子是好还是坏?

    她知道燕王是个孝子,可没想到竟孝顺到这个份上!既然如此孝顺,为什么燕王竟丝毫没有夺嫡的念头?难道秦妃真没有母仪天下的野心?

    这会儿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管她有没有这样的想法,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她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

    “王妃节哀,父母总要先我们离开,”李思浅干巴巴的劝了句,顿了顿,目带谨慎的打量着魏王妃,声音低了不少,“大爷虽说一时痛苦,可一时之痛总会过去,以后的日子,有王妃和儿女们相伴,大爷只会越来越好。”

    “多谢你来看我,”魏王妃仿佛没听到李思浅的话,“大爷性子执拗,还请李夫人代我和端木二爷说一声,让他劝一劝大爷,只看在……娘娘的份上吧,娘娘一直盼着他过得好、平平安安。”

    李思浅急忙答应,看着魏王妃,心里五味杂陈,她一直羡慕魏王妃好福气,燕王没有侧妃没有侍妾,性子温和脾气又好,谁知道……唉!

    她这番话言下之意她明白,秦妃死了,死的不明不白,谁知道燕王能做出、会做出什么事来?谁知道他会不会不顾一切、拼着粉身碎骨报杀母之仇呢?若是那样,谁知道燕王府会面临什么样的危机和后果?

    唉!

    从燕王府出来,坐在车上摇摇晃晃直到回到府里,李思浅神思恍恍惚惚都没能缓过来。

    直到天色黑漆,端木莲生还没有回来,只让白水又传了趟话,他陪正在燕王身边。

    李思浅想着燕王妃秦氏的话,端木莲生这个陪,是怎么个陪法呢?燕王有恨,莲生有野心!

    丹桂摆了饭,李思浅刚端起碗,金橙进来,回身又打起帘子,李思浅忙看向帘外。

    从头到脚密不透风的裹着件靛青粗布斗蓬的李思汶一步跨进屋,甩掉了斗蓬。

    “秦娘娘死了?”李思汶劈头问道。

    李思浅点了点头,李思汶手里的靛青斗蓬滑掉在地上,往前趔趄了两步半坐半靠在炕沿上,神情呆滞。

    “你这是怎么了?听到什么话了?”李思浅见李思汶神情不大对,示意丹桂送碗安神汤来。

    “姐姐,”李思汶脖子生硬的扭向李思浅,声音发出,眼泪也跟着往下滴,“赫嬷嬷来了,跟我说,宫里又多了位小皇子,秦娘娘是皇后毒杀的,说太子已经失了圣意,说她准备回乡归隐,那幅药的事她对不起我,让我三思。”

    李思汶的话零零碎碎,李思浅却听的很明白,熊家准备收手了,这样特意告诉李思汶,是婉转的向自己和莲生解释吗?

    “是这样。”李思浅直言不讳,“昨天早朝散后,官家留下几位重臣,将小皇子抱了出来,小皇子过了年就三岁了,今年元旦,官家还要将小皇子封为秦王,亲王位。”

    李思浅的话停了停,看着脸色更加苍白的李思汶,“秦妃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皇后动的手,不过熊家既然说是,那就应该是……”

    “熊家?”

    “赫婆子是熊家下人,也是熊家派到你身边的。”

    “熊家?熊大学士家?我不认识他家,为什么……”

    “这件事以后再说,我还没查清楚,先说现在的事,秦妃的死若是宋皇后动的手,只怕太子这位置已经坐不住了,官家或许会改立太子,有可能是这位刚满三岁的小皇子,你还要进太子的后宫吗?”

    李思汶一脸呆木,李思浅将安神汤推到她面前,“先喝口汤润一润。”

    “怎么会这样?”李思汶没动那碗汤,看着李思浅又是愣神又是苦楚的问了句,李思浅冲她苦笑,这话让她怎么回答呢?

    “你想清楚,还要进太子后宫吗?你要是不想进去,我来想办法,先小产,然后病重,就死遁吧,到寿春老家,或是到南边躲一年两年,等到新皇即位,这件事慢慢淡了,你若想……”

    李思浅话没说完,李思汶已经在不停的摇头了。

    “若不想死遁,先病一阵子……”

    “我想进!我是说,我想跟着太子。”李思汶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吹出的水面上的一阵涟漪,不等让人听清楚就没有了。

    “你是说?你还要进太子后宫?”李思浅惊讶的不敢相信,她这个庶妹,向来扒高踩低,眼睛只盯着权势地位,这一回怎么变了?难道是她没把话说清楚?还是她脑子没转过弯?或是,她还要赌一把?

    “我知道姐姐的好意,太子这太子只怕当不了几天了,不光这太子当不了几天,也许他都活不了几天了,我知道。我还是想去。”

    李思汶看着李思浅,目光悲伤,“姨娘走后,我想了好些好些事,这些年,我和姨娘……小时候总听姨娘说,等她生了儿子,等有了儿子,她就能当个堂堂正正的孺人,她就让阿爹带着我们回寿春老家祭祖,把我还有她的名字写进族谱,有时候遇到寿春府的人,我从来不敢去和她们说话,怕她们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说我也寿春人,她们就笑,笑啊笑就是不说话,后来我不想当寿春人,我想我就当泾县人,阿爹是泾县知县,我就是泾县人,可我不是泾县人,她们说哪个村哪个庄谁和谁有亲,跟我一文钱关系也没有,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李思浅听的动容,这份感觉她曾经也有过,没有家乡没有根游子的飘泊让人的心空落落没个可归处。

    “姨娘说等她生了儿子就能回到寿春了,后来阿爹要回京城,阿爹说京城寿春很近,等回到京城,他就请一个月假,带我和姨娘回趟寿春,带我和姨娘见一见族里的亲戚们,我特别盼望,总觉得如果能回趟寿春,我就有个老家了。”

    李思汶呆呆的突然停住了,她这是怎么了?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她说这些做什么?她真是越来越昏头了。

    “我是说,我不想一个漂在外面,我不喜欢一个漂着,很害怕,很难受,我也不喜欢郑家,郑家就跟泾县那些人一样,她们从来没拿我当她们自己人看过,郑家也是,我在郑家,她们所有的人都把我看作外人,我也不想回李家,姐姐,我不是说你和大哥、二哥不好,可李家,不是我的家,从前还有姨娘,如今连姨娘也走了,我不想回李家,我很想进太子宫里,在太子宫里,我觉得我肯定能活的心安理得,我想进去。”

    李思汶盯着李思浅,她不确定她能不能听懂她的话,毕竟她说的这样乱,乱到连她自己都纷乱如麻。

    “我知道了,既然这样,进就进吧,进去之后再找机会落胎,落胎……越快越好。”李思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答的却干脆非常。

    李思汶松了口气,垂头揪着手里的帕子,好半天,李思浅正想开口问她吃了晚饭没有,李思汶突然抬头问道:“姐姐,太子真会死吗?”

    “是人都会死的,你我也要死的呀。”李思浅滑了一句,她的问话,她怎么答?她没法答!

    端木莲生直到天近黎明才回来,李思浅坐在炕上一瓣瓣细细的描画一幅红梅图,一直等到莲生回来。

    秦妃的死如同一粒小石头落入大海,几乎悄无声息。可就在这悄无声息下面,涌动起无数的暗流。

    年初一,熊三太太的妹妹熊二娘子骑马外出,竟摔断了腿,这事还惊动了宋皇后,宋皇后不光遣心腹女使数次到熊府探望,还亲自点了几名擅长跌打的太医上门诊治。

    熊家姑娘的腿,确实是摔断了,李思浅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