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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营前,三军默哀,一切都静悄悄的,生怕打扰了营帐里的人,无知孩童啼哭,嘶声裂肺,直让人揪心。
“晗姐姐怎么会出事呢?不会的,一定是你在骗我……”
浅卿红着眼眶摇头,正说着身子就要朝前走去,“不行,我要去看看,上午她还跟我说话呢,一定没事的。”
季无忧大手一捞,拦住了浅卿,“别闹,皇上正召集太医在大营里,你去只会添乱,乖。”
季无忧两只手都在发颤,他眼睁睁的看着苏晗从高处坠落,大口地吐血,红的妖娆。
那一刻,季无忧才发觉浅卿对自己的重要,此生若无浅卿,似乎
失去了味道。
“晗姐姐!”浅卿窝在季无忧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佑哥儿和箴姐儿年纪还那么小,怎么能说出事就出事呢,他们怎么办?”
“呜呜……季无忧,我害怕。”
浅卿两只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伤心又难过。
“乖,别哭了,你放心吧,日后我去哪都带着你,有时候处在高位,不得已而为之。”
季无忧抿了抿唇,“你就呆在大营里,哪里也不许去,过几日许是有些乱,别叫我担心。”
浅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季无忧,晗姐姐一定会有救的
是不是?”
季无忧沉默了。
苏晗心脉皆断,蛊虫不断蚕食,根本无回天之力。
不过,季无忧还是希望能出现奇迹,那样娇弱的女子,不该承受太多。
“许是吧。”
季无忧的声音有些缥缈虚无,无奈的叹息,将头埋进浅卿的肩上,心里才稍稍安定。
大营内,苏晗娇小的身姿平躺在榻上,身上的绯色长裙,依然变成了鲜艳的红,肤若透明,乌黑的长发直到腰际,铺洒在榻上,映的她容颜绝色倾城,又娇弱如花,直叫人惋惜呵护。
长长的睫毛微微合起,一动不动,像一只沉睡位醒的蝶,潋起双翅。
随军来的数十位太医,一个个寒蝉若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刚一触上皇后娘娘的脉象,如触电似的收回,紧低着头。
“皇上,娘娘已经殡天了,请皇上节哀。”
“砰!”
戚曜二话不说,提脚就踹在了那人身上,怒道,“闭嘴!分明是你医术无能,来人啊,拖出去,谁敢乱说一个字,砍了!”
“皇上饶命啊,皇后娘娘确实已经香消玉殒,皇上饶命……”
“皇上饶命!”
十几名太医纷纷跪地,给一个没有半点气息的女子治命,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啊。
很快,那名太医就被拖了出去,屋子里的人,个个都有些发怵。
戚曜这副模样。分明是要大开杀戒了,没有人敢上前。
戚曜小心翼翼地抱着苏晗,整个大氅将她包裹住,瘦弱的身姿纤细无力,手中的温度渐凉,戚曜紧紧攥着不松,脸色冷的叫人发颤。
“皇上!娘娘这条命是我欠的,让我试一试吧。”
忽然这时,有人挑起帘子闯了进来,浑身伤痕累累,风尘仆仆地赶来。
戚曜忽然转头,目光幽冷的看向元医,浑身怒气尽显。
元医跪在戚曜膝下,像极了恕罪,若不是元医擅自作主带走了箴姐儿,虽是为了戚曜身上的毒,可终究酿成了大错。
“别再让朕看见你!”戚曜冷冷的掀唇,眸中冷意十足。
“皇上,娘娘热未退尽,三魂七魄都还在,不如让巫医瞧瞧,许是还有一线生机,错过了时辰,就来不及了。”
戚曜的眸光微微转动,看向了元医,有了焦距,直接站了起来,
拽住了元医的胳膊。
“哪里有巫医,还等什么,快去准备!”
元医顾不得吃痛,点了点头,“将娘娘送去最近的清风观,那里的观主,是个巫医,我和他有几分交情必然能成。”
戚曜好像又看见了希望,抱着苏晗就道,“朕就相信你一次,走!”
元医点点头,立马上前带路。
众位太医面面相觑,难不成死人还能医活?
戚曜带着人一路前往数十里地的清风观,元医不停的催促。
“快!快!再快点!”
戚曜手下怀里抱着苏晗,不停的抽像马背,快的像一阵疾风闪过,眨眼即远。
终于在两个多时辰赶路后,来到了一座观中山下,元医翻身下马,一路领着戚曜上山进观。
有一名瞧着十分年轻莫约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身道袍,瞧不出半点出家人的样子,举手投足反而有一股儒雅风流气息。
“谷风,这位就是东楚皇帝。”
元医匆匆做了个介绍,“皇上,这就是谷风,是这里的观主。”
谷风眯着眼,敲了眼戚曜浑身上下遮掩不住的霸气,点了点头,
又看向元医。
“你说的不错,确实有天下霸主之势。”
谷风又瞧了眼戚曜怀中的苏晗,蹙眉摇头,叹息一声。
“如何?”戚曜嗓子一紧。
谷风浅笑,“你只记住,她命中有凤,你身上的杀戮越多,她承受的越多,安定百姓,许是还有一点机会。”
戚曜沉默了一会,然后点点头,“朕明白,求阁下施手,救她一命!”
“莫急莫急,你不舍她也不舍,将她放在台上,成与不成三日后,你再来。”
谷风手里拿着一个招魂铃开始摇晃,摆摆手。
戚曜站直了身子,元医劝道,“皇上,出去等着吧。”
戚曜看了眼苏晗,良久才迈开步伐,缓缓离去,一直守在大门外,寸步不离。
门缓缓合上了,砰的一声,敲击了他的心里,浑身一震。
白天黑天,转瞬即逝。
次日,季无忧来到观中,“皇上,情况如何了?”
戚曜摇摇头,“还不知道,你找朕何事?”
“明初内部大乱,夜潇寒无暇顾及,不少将士纷纷要表示讨伐明初。”
戚曜蹙眉,“夜潇寒什么动作?”
“私下召集兵马强征军,募集粮草,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召集其他各处兵马,连驻守秦国的兵都在往西北赶。”
季无忧蹙眉,夜潇寒这是要奋死一博,和东楚决一死战!
戚曜勾唇,“等!”
季无忧疑惑,“若是夜潇寒集中兵力,人数上占足了优势,只怕……”
夜潇寒这是豁出去的架势,季无忧蹙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
“一切等两日后再提。”
季无忧也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跟戚曜提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微臣是觉得,可以让苏将军前来支援,从中拦截赶回的明初大军。”
季无忧深吸口气,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退下吧!”
戚曜闭上了眸,显然一个字都不想提。
“微臣告退。”
眨眼又是两日,门前的身影纹丝未动,元医走了出来。
戚曜眸光一睁,看向元医,今日才第二日啊。
“皇上不必着急,最后一日,不得任何人打搅。”
元医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对戚曜歉疚。
“皇上……”
戚曜伸手打断了元医的话,“若晗儿醒来,此事朕不会计较,若未醒,朕一辈子都不想看见你。”
元医深深的叹息,站在一旁陪着戚曜等待。
非瞬即逝,又是一夜,元医瞧着天际,一颗极闪烁的星星闪了一下,又极速的坠落,很快便消失不见。
元医心里一惊,赶紧站了起来,推门而入。
戚曜身子一动,脚步有些缓慢,根本就不敢抬腿进去。
“谷风?”元医大叫一声,谷风的身子早已经凉透,面前有一只茶盏倒扣着。
元医瞧了眼大约知道什么意思,这是他和谷风之间的约定,谷风说启动乾坤阵,需要付出代价。
原来这代价竟是以命换命!
“晗儿!”
戚曜大步走了进来,声音有些抖,一只手有些颤抖的牵住了苏晗的手。
触手一片冰凉,毫无温度,戚曜的心狠狠一揪痛,浑身犹如置身于冰窟。
“晗儿!”
戚曜小心翼翼又叫了一声,苏晗的脸已经发白了,毫无血色,五官仍旧出奇的精致。
元医赶紧出了一趟门,抬眸看了眼天空,夜色浓墨,一抹亮星坠落,不远处一颗极小淡淡的星掩藏在一片星之中,一闪一亮,拖着尾巴向东南方向移动。
元医掐指一算,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目光始终不离那颗小星,小星缓缓移动,足足半个多时辰。
就在这个时候,一颗亮星渐渐黯淡,小星重复,刹那间两星交汇,绽放一抹极强的光芒,许久之后才变淡,稳稳的挂在空中。
元医愣了下,飞快的运算着,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怪不得,怪不得一直参破不透,原来如此,天意!”
元医一转身,戚曜抱起了苏晗,从他身边走过,面无表情,背影孤寂沉默。
“皇上!”元医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老夫破九参悟,大限降至,有几句话要送给皇上,五年后东南方,龙凤聚,一定要将后娘娘葬于东南山,皇上!”
戚曜身子未顿,一步步往前走,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提。
身后的元医说完这句话,缓缓地闭上了眸,嘴角弯起。
号角声响起戚曜恍若未闻,一步步带着苏晗前行,没有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天亮,走到一处河前,才停住了脚步。
啪嗒一滴眼泪落下,戚曜嘴角紧抿,怀里紧紧的抱着苏晗,心痛如刀绞。
身后是一直追随他的锦武卫,以及东楚的众位士兵,一直守护在戚曜身后。
耳边鼓声阵阵,振奋人心,厮杀声越来越近。
戚曜神色波澜不惊,怀中人睡的沉稳而又安详。
“皇上,这是娘娘临走前留下的书信。”
画珠忽然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两个孩子,一手一个,两个孩子见到戚曜,莫名的大哭。
寂静中尤为刺耳。
戚曜闻言眸色微动,看了眼哭的正伤心的两个孩子,手接下信,
缓缓打开。
沉默了一会,戚曜深吸口气,将怀中人交给了锦武卫。
“护住两个孩子,余下的人,跟朕来!”
戚曜眸色一震,翻身上了马背,浑身戾气遮掩不住,似有气吞山河之势。
“大家都听着,明初小人屡屡违背诺言进犯东楚,卑鄙无耻,纪今日朕就要讨伐明初,你们可愿追随,一决生死?”
戚曜高高呐喊,声后数十万将士齐声呐喊。
“杀!杀!杀!”
戚曜扬起手中的剑,“杀!”
那一场仗打了整整七日,戚曜杀红了眼,明初援军未到,夜潇寒不敌戚曜,屡战屡败,被逼退军千里。
“皇上,适可而止吧,明初已经投降了,再这样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牵连无辜百姓。”
季无忧冒死规劝,戚曜已经失去了理智,恨不得将明初国夷为平地。
所有人都不敢接近戚曜,他变得喜怒无常,暴躁易怒,一连几日斩杀了多员阻挠他的副将。
“皇上,皇后娘娘若知道皇上不管不顾,残害黎明百姓,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管不顾,一定会死不瞑目!”
季无忧是顶着压力才说出这句话。
皇后娘娘这四个字就像是一根琴弦拨动了戚曜,一下子点燃了戚曜的怒火。
“你闭嘴!朕的决定还轮不着你来质疑!”
季无忧深吸口气,“皇上难不成要斩杀明初所有投降的大军?”
众人听的心一凛,替季无忧捏了把汗,真是不怕死。
戚曜猛的一拍桌子,“季无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挠朕,简直该死!”
季无忧跪直了身子,眉头不皱半分,“若皇上如此,微臣倒希望这次赢的人是夜潇寒,明初虽然败了,那东楚伤兵又有多少,这样打下去只会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只会逼着百姓造反,这并非皇上初衷,皇上哀痛微臣能理解,请皇上三思。”
戚曜眸色一眯,冷光乍现,勾起一抹讽刺似的笑。
“皇上,不许杀他!”
人群里冲出一个身影,挡在了季无忧面前,赫然就是浅卿。
“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浅卿摇摇头,“我不,要死一起死,戚曜,你就是个昏君,晗姐姐把孩子托付给你,替你承受了那么多压力,你居然颓废不敢面对,晗姐姐一定会失望的,哼,要杀就杀我吧。”
“浅卿!”季无忧捂住了浅卿的嘴,将她护在身后。
“皇上,她并非有意,皇上饶了她吧,微臣愿意替她承担一切罪责,求皇上开恩。”
“季无忧……”浅卿拽了拽季无忧的袖子,季无忧将她紧紧的护在身后,动弹不得。
戚曜神色微闪,眼眸深处的哀伤还有痛楚,转瞬即逝,紧抿着唇。
“都退下吧!”
一个月后,签订了两国合约,明初国改为明初城,附属东楚,夜潇寒也被称作明初王,终身不得踏出明初城半步。
次日拔营回京,三军素白,一路扶棺回京,戚曜坐在马车里,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整病了一个多月,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册封戚佑为太子,戚箴为箴函公主。
凌氏几乎快哭瞎了眼,整日里浑浑噩噩,见天的抹泪,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从小锦衣玉食,娇惯着长大的女儿,粉雕玉琢又体贴,凌氏突然后悔了,压根就不该让苏晗嫁给戚曜。
平平淡淡找个人嫁了就挺好,那尊贵的背后,全都是一分分的煎熬和折磨。
凌氏自责,苏三爷也没好到哪去,整日里哎声叹息,戚珑儿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始终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直到灵柩回京,真真切切见到了棺中躺着的,的的确确是苏晗,才肯相信。
戚曜回京后,变得越发的沉默寡言,令人琢磨不透。
半月后,苏晗并未入皇陵,而是置放在东南山中水晶棺内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