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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小夏做助手的这段日子里,千鹤几次路过爷爷的房间,都听到里面或是嘀嘀咕咕的辩论声,或是踢里哐啷地一通乱响,有时还有爷爷愤怒的吼叫声。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梁小夏是在受爷爷责骂,心里不禁偷着乐。“让你天天跟我过不去,最好被骂得狗血淋头。”
看见梁小夏笑嘻嘻地从书房里出来,千鹤也认为她不过是在面前故意逞强,想要强颜欢笑,掩盖被训斥的事实。所以每回千鹤看到梁小夏,心情也无比愉快,还常常挂着笑脸关心地问今天样?”
梁小夏没听出来千鹤关心话语下的讥讽,回回受宠若惊,倒是对这对爷孙的印象改观不少。爷爷不是个坏人,孙子也不过是个爱别扭嘴硬的罢了。
在梁小夏的实验助手工作中,她一次都没有遇到过千鹤的父母。
梁小夏很识趣,从来没有问过这个话题。
梁小夏觉得,千鹤的内心中似乎有某种执念。她几乎回回看到千鹤是在后院练习挥舞双手剑。顶着大太阳,一下一下地舞动和差不多高的剑,认真无比,汗水顺着脸颊慢慢流淌,滴在地上,长了还形成一滩水洼。千鹤的练剑枯燥乏味,从清晨到黄昏,偶尔会休息一下,然后继续。有时候梁小夏都佩服他小小年纪,悬梁刺股的毅力。
最开始,千鹤和梁小夏平时见了面,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两个小精灵根本不能在一起好好,梁小夏是懒得跟小屁孩计较,却因为她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回回惹得千鹤炸毛。
到后来千鹤一反常态,常常关心梁小夏的助手工作,两个小精灵的关系才缓和了一些。大多数时候都是千鹤叽叽喳喳,说些天真可笑的想法,说单纯的梦想,梁小夏在一边“嗯嗯啊啊”地对付着,一边神游。有时候,梁小夏兴致好了,也会给千鹤讲两个少儿启蒙故事,像丑小鸭、卖火柴的小女孩之类的。
偶尔能聊上几句的时候,千鹤也没提起过他的父母,梁小夏几次看见千鹤爬在窗台边上,默默地看窗外风景。那窗口必然是有一对父母,和他们的精灵小孩牵着手,或者抱在怀里,骑在头上,嬉笑而过。梁小夏想,那大手牵小手的场面,在千鹤眼里,一定疼得刺眼。
千鹤的父母很神秘,有一回梁小夏实在忍不住,问了玉泉长老关于他父母的事情。
长老抽了口烟,也只是落寞地吐个烟圈,说了句“他们会的,只是委屈了千鹤。”
到这里,关于千鹤父母的话题就被打住了,至少梁小夏他们没死,大概是失踪了。反想想,觉得这些年下来,千鹤也挺不容易的。
见到千鹤,梁小夏更加柔和了,顺着玉泉长老的面子,偶尔给千鹤带些自制蜂蜜的小礼物。梁小夏也成了在族里唯一能和千鹤说得上话的同龄精灵。
“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动我的头发!”在梁小夏又一次将魔爪伸到千鹤的头上时,千鹤终于愤怒爆发了,猛得甩掉梁小夏揉来揉去的手,双眼红红的怒吼。
“哎呀弟弟别那么小气嘛,来让摸一下。”千鹤的头发是那种深深浅浅的黄色杂糅的短发,像秋天熟透的小麦穗,摸起来软软的,在手心打着转,刚刚长出来的发茬子也细嫩毛绒,让梁小夏爱不释手。
“谁是你弟弟!讨厌!烦死了!”在梁小夏再次将手伸到千鹤脑袋上时,千鹤没再粗暴地打掉她的手,只是红着脸,兔眼一闭,外强中干地表示抗议,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任由梁小夏的爪子在头上揉搓。
“要是再长些就更好了。”梁小夏抓着千鹤短短的头发,犹未满足地喃喃自语。千鹤被这样一折腾,脸红得更厉害了。梁小夏则得寸进尺地将千鹤揽在怀里,女霸王一般蹂躏千鹤的脑袋。
夏尔,你到底是个样的精灵呢?千鹤看着梁小夏的侧脸,线条浑圆柔和,有精灵幼儿特有的稚嫩,眼睛像她的妈妈一样,杏圆可爱,却不似其他精灵那样清澈见底,总是透着一股淡漠地疏离,仔细看去,眼里似乎还有红光闪过。是觉吗?千鹤揉了揉眼睛。
最开始不太熟悉梁小夏的时候,千鹤总在族群里看到梁小夏和泥球在一起。泥球在梁小夏怀里打滚撒娇耍赖,梁小夏一脸宠溺地淡淡地笑,两个小精灵明明年纪差不多,外人却一眼就认出梁小夏是,总是将泥球像小鸡一样护在身后。
面对外人时,梁小夏举止得体有理,行礼动作流畅自然,有时并不太标准,却有一番自成的风度。可那神情总是有些防备的,似乎只有她认定的和家人,才能走进她的内心,小小地占有一席之地。
和梁小夏在一起久了,千鹤自认对她的性格有了些了解,却总在自以为摸透梁小夏的时候,又从来没看到过的一面。梁小夏那对外人一切不在乎,不论是奚落、辱骂还是赞扬,都像清风一样飘过的感觉,没来由地让千鹤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感到一阵无力。
他羡慕梁小夏总是站在泥球身边,让着她,保护着她。甚至有些嫉妒,他就没有这样的伙伴,没有这样的?所以他嘲讽打击、挖苦连连,像个得不到糖果就胡闹的孩子一样胡搅蛮缠。
认识久了,才,原来梁小夏也会笑、也会生气、会愤怒会难过,那平淡的表情,似乎在亲近的人面前才有生动丰富的一面。梁小夏会谈天说地,给千鹤讲很多珠玑在理,却生动有趣的故事,千鹤甚至觉得,梁小夏讲的故事比故事大王洛基的故事更精彩。她不会夸张地手舞足蹈,只是平静地娓娓道来,却让人沉浸在故事中欲罢不能。
现在,他不用再羡慕别的精灵有父母有玩伴,他也有夏尔了。千鹤不喜欢梁小夏揉弄的头发,却喜欢被梁小夏抱在怀里。这种安心愉悦的感觉,让他贪恋不已。
千鹤甚至在想,是不是母亲的怀抱,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有爷爷,有夏尔。我只有这些了,所以谁也不能夺走。”意识思索中,千鹤的脑袋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却像生根一样,迅速在千鹤的脑袋里盘踞扩大。直到这个念头充满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夏尔,为赫尔沙总叫你梁小夏?你叫她泥球?”千鹤从梁小夏的狼爪里挣扎出来,抹平被揉得乱乱的头发,字正腔圆地学着汉字发音问道。
很多次谈话千鹤也在场,他敏感地注意到这个称呼的不同,似乎是一种更高更内向的圈子,梁小夏和泥球站在圈子里面,他站在圈子外面。这样的认知让他烦躁不安,他不想落在泥球后面。
梁小夏了千鹤神情的不自然,从揉他头发开始,千鹤就不在想,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完全没有受压反弹那傲娇正太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梁小夏觉得越来越像幼儿园阿姨了,得负责调解孩子们的公平奖励,不让他们因为待遇不公平打起来。千鹤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平时那老气横秋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现在一脸坚强,却委委屈屈的样子,可爱地让人受不了。
千鹤看着梁小夏半天不,表情也严肃认真,没来由地忐忑害怕。难道他问了不该问的吗?红眼睛水水地垂下一半,心里纠结。
梁小夏不过是在努力克制想要继续蹂躏小孩的冲动,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可以叫我夏末(ummer),这是我的英文名。以后我叫你雷德(red)。要保密哦,这个是间的小暗号。”坏心眼的梁小夏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像给骑士受勋的女王,慢慢说道。她肖想千鹤这名字很久了,现在提出来,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反正这个世界没英语也没汉语,别人想她的话意思,基本不可能。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雷德,这名字真难听。”精灵语中的雷德,是风暴的意思。千鹤听到这个名字,明显很满意,更满意那一句“间的小暗号”。心情一好,臭屁的样子又了,高高昂着头,下巴朝天地批判了几句,嘴角还翘着,忍不住心情好。
这几个月里,梁小夏很少再见到泥球了,泥球也忙得团团转。在迅风受伤后的几个月,泥球坚定了想要做一个治疗师的想法。治疗师严格讲,是法唱者的强化系分支,专攻治疗方面。在西晶精灵中,会治疗的只有谷雨精灵长老。泥球如果想要跟着她学习,必须先跟着冰川学习法唱者的先期知识。
她现在白天跟在冰川身边,像梁小夏一样,做一名旁听课程的记名弟子。
冰川是族里出名的美女老师,精致的五官就像是博物馆里陈列的最优美的艺术品。冰蓝透亮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梁,双唇微翘,脸颊瘦削,颇有一种梁小夏前世看欧洲名模的感觉。
也不是不是法唱者的通例,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冰川老师人如其名,一张漂亮的脸蛋整天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味道,对待学生也严苛得毫不留情。泥球跟在她身边,即使是记名旁听,她也丝毫没有降低要求,一个问题答不出来,作业加倍,上课走神,练习加倍。学生们听冰川的课,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被训斥批评。
泥球晚上还得去看望受伤的迅风老师,再帮他做饭打扫卫生。在迅风受伤以后,他那乱糟糟的家就变成了桃花盛开的地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精灵常常以各种借口来探望他。泥球得一边招呼着迅风老师,一边招呼迅风的众多爱慕者,听她的语气,是很不乐意的。就这样,泥球一天到晚都不得闲,只有在中午才能匆匆忙忙地见到梁小夏,说不上两句话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梁小夏没了泥球这个乖巧的小伙伴,心里有点空落,注意力则全部转移到了千鹤这个爆脾气的小家伙上面,常常捏捏脸,揉揉头发,蹂躏一下这只沐浴在阳光中的精灵幼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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