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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事直接关系到谌家,关系到谌子慎,幼琳淡定不了。
在霍泽南如此冷静的语气中,她反问他,“你告诉我,是不是政.治.斗.争都这么残酷?子慎说,没有好人坏人,只有谁输谁赢,可你父亲他就一定是干净的吗?”
霍泽南在那端没有吭声,幼琳的质问让他心生不悦。
她现在是什么意思,她为了谌子慎一家人在这里跟他闹矛盾吗?
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他淡淡的问幼琳,“你是在求我,还是指责我,指责我父亲?”岑
“……”
幼琳沉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理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欢。
“先这样,我还有其他事情,等我有空了再打给你。”
霍泽南觉得没什么可说,就要挂电话了,这是他第一次用冷漠的态度面对幼琳,幼琳很受伤,却又不知再如何与他交流下去,闷了半天才闷闷说了一句,“行吧,你挂。”
那端,霍泽南在掐了线之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里回荡着幼琳焦虑的声音,很显然,幼琳非常非常关心谌子慎。
霍泽南也关心他,这次事件他也希望谌子慎到最后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但他作为男人可以关心自己的弟兄,幼琳呢,她是以什么身份?他前妻?
想到这里霍泽南心里烦得很,眉心拧成了川字,男人在有些方面还真做不到那么大度。
警卫员在外面敲门,是在问他中午要吃什么。
他背对着门口沉声回了一句,“不想吃。”
……
……
八月中旬,某个午后。
近40°的高温天气,霍泽南一身便装在成都武侯祠某个老茶馆里和同样也着便装的霍舒城见了面。
父子二人见面,霍舒城卸下官威,在霍泽南面前俨然一个慈父。
复古的屏风外面,艺人正在表演川剧变脸,冲功夫茶的小妹站在父子二人桌前,高高扬起功夫水壶,茶水在空中拉出一道漂亮的弧形,最终滴入茶杯。
霍舒城双目微合,手指随着外面乐曲节奏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霍泽南看着坐他正对面的父亲,一脸严肃。
待小妹离开,霍舒城在儿子过于专注的目光中缓缓睁开眼,不疾不徐的在儿子脸上扫了一眼,垂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沁人心脾的春茶——然而他一开口,就将他慈父的形象抛到了十万八千里。
“如何,想清楚没有,要不要去给我相亲?”
他看着正襟危坐的霍泽南,唇角勾起轻笑,“你老子给你找的,配你都是绰绰有余,而且……”
“我去相亲,那你让我儿子去哪?”
霍泽南冷冷开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父亲,“或者你是想把你孙子要回来,其他人就不管了?”
霍舒城应了一声,“嗯,正有此意。”
“呵呵。”
霍泽南也没再说其他,点烟之前就冷笑了两声。
他拿起桌上的芙蓉王,给自己点了一根,也扔给父亲一根,霍舒城目不斜视瞅着他,没搭理那根烟。
不要拉倒吧。
霍泽南没理他,自己低头点了烟,然后视线转到屏风外头,隔着那层薄纱看外面的变脸。
“我现在顺着您,搞不好哪天就反了您,父亲大人您最好不要逼我。”
霍泽南眯着眼,挑眼看霍舒城,他原本清澈的眉眼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那么一点邪性,看得霍舒城心头一颤。
换在家里,估计他早就拍桌子了。
可眼下在外面,私下见这一面也不容易,生枝节就不好了,霍舒城忍了又忍,硬是把那口气给咽了下去。
“说说你如何反?”
霍舒城到底是把那根烟点燃了,夹在指尖,霍泽南看他时,他那张脸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霍泽南笑了笑。
“还没想到。”
大不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就退役了,退役之后想干什么干什么,家也可以不回,老子也可以不认,有老婆儿子,有兄弟姊妹,有钱有房,他怕什么?
霍舒城用一种非常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这一看,大约就过去了一分钟吧,之后他默默抽烟,眼睛看着屏风外面,不再开腔。
霍泽南摁熄了烟头,又喝了口茶。
父子间仿佛随时随地要发起战火,老子在忍,儿子也在忍,看起来,都像是沉得住气的人。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等到小妹又过来倒茶,霍舒城才再一次抬头看霍泽南。
霍泽南和他对视,眼中没有半点退缩和妥协。
霍舒城觉得自己现在大概是制不住这小子了,他身后有他妈,有他妈的男人,有他妈给他生的弟弟妹妹……想到这些,一时间,某个首长就有点受伤。
<
tangp>“随你吧。”
等小妹又走了,霍舒城将烟头摁熄,不再看霍泽南,他这一句“随你”意思很明显,不管霍泽南反不反,他也不会改变主意接受幼琳。
霍舒城喝了口热茶。
变脸已经演完了,外面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霍泽南又给他递了根烟,他接过去,这一次,是霍泽南给他点的火。
“谌启良还有机会翻身么?”
霍泽南声音很小,甚至说话的时候,都没看他父亲。
霍舒城视线也瞧着别处,抽着烟,手指还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轻扣,“嗯,估计难。”
“谌子慎那边如何?”
“牵涉不大,账目清晰,目前没有任何问题。”
霍泽南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可心里却像松了口气。
霍舒城沉默了一阵,又道,“多少也要受些影响,那人是他爸。”
霍泽南抬起头来,父亲已经垂了眼,一脸郁郁,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是,不可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和谌启良都是红.二.代,一个院子长大的。
既想整死他,又想他安然无恙,这种心情很复杂。
霍舒城闷闷的抽着烟,男人这个时候其实需要女人在身边,郑荟茹留京,他一个人过来见儿子,要是儿子乖乖的答应去跟总参一把手的女儿相亲,他心里或多或少有点欣慰。但这混蛋油盐不进,还说要反他。
总之霍舒城来一趟成都之后,心情更糟了。
……
……
C市,谌子慎公寓。
男人在书房里看着文件就睡着了,迟嫣给他身上披了件衣服,轻手轻脚的出来,合上了门。
从他父母出事到现在,他睡得少,既要四下疏通关系,又要顾上公司生意。
广和因为这件事受了不小打击,甚至有投资人要撤资,谌子慎在应付公司股东的同时,也要重新找合作商。
迟嫣是昨天晚上过来的。
这人不识好歹,门一开见了她就让她滚蛋,说没心情见外人。
迟嫣直接拿起包朝他的脸砸,“我是外人吗,我他妈是外人吗,谌子慎你可以不当我是你女人,但你要当我是外人我一刀捅死你。”
这女人真是脸皮厚,谌子慎不屑的瞅她一眼之后就自己去忙了。
昨晚她给他做的饭,饭后给他捏了肩膀,她是个很贤惠的女人,她为他做了很多,却换不来他一个正眼。
今天他没去公司,上午去见了三个重要投资商,中午在酒局上被灌得不少,回来时整个人都像要倒下去了,却还是去盥洗室洗了脸,继续工作。
眼下他终于睡着了,迟嫣临离开那间房时,想起他一脸疲惫的样子都心疼。
下午六点,家里来了人。
这个人迟嫣见过,去年,谌子慎带她去了工作室挑衣服。
幼琳站在门口看见开门的人是Flora,眼中惊愕不小,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谌子慎的女朋友。
莫名的幼琳就有点高兴,好歹,他身边还是有个女人的。
“他睡了,中午应酬,喝多了酒。”
迟嫣指指书房,那扇门关着,幼琳看了一眼,脸上挂着善意的微笑,“我还说他一个人在家,过来给他做点吃的,他工作起来就不要命,这种时候要是倒下了,公司可就没人管了。”
幼琳将手里一袋子蔬菜,水果和肉类交给迟嫣,“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有需要,记得打给我。他手机上有我号码。”
“那个……”
迟嫣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幼琳,一只手拎着蔬菜袋子,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可以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之前静文提过,但她忘记了。
“幼琳,童幼琳。”
幼琳笑着转身,打算走了,手放在门框上又回了头,“你是他女朋友吧,你不要误会,我跟他离婚后已经没有牵连了,大家是朋友才关心他,以后有你在,我们也就放心了。”
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她笑意温和,那种与人为善的表情是不可能装得出来的,迟嫣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谌子慎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她果然是个好女人。
迟嫣送幼琳去外面的时候,谌子慎坐在老板椅上,还在回味刚刚幼琳在外面说的那番话。
幼琳一来他就醒了,他本就不想见人,这个时候迟嫣在,他难得解释他和迟嫣的关系,也就更不想出去见她。
她倒好,三言两语把她和他的关系撇得那么干净,谌子慎抚额,低头冷笑一声,“妈的,就这么怕跟老子扯上关系么?”
……
……
迟嫣回来的时候,他架起长腿在沙发上抽烟,电视里放着欧冠重播,
迟嫣在门口停了停脚,这才进去,反手关了门。
“你跟我前妻倒是聊得挺开心。”
男人头都没回,没看她,抽着烟说这话,那声音真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迟嫣就是不明白,他都被人蹬了,还他妈在这里臭拽什么啊。
迟嫣在他那英俊的侧脸上扫了一眼,没理他,径直回了厨房,做饭。
幼琳拿过来的菜,有芦笋,有木耳,有香菇,有里脊肉……迟嫣可以给谌子慎过一顿丰盛的晚餐,但那个傲慢的男人估计不是饿到前胸贴后背是不会吃的。
“你想吃清淡一点,还是辛辣一点?”
厨房里有人说话,在问客厅里的男人,男人置若罔闻,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不理。
迟嫣在里头等了半天,之后人直接走到了他面前,手里还拿着菜刀,“问你,想吃什么口味?”
谌子慎一脸冷淡的瞅着她,微皱了眉,然后缓缓站起来,双手揣在白色浴袍口袋里,弯腰,离得她的脸有些近了,他眯眼小声问她,“你是我谁啊?”
迟嫣知道他总会拿这话伤她,但她像是对这种事情早就产生了抗体,一脸的无所谓,“你给了我五百万,我可以给你做保姆,佣人,只要你高兴,任你差遣。”
“我不高兴。”
他说了这几个字就转身进书房了,迟嫣望着他的背影,有好长时间,心里空荡荡的,难受,想哭。
但她一笑而过,又回厨房忙碌了。
迟嫣七点三十给他做好了晚餐,他一直待在书房,不是开视频会议,就是打电话联系相关工作人员,直到十点钟他意识到自己饿了,这才出来。
可迟嫣已经走了,家里很冷清,有些人走茶凉的意思。
他走到餐桌前,将她留下的纸条拿起,漂亮的眸子眯了一条狭长的缝,纸条上写着:我先回了,记得吃饭。
连落款都没有。
谌子慎唇角一抽,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然后一手端一盘菜去厨房,加热。
……
……
霍舒城原本是计划坐军用飞机直接回京的,但他改变了计划,临时回了一趟C市。
这天晚上八点,幼琳正在给小远洗澡的时候,电话响起。
是一个陌生手机号码,一般情况幼琳是不接的,但这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是熟人打来的,手上湿漉漉的还有孩子的洗澡水,她擦干净了,拿起手机接起来。
“喂,哪位。”
“我。”
“……”
对方气场太强大了,只说了一个“我”,就让幼琳僵在原地,话都不会说了。
霍舒城穿军装的样子幼琳经常见到的,他一身威严,令人又敬又畏,但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平时待人还算谦和……?幼琳一不说话了,他就毛躁,粗着嗓音问她,“怎么了,我的声音不认得?”
幼琳吓得结巴,“认,认得……”
“嗯,是这个样子,我回来一趟,你来见我。”
“……”
“嗯?没听清楚?”
“清楚,清楚。”
幼琳捏了一把汗,对方又吩咐,“你打车过来,郊外军用机场,到了之后有人来门口接你。”
“好。”
“咳,那就这样。”
“好。”
幼琳都准备挂电话了,那头突然喊了一嗓子,“等一下!”
“……”
电话那端好像是在考虑什么,末了又说,“算了,你赶快过来。”
挂断之后,幼琳握着电话好久缓不过神来。
首长跟她打电话说要见面,而且是在机场,意思就是首长行程非常紧,那么,他这次是特意回来见她的?
幼琳忐忑不安的换了衣服,好不容易哄好小远跟姥爷在家等她,这才拿了包急匆匆的出门。
市区去军用机场,打车的话大概要半个小时,一路上,怕霍舒城久等了,幼琳一直都在催司机。
郊外军用机场看起来不像民用机场那样气派,但是到处都竖着红旗,这就让幼琳觉得十分神圣和庄严,下了车,每往前行一步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单志杰在门口等幼琳,幼琳一来,他就开口叫了她。
幼琳觉得好奇怪,她都没见过的人,怎么会认识她?
也没想太多,单志杰说了句“首长有请”,他的手往前一伸,幼琳就点头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候机室很小,空间不算大,幼琳在这地方见了霍舒城,更为紧张。
而且,她之前不理智的时候甚至问过霍泽南“可你父亲他就一定是干净的么”这样的话,一想到这里,幼琳心里就打退堂鼓:泽南告诉他爸了么?
单志杰带她进来之后就走了,大概是去飞机上等
首长了,幼琳站在霍舒城面前,想开口叫人,但他直勾勾盯着她的那表情太过严肃,幼琳一时畏惧,就忘了叫人。
霍舒城盯了她好久,突然冷哼一声,“幼琳,你是叔叔都不愿喊啦?”
“……”
幼琳愣了愣神,赶紧开口喊人,“叔叔。”
“坐。”
“好。”
幼琳坐下来,坐在霍舒城旁边,眼睛四处看,都不知道该把注意力停顿在哪里。
幼琳这是心虚,要是她和霍泽南的关系不像现在这样复杂,估计见了首长她就不会这么紧张了,总怕首长一开口就说“你跟我儿子断了吧因为他是你哥”之类的。
幼琳来之前,霍舒城在电话里有犹豫,犹豫什么呢,主要是他太想见一见自己孙子了。
但他不能见啊,他自己一见到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听他喊自己一声爷爷之后自己就心软了。
他不能心软,眼下,幼琳和泽南分开,泽南跟那姑娘相亲结婚,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对谁都好……
霍舒城审视着幼琳,明明知道幼琳紧张,还这么一瞬不瞬的用一双老道的眼睛打量着她。
“叔叔,您日理万机的,抽空回来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对我说吗?”
幼琳鼓起勇气开口,抬头看他,眼中充满真诚。
霍舒城也是侧着身子面对她的,一只手撑在腿上,看幼琳就像看自己的下属,要多严肃有多严肃。
“嗯,有事。”
他从旁边的位置上拿起一张照片,递给幼琳,“看看。”
幼琳的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
那照片,是个女孩子的照片,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姑娘,而且很漂亮,看她样子就知道是家世很好。
但幼琳不明所以,她不解的望着霍舒城,把照片拿在手里,又看了看,这才开口问,“叔叔,这是……”
“泽南的相亲对象。”
“……”
幼琳惊得睁大眼睛,“叔叔。”
“嗯,是泽南的相亲对象。”
霍舒城说着就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领,又低下眼去看幼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