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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七国来贺王邪的登基,七国的王都对这个新姜王不陌生,然而也不熟悉。
王宴上有为难他的,有被他王者气质所折服的,有探他对天下,邻国野心的。然而这位新姜王礼仪周到地招待了他们,对答间从容清敏,一点让人挑不出毛病,但却……总有点让人不甚深入亲近又琢磨不透的感觉。
原本各国的王和使者心底没底,见新姜王态度还算亲善,还准备在此与他加深一下感情。
毕竟姜国在七国中实力在前,又是尚武的国家,外交不可怠慢。
然而,在姜国发生了一场让人猝不及防的事。
即是一场来得迅猛的瘟疫。
姜国瘟疫的消息一传来,各国君王和使臣连夜驱车逃离姜国,片刻不敢多加停留。
然而这场浩浩荡荡的瘟疫却始料未及地不止在姜国,整个大陆同时并发的蹊跷,死伤人数上报的都已达数十万人,且疫情还在蔓延。
因为找不到疫情的缘由,有传闻说瘟疫是从姜国传来的,且又听传闻登基之时宫廷内斗,四公子王玑诅咒新姜王一事,流言顿时像瘟疫一般传到各国遍地。
一时各王文书,甚至天子向王邪发难,将瘟疫的责任一并归加于他,并要求他给一个说法。
然而姜王却对此事只字不提,只飞鸽过去一些暂时控制疫情的方法和防止疫情传播的注意方面。
各王收到那信件觉得他在忽悠他们,不问瘟疫情况,几个好事的王暗中勾结,欲趁机夺些姜国的土地瓜分,日夜谋划。
然而因为不控制,越来越严重的疫情蔓延,导致军营成为重灾区,根本无法发兵,这才把王邪那文书让人找出来吩咐下去控制灾情。
大雨下得倾盆,以往都城的街道上摊贩会纷纷收拾着摊子,匆忙往家里跑去。
因为瘟疫一事,姜国百业俱废,灾情严重至危及人命数万,许多人早已不敢出来做生意,也不敢与邻人说话,就怕被感染。
连着下着约十日的雨不见停,开着窗户的百姓想着来换米粮的商人今日恐怕也不会进城了。他们担忧着自己的米缸,储存的那点物资还能支撑几日。
“爹,爹,你看那人是米商吗?”八岁的孩童捂着肚子,饿得脸色发黄。看那街道上形单影只的人,眼神发出希望的光,拽着爹爹的衣角,兴奋地指着那低头走在雨中撑着一把不算新的黄油伞的年轻男人。
他爹还未看清楚,便拉开门冲了出去,上前一把抓住那年轻人跪下:“兄弟!求求你把你的米都卖给我,我阿娘要饿死了!”
年轻人被突然抓住,紧了紧右手中剑,然而看清是个中年的、面黄肌瘦的男人,怔了一下。
“求求你把米卖给我们吧!”小孩也跑出来,拽着这好看哥哥的衣角,一脸无助。
君芜一身男装,模样不像本城人,自然被当做城外的商人。
她伸了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抱歉,我不是米商,没有米卖给你们。”
孩子目光无助地看着她,君芜转身看着那个男人眼神一瞬黯淡下去。
他缓缓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她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认错人了。”说着拉着孩子过来。
“没关系。”
男人说着拉着孩子转身就走,边走边叹息:“哎……真不知道这瘟疫什么时候能结束。”说完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
孩子还不放弃地转眼不时转眼看着那好看的哥哥,然而那哥哥将伞往下按了按,遮住了他的脸,静静地往前走去,感觉很特别的哥哥。
姜国宫殿,午时。
瘟疫虽然也蔓延至宫内,然而王邪只命令将有疫情的人隔离至宫内处防治,其它宫内一切照常。
宫人们像往常一样备了上百个菜端至王的面前,王邪看着那些菜却是拿了筷子,缓缓地放下来。
宦人上前诚惶诚恐地问:“是否是菜不合大王的胃口?”
王邪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轻道:“这几日大雨堵了城外的路,米商进城的越来越少,不知道还有多少百姓在挨饿,我如何吃得如此大费周章的饭菜。”
“可是大王你乃万金之躯……”
王邪摆了摆手,制止他接下去的规劝:“传令下去,瘟疫未结束前,孤的三餐一个馒头,一碗清水即可。宫内所有人不分等级,一日三餐一律清简,另让宫司去盘点还有多少储备的粮食物资,拨出一半送至宫外分发百姓。且让治粟内史针对掌握京城大部分粮仓物资的贵族制定相关奖惩,于各贵族间通报,放粮仓济国危者加爵若干级,屯粮恶意者以逆国罪降爵若干级。。”
“谨遵王命!”
“去太医院。”
“是!”
宫廊上的钟磬在风中发出:“铛铛铛……”的声响,君芜换了一身宫人的装束,低头跟着那群宫女走在最后面。余光的位置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微微顿住脚步,风吹扬起她的青丝,她眉眼清柔,含着淡淡地笑意,注视他的位置,有些淡淡、温温的悠长。
不远处王邪拧眉在想瘟疫控制与解决事情,感觉似有目光在注视着他,抬头他望向了那个位置,顿住脚步。他眨了两下眼睛,以为他看错了,然而她用手指了指身后,然后悄然地朝那宫廊的拐角处隐去。
他反应过来,握了下拳头,对身边的人道:“你们不用跟着孤,各自仔细检查是否还有遗漏的鼠洞,若有立即封住,另维持宫内外的清理,保持室内的通风清爽,孤自去找张太医商量。”
宫人虽不知道为何突然这几日让他们封鼠洞,不过王说得一定是有原因的,并奉命道:“是,王。”
宫人退下,王邪朝前不急不缓地走过去,并无寻常。
宫女与他行过礼后,并未发现少了一个,他朝拐角处走去,顿住,见一名青碧水烟纱的宫女在宫廊上步履缓缓地走着,一头青丝,背影纤丽娉婷。她的身子有些清瘦,但却笔直地有些倔强挺立着背脊,步履走得淡然从容。
突然她顿了一下脚步,好似在对他说:“怎么还不跟上来?”
他方抬起步子,二三尺的距离,紧紧跟在她身后。
曲曲折折的宫廊,她进了一个宫内幽静的荒废的宅子,他见不是疫情扩散的地方并未阻止。
进了她进的屋,他随后,反手关起门。
阳光透过那窗格将她脸照得日影晃动,微微,见她嘴角淡淡地弯起一抹弧度。
连日被阴霾笼罩的心,像是投入一道温暖的光,让他脑中那段紧绷的弦,松了松。
“你过来。”他朝她招了招手,微微翘了翘唇角。
她从那半明半寐的光中走出来,他才看真切她的模样。
伸出手,自然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他似自问又似在问她:“我是不是对你总是太宽容了,才让你总那么轻易地能离开我如此之久。”
“相思如何写,你知道吗?”
她的手张开,轻轻地按在他的背上。
“听说你有难了,我不是来了。”
他笑了声,缓缓地推开她,微微扬了扬眉:“什么叫我有难了?你来了?”
“瘟疫,这么大的事……”她握住他的手:“我想你刚登基,父王也刚去世,还有别国对你发难,必定过得很艰难吧。”
他细细看着她,“别人都说我杀了我父王才登基为王,你可相信?”
她毫不犹豫摇了摇头,“你不会。”答得斩钉截铁。
“如果我说是呢?”
她两手捧着他的脸:“那你现在就看着我的眼睛,说是,让我相信试试。”
他眉角慢慢浸透笑意,像是一阵春风滑过春水的平面,他覆盖她的手,低首靠着她的额头:“阿芜,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她闭眼:“我知道,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
他轻轻地吻了她的唇一下,无比珍贵。
君芜感觉他脸颊上似有了胡渣,手指抚了抚他,心疼地注视着她。
“不要这么心疼地看我,我会觉得有点尴尬。”
“为什么尴尬?”
“因为让我的女人为我担心了。”
她注视着他,闭眼,缓缓地吁了一口气:“看来,你也是我今生逃不掉的劫数啊。”
太医院,一群太医托某人的关系大概找到了瘟疫的源头,全身被布裹着只露出两只眼睛,围着一群老鼠咬牙切齿,跺脚喘喘。
“就是这群老鼠害得大王茶饭不思,百姓饱受瘟疫之苦,我们日夜奔忙,本官,本官这就揍死他们……!”负责查此事的太常卿李大人卷着袖子,准备全副武装去揍老鼠。
张太医赶忙把他袖子拉下:“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你跟这些瘟老鼠生什么气啊?远离,远离,我们现下赶紧找到解决办法才是?”
“可……可……你看看我的眼睛!”李大人拉了拉眼上的布,指着自己黑乎乎的眼圈,“为了找到这帮‘凶犯’本官熬了多少日夜,今儿本官一定要揍它们皮青脸肿。”
身后他几个包成种子般的学生也跟在后面举手:“消灭老鼠,消灭老鼠……!”
一个扇子砸向他其中一个学生,找到瘟疫源头的萧衍,瞧着他们微微抽了抽眼角。
“出去。”抬眼,他那漂亮的眼睛,一个丽娆的眼刀刮过去。
几个学生心下一惊,立马低头道:“是!是!丞相大人!”往后连着推出去。听说得罪萧丞相并不用在任何一个国家的朝堂上混了,总之,惹不起!
李大人见一直在玩扇子喝茶的丞相大人发话了,也噤声了,上前好奇问道:“哎,萧丞相,你是如何确定这些老鼠就是瘟疫的源头的?”
萧衍眼皮不抬地,漂亮莹白的手指拨着扇骨,“大人既然不确定我所说的,又是为何要揍那些老鼠”
“这……当然是我完全相信大人!”
“好。”
“好什么啊?”
“既然源头已找到……”萧衍看向张太医,“那张太医几日后能拿出解药?”
“这……”张太医挠了挠头上的布,“我尽量。”
萧衍起身,“我想听的事,能还是不能?”
“这……瘟疫我从未见过,下官不敢妄下断言。”
萧衍微微挑了眉,门外一个清稳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孤的百姓,天下的百姓已没有时间陪你们犹豫。”
推开门,王邪走了进来,李大人和张太医一惊。
李大人抱着一团布要过去给他包起来,却在走几步后,被萧大人几步夺过去。
李大人见状搓着布想萧衍抢他拍马屁去了,谁知道他既然大逆不道地推开王,对王身后一个纤瘦的身影说一句:“死丫头,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王转身,几乎没有犹豫,一脚将丞相踹至边上!
上前,他拉着一个宫女,防贼似地离丞相远了远,并拍了拍她那只被丞相碰过的衣袖:“你想对我的王后做什么?”
李大人和张太医瞪大眼睛看大王,看那宫女。
然而萧丞相一句:“哼,小屁孩,我的夫人怎么成了你的王后。”
李大人和张太医张大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