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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那一刻脑中只盘旋着四个字:绝世独立。
“愣着做什么?不嫌外面凉么?还是你不累?”楚渊浅淡的声音带了丝关切。终究是不忍她风露下受苦。
她咧开嘴一笑,小猫一般钻进了房间。
楚渊背着她的脸绽出一抹欢愉的笑意,直达眼底。他关了门,转身回房,瞥了她一眼,道:“你去床上睡吧。”
“那你呢?你也一夜没睡了。”她不好意思地道。
楚渊长叹了一声,“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债么?”他瞅了她一眼,步履轻而缓的去柜子里拿了一床薄被,学着她的样子往软榻上一窝,盖上被子睡觉。在她做来极慵懒的动作,他做来却一丝慵懒也无,身姿依然秀美无双。
苏浅等不到他回答,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动作。
楚渊闭着双眸不看她,良久也没听见她的声音,他忍不住睁开眼睛,望着她道:“你是不累不困么?那就把床让给我,别处去看看转转吧。我是真的累极困极了。”
苏浅忽的往床上一坐,将鞋子一踢,迅速钻进被窝里,蒙头便睡。
楚渊好笑地看着她如鸵鸟一般拱在被窝里,轻笑了一声。脸上的疲惫之色不再隐藏,他闭上了眼睛,不消半刻,渐入梦乡。
苏浅醒来的时候,日已西斜,一抹夕阳余晖透过浣纱窗在房间里拉出一道长长的光晕,如金沙河一般。软榻上早就没了人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苏浅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头埋在被窝里不想起来。一日的睡眠虽然减去些疲惫,但终究抵不住自住进太子府连番的折腾,后来的几日虽然平静无事,但她在麻将桌上日日通宵,每日不过睡一两个时辰。
流云进来伺候她梳洗,她胡乱洗了把脸,用竹盐刷了牙,自己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她一贯不喜欢莲儿以外的人动她的头发。问起楚渊,流云回说在归云苑。
苏浅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抬步往归云苑走来。
到了湖岸边,果见吊桥已然修好,她嘴角微扬起。想起那些日子上官陌抱她过桥的情形,又嘟囔了一句什么。
吊桥于她来说实在是个痛苦的东西,她走上桥头试了好久,还是没能迈出十步远,叹了一声,足尖轻点,施展轻功掠过湖面,飘然落在梧桐树下。
树下被安放了一张软榻,楚渊躺在软榻上,双眸微闭。夕阳的光影透过茂密的树叶打在他身上脸上,斑驳陆离,如梦似幻。
苏浅抬眼看见塌陷的屋顶已经修好,门敞开着,里面一应家具都换成了新的。她环视一圈,见工匠已经全部撤走,里外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苏浅大眼眨了眨,心想着这人啊……
楚渊睡的纯熟,对于她的到来似乎丝毫不觉。她拾起一片树叶,轻轻骚弄他的脸颊,他痒的难耐,睁开眼睛瞅她。
“就知道你没睡。”苏浅嘻嘻一笑,把他身子推了推,挨着软榻一边坐下。
楚渊翻了个白眼,两只手臂搁在头下,幽怨地道:“你这样打扰,睡再熟也被你弄醒了。”
“天都快黑了,你还睡!还找了这么个好地方。”她嗤笑道。顿了顿,又道:“这树底下弄一张吊床倒是挺好,今年夏天就有了纳凉的好去处了。”
楚渊幽幽望着她,道:“我连觉都没睡,一直在这里监工修桥修房子,你一句感谢的话不说,怨言倒不少!”
苏浅嘿嘿干笑了两声,道:“多谢表哥帮表妹修好了房子,不然表妹我真得露宿街头了。为了以表谢意,表妹愿意从今日起当牛做马,任由表哥差遣。”她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地说着,楚渊凤眸一眨不眨看着她,连一点心动感动的打算都没有。<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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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接着说道:“表哥是不是很想表妹这样说啊?切,你想的美,房子又不是我弄坏的,干嘛我要承你的情啊?”
“既然如此,那浅妹妹就请另觅新居吧,这里清凉舒爽,甚合我意,以后我就龙渊阁归云苑两处住着,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楚渊悠悠道。
苏浅嘟囔道:“表哥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难道你忍心看着表妹我堂堂一国公主真的去和婢女们挤一间房?”她楚楚可怜的望着楚渊,一双大眼闪着无辜的光芒。
楚渊故意闭着眼睛不看她,道:“表哥还真就是个小气的人。”
苏浅嘟着嘴生气,但还真不敢得罪他,若逆了他的意,他真能给她撵出太子府去。
“好表哥,妹妹知道你不是那小气的人。你辛辛苦苦在这里一天,不就是为了表妹今晚能有个宽敞的房子住么?哦?表哥。”她声音嗲的连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楚渊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躲开她几寸。
软榻本就不大,他半个身子悬在了外面。苏浅一笑,收起嗲气,道:“表哥别气了,再躲一下就该掉下去了。”
她可以装的嗲到无比,但让她真的动情地说些肉麻的话,她就算脸红死也说不出来。楚渊自然是了解她的性子,也不敢再逗她,逗急眼了,她真敢露宿街头去。
就算她将太子府夷为平地,只要她高兴,他也不见得会说半个不字。又哪里会真的在意一座吊桥,一个归云苑,一个芙蓉殿。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有一天也是可以这样为一个女人而动。她心思深不可测,筹谋算计不次于朝堂上那些翻云覆雨的男子,她犀利泼辣,耍起性子来天皇老子也不怕,她娇俏可人,小聪明小手段层出不穷,有时她还是娇憨呆傻,不解风情到愚笨。但无论是哪一样的她,都让他再不能冷静克制地对她。
就算她心里只有上官陌,他也不想就这样拱手相让。总要做点什么。
心里想着,他忽的翻身下了软榻,一声不吭地往外走去,步履不见多急,却顷刻间上了吊桥,再下一瞬,人已到了吊桥那头。苏浅目送他衣袂飘飘而去,嘻嘻一笑,往软榻上一歪,小猫一样窝在上面。软榻微温,正是一个人的温度。空气里依稀还有清雅如莲的香气。
她睡了一天,再无困意,眸光盯着枝叶离离的树冠发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一丝余温也隐进地平线下,天地万物似乎都静止下来,隐没于昏暗之中。
不知何时墨凌到了她身边,盯着她看了半晌,低声道:“公主,下露水了,还是回屋里躺着吧,小心染了凉气。”
苏浅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听见吊桥上传来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不必看也知道是她的几名婢女来了。
苏浅翻身下了软榻,往屋里走去,几名婢女带着目光呆滞行动迟缓的楚梦追了上来。墨凌扫了一眼楚梦,似有所思。楚梦似乎并未看见他,目光始终盯着脚下几寸地面。
“这下再不必四个人挤一间房子了。”莲儿望着两边宽敞的偏殿兴奋的蹦蹦跳跳。她还是第一次到归云苑这边来。金子亦是同她一样的表情。杏儿与桃儿早先就来过这里,并没有那么兴奋,却也因为不必再五个人挤一间房子而喜形于色。
苏浅翻了个白眼,嗤道:“公主府的都是乡下来的么?如此没见过世面!真是丢死人了。”
侍女们各自忙着收拾东西,将苏浅的衣物用品往柜子里归置,对她的话无一人理会。金子去准备晚膳了,就在归云苑的小厨房。她到了这里,苏浅自然不必再吃太子府的厨师厨娘们烧的饭菜。
无人搭理于她,她看向墨凌。墨凌在看卷宗。虽然他在养伤,却不是那么闲的,凤阁凰阁暂时无人主事,一应事务落在了他和墨翼身上。墨翼日日在外忙活,他则负责批阅卷宗,传达苏浅的指令。
苏浅实在闲极,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只看见楚梦一个闲人,站立在墙角呆呆傻傻地看着满屋忙来忙去的人影。
她走到她身边,手指在她下巴上点了两下,啧啧叹道:“乖乖,表哥这是怎么折磨的你?让你变成这副模样了。可怜见的,待姐姐我给你看看,开个方子,弄点药吃,这副傻啦吧唧的样子对姐姐一点用没有啊。姐姐得想办法治好了你,你可是牵涉我苏国大事的关键人物呢。”
她嘟嘟囔囔,伸手给她把了下脉,走到墨凌桌前提笔写了个方子,叫了声杏儿,吩咐道:“今日起楚梦就交给你了,给我伺候好了,十天之内她若恢复不了神智为你是问。”
杏儿接了方子,笑道:“倒也好,她也吃药,墨侍卫也吃药,我这下是摆脱不了煎药伺候病人这个活儿了。”
墨凌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她吐了吐舌头,拿着方子去抓药了。
金子做好了晚饭,众人一起小小地庆祝了一番乔迁新居。饭后苏浅同墨凌一起批阅凤阁递上来的卷宗。
楚子恒之事算是告一段落,但她的事情还一团乱麻,一点头绪也无。她望着墨凌连连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