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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直属上司县尉大人召唤,怎能不去,又怎敢不去?
郭业对程二牛等人交待一番,告诫他们不得放松警惕,以防秦威派人过来摸底。
而后,硬着头皮骑上自己的小毛驴随着钱贵赶回了陇西县城。
在路上,钱贵对郭业谆谆叮嘱,见了县尉大人该注意哪些事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等等,令郭业受益良多。
两人路上紧赶快赶,没有过多耽搁,不到两个时辰便进了城东门。
进城之后,还没奔往福顺巷,郭业便让钱贵稍带片刻,然后快速前往朱户大街街尾的字花馆而去。
等他再次赶回来与钱贵碰面的时候,眼尖的钱长随发现郭小哥手里多了一个布包,沉甸甸的布包,貌似挺有份量。
钱长随心眼贼多,一猜就知道布包里头装里什么,不由眼馋地看着小布包咽了口唾沫,心中赞道,这小子倒是机灵,自己随意一点拨就知道该做些什么准备去见县尉大人。
不错,不错。
然后也不点破,顾左右而言其他的一边和郭业说着笑,一边领着对方直接奔往福顺巷。
进了福顺巷,走了约莫几十步,郭业便瞅见一栋门口立着两尊石貔貅的宅子,门匾高高悬起,上书“谷府”二字。
谷府,县尉谷德昭的府邸。
貔貅的寓意郭业怎么会不懂?
貔貅,上古瑞兽,能吞万物而不泄,也被人们喻为纳食四方之财。
郭业心道,看来咱们这位县尉大人对黄白钱财可不是一般的喜爱啊,连门口都摆放着招财进宝的貔貅。
随即将手中沉甸甸的布包往上一提,幸亏字花馆里头有现银,能够让自己提现。
不然今天两手空空来谷县尉家中,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钱贵知会了谷府的门房一声后,便领着郭业径直朝着谷德昭的客厅走去。
此时正值午后,钱贵知道县尉大人每逢午饭后总要午睡上一个时辰,也没敢叫醒他,索性和郭业两人在客厅坐着,边聊天边等着县尉大人午睡起来。
待得茶水都换了三四盏,谷德昭这才睡醒,姗姗来迟进了客厅。
郭业白等了一个多时辰,心里纵是不舒服,可也不敢面露不忿。
听到客厅门口有了响动,欣然抬头一看,一名年约四旬左右、虎背狼腰的男子穿着绿袍踏步进来。
男子面呈麦色,长得倒是端正,国字脸,浓眉大眼,下颚一撮毡须,神情板正貌似不苟言笑。
郭业无需猜测也知道这个人便是主管全县三班衙役和壮班杂役的县尉大人——谷德昭。
一袭绿袍皮靴,甭说在谷府,就是在整个陇西县城,十根手指指头也数得出来。
果不其然,钱贵见着来人进来还未坐下,就站起躬身抱作揖道:“县尉大人,衙役郭业带到。”
谷德昭唔得一声,自顾走到客厅首座缓缓坐了下来,将目光转向了堂下的郭业。
郭业立马站起抱拳道:“皂班下属郭业,见过县尉大人。”
谷德昭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钱贵整天自己耳边唠叨的小衙役,人长得倒是年轻俊俏,眉宇间透着股英气灵巧劲儿。
但是真如钱贵所说的,会办事,会生财么?
这个,谷德昭暂时还无法看出。
郭业趁着谷德昭沉思的这一会儿,小步上前将手中布包高高捧起,对着谷德昭说道:“前些日子,我等皂班下属在外头置办了一份产业,每月都有不少银子进账,这是属下等人孝敬县尉大人的。”
说完也不管谷德昭同意不同意,径直将布包摆放到了谷德昭右手随意便可碰触的茶几之上。
然后朗声道:“属下等别无他意,主要是因为县尉大人为了陇西治安劳心劳力,看着心疼,但属下等人资质愚钝,又帮不上大人什么忙,唯有孝敬点黄白俗物供大人花销了。”
这是郭业第一次给上司送银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都是第一次行贿,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脸颊也有些燥热的垂了下去。
倒是钱贵听完郭业的说辞,不由开了眼界,心中大呼,行啊,臭小子,这给上司行贿让你说得如此义正言辞,好像县尉大人不收你这银子都有点不近人情似的。
你牛逼,够不要脸!
不过县尉谷德昭却是心头别有一番滋味,看着莪郭业的眼神都趋向柔和。
因为他刚才无意中触碰了一下茶几上的布包,好家伙,都是马鞍状的成锭白银,看着布包这大小和份量,至少四百两以上。
阔绰,小小衙役出手竟然这么阔绰。
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是皂班一干人等的心意,因为自己是临时召唤郭业上门,这小子肯定也是临时携带银子过来的。
小小年纪,小小衙役,一出手就是四百两银子,会办事,的确是会办事啊。
谷德昭脸上不说,心里却委实被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继而说道:“这段时间本官的耳边都是你的名字,郭业,你最近的名头不小啊!”
郭业没想到谷德昭竟然会用这句话来做开场白,一下子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谷德昭如此夸奖于他,郭业尽管很受用,但是还没傻到沾沾自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相反,他刻意表现得更加拘谨,脸呈惶恐。
为什么?
无非就是让谷德昭这个直属上司刷一下存在感呗。
果不其然,谷德昭见罢,情不自禁地颔首捋须,的确很满意。
一时间,整个客厅宾主尽欢,气氛融洽。
谷德昭指了指茶几上的那包银子,示意钱贵拿回自己的书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钱贵妥妥的支开。
待得钱贵离去之后,谷德昭冷不丁问道:“据本官所知,郑九早就死于白记药铺的大火之中。郭业,你告诉本官,东流乡吴家,何来的郑九?难不成死人还会复活不成?”
嗡~~
谷德昭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响彻郭业耳边,雷得他两耳发鸣。
郭业脸色霎时大变,额头虚汗涔涔坠下,心中叫苦,县尉大人怎么会看穿我的计谋?
完了,完了,全被谷德昭知晓了,一时间,郭业心神起乱,不知如何应对。
久久,郭业傻站在那儿无法回话。
本以为谷德昭会对他的谎报而雷霆震怒,革职查办。
谁知——
谷德昭突然哈哈一笑,这是一种自信的狂笑,仿佛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随后道来:“郭业啊郭业,你也不想想县衙壮班一直掌握在谁人手中。”
一听壮班,郭业瞬间明了,原来如此。
当日白记药铺大火,负责夜间巡逻的壮班是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的。
难怪,难怪……
就在郭业豁然开朗之时,谷德昭话锋一转,轻声赞道:“不过你是当真有办事,竟然为了引出凶手出洞,使出一连串的诡诈计谋,哈哈,本官当初还真小看了你。现在左右无人,你可以说出真相了,凶手到底是何人?”
郭业真心没想到一直给他视财如命印象的谷德昭竟然心思如此细腻,仿佛洞穿了他的所有如意算盘一样。
不过好在,好在他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跟他的死对头,功曹佐官马元举见过面,不然,估计明天就要脱掉这身公服滚蛋了。
于是谎称老九叔在白记药铺诊治的时候谈过话,对方亲眼目睹了捕头秦威和何家三老爷合伙搞私盐的情景,然后被推下了山崖,最终被烧死在药铺之中。
郭业更是毫无隐瞒地提到无论是白记药铺的七八口人,还是大泽村的三百无辜百姓,都是很死于何家的灭口。
郭业对谷德昭言及,从大泽村的屠村手法上来看,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何家在暗中肯定蓄养着一支凶残的武装力量。
...
...
咣当!
谷德昭跟前一只茶碗碎地!
但不是掉落在地,而是被谷德昭从茶几上一扫落地。
“该死,该死,真该死,全该死!”
谷德昭听完郭业的叙述后,勃然大怒,嘴中连连叫喊着该死。
郭业不知道县尉大人说得是秦威该死,还是何坤该死,还是那伙屠村匪徒真该死。
只得退到一边,不敢去触谷德昭的霉头,等待着谷德昭的平静。
约莫过了一会儿,谷德昭的心情渐渐归于常态,脸色却是阴霾无比,双眼盯着满地的碎瓷,心中依旧此起彼伏:
秦威,狗杂碎!
何坤,狗胆包天!!
屠村歹徒,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在本官的地盘上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
心中怒骂狂啸了许久之后,谷德昭尽量让眼神柔和下来,然后看着郭业问道:“郭业,此事容不得半点玩笑,你当真确定?”
郭业明白谷德昭所指,秦威在县尉大人眼中仅是跳梁小丑,但是何家,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但是,
郭业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老九叔的命,大泽村三百余口无辜性命,刽子手们必须偿还!
血债,必须,血偿!
“嘶……”
见着郭业斩钉截铁的点下了头,谷德昭还是不由抽了一口冷风。
随即思索一会儿后,对着郭业吩咐道:“你们在东流乡吴家继续引诱秦威自投罗,将证据给本官掌握好。但是……”
说到这儿,他起身下来走到郭业跟前,轻声说道:“但是只要此案开始接触到何家中人,你必须第一时间向本官报道,不得私自做主。听清楚了没有?”
郭业听完谷德昭的话之后,心中先是开心,继而是怨愤。
开心的是,县尉大人终于打算舍弃掉秦威这颗棋子了,秦威只要敢来东流乡自投罗,逮个正着,那肯定是必死无疑。
只要秦威一死,那再也无人能够在暗中算计自己了,以后夜里睡觉也能睡得踏实了。
怨愤的是,县尉大人貌似有些忌讳何家,难道他想将这件事情包住,只查到秦威这里即可吗?
草,那九叔和大泽村的三百乡亲不就白死了吗?
这怎么可以?
这是三百多条人命啊!!!
不报此仇,如何让三百余口无辜百姓瞑目啊!
郭业心中怒气滔天,但是碍于谷德昭在前,不能发作。
看来,这个事情必须找马元举那头老狐狸合计合计了,先暂且答应县尉大人吧。
于是对谷德昭抱拳称是,报道:“遵命,一切唯县尉大人马首是瞻。属下先行告退了!”
听着郭业的肯定答复,谷德昭很是欣慰地笑道:“不错,不错,下去吧,好好干,本官不会亏待得力办事之人。”
郭业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离开了福顺巷谷府。
客厅中的谷德昭独自呆了许久,突然阴恻恻一笑:“早就听说县丞大人和何家交情不浅,看来我得去拜访拜访县丞大人,跟他打听打听这何家到底愿意出多少银子,来买他何家满门几十口的性命,嘿嘿……”
而此时的郭业也学着马元举的招数,让一个孩童送信到他家,约他今晚一更后,速来老地方商讨正事。
老地方,指的便是城北烟花柳巷里头的酒肆——一品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