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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几名劲装大汉将棺盖掀开,听得声音是从那老妇人身体下方传来,几人倒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面对老妇人那惨白惨白的死人脸也毫无所惧,用麻布裹着两手将那老妇人生生从里面抬出来,扔到地上。老妇人随身放置的几件银首饰叮叮当当地撒落在地上。
孙不二见状大为气愤,要不是面前两人手执明晃晃的长刀逼迫着,他大有冲上前去的意思。
年轻公子上前朝棺内看去,眼见棺内底部已是空无一物,而那咚咚的撞击声此时也密集起来,听声音却是从棺底下传来。
这回便肯定那棺木底下另有空间了。几名劲装汉子抽出随身的长刀,小心地沿着棺底木板的边沿撬起,两人合力小心地抬开,待见着里面的情景,众人都吃了一惊。
原来这棺木设计都十分巧妙,分了上下两层,上层放置了老妇人的遗体,下层却藏了一名年轻的锦衣女子。但见那女子全身上下都被麻绳捆着,那麻绳绑得极紧,冬日里那锦衣女子穿得厚实都有几处几乎勒出了绑痕,女子口里塞了布团,口不能言,却不甘心,正用被捆着的双腿使劲踢打着木板,这才发出外〗,人听到的咚咚的敲击声。
见着阳光的刹那,那女子骤然见光,双眼反射性地闭了闭,随即睁了开来,看向探头过来的年轻公子,眼泛泪光。
年轻公子这才看清楚了那女子的容貌,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此时虽是担惊受怕,满脸憔悴,梨花带雨,沾满灰尘和泪水的脸上非但不显得肮脏,倒有另一番柔弱之美,即便年轻的公子自身为女人,也禁不住萌生出要将她揽在怀里,好生安慰一番的冲动。这被藏在棺底带出镇原城的自然是失踪了的冯素琴。
年轻公子即忙命人将冯素琴解救出来,护在身边,看向已经退到众护卫中间的楼大公子已是满脸怒色,冷笑连连道:“好一个婶娘出殡,好一个感情不深,原来是暗藏民女,为非作歹。来呀,将这些人统统给我杀了!”
众汉子应喝一声,便围上前,楼大公子身边的几名护卫此时牢牢将楼船护在中间。眼见一场混战即将暴发。
“且慢!”楼大公子出声道,“本公子乃是西北楼家堡的大公子楼船。”
“那又怎样?”年轻公子冷哼道。
“此番行事既然败露,那本公子自然认栽。只是你们要想清楚,与我楼家堡为难的后果。今日你们若将我等尽皆灭口那便罢了,如若不然,我身边这几位可都是楼家堡的高手护卫,想全身而退自然做不到,但要是拼着一死突围一个回去报信却也不是难事。”
年轻公子听了,大为不屑。这时那怪异的长袍男子神色一动,想起了什么似地,凑到年轻公子耳边小声说道:“大小姐,楼家堡在西北势力非同小可,督公也是有意结交,此时与楼家结仇实在不妥。”
年轻公子听了,眉头紧皱,若是单单一个楼家堡的名头,年轻公子自然是不怕的,只是若是督公也有意结交,那便不好与楼家正面为敌了。一时之间,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公子,救救我。”这时躲到年轻公子身后的冯素琴出声了,她在那具至今想来依旧恶心的棺木里从凌晨关到现在,目不见光,口不能言,还要忍受着时不时传来的腐臭气味,对这楼家堡的大公子楼船自然是恨之入骨,若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不肯出手救自己,再落入楼家大公子的手里必定受尽屈辱,生不如死。是以见年轻的公子犹疑不定,不由大急,急忙出声哀求道。
年轻公子听得,想到这楼家的什么大公子如此对待这样一名柔弱女子,心中也是极为气愤,虽然碍于督公的意思不能正面与楼家为敌,但冯素琴却是决心救定了的。
年轻公子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们是楼家堡的人,那今日本公子权且放你们一马。只是这位姑娘本公子却是要带走的。楼公子可还有话说?”
形势比人强。眼下对方人多势众,楼船还能有什么想法,只得自认倒霉,拱手道:“楼某无话可说。”
年轻公子听了再不看楼船一眼,拉着冯素琴回了黑马车上,众汉子呼喊一声,纷纷上马,护着黑马车穿出树林离去。
林子里,孙不二哭喊一声,跑到那老妇人遗体边上,见自己的老娘亲如一包垃圾般被人随手扔到草地上,泥土草屑沾满身。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贪图楼大公子的银子,这才惹出这许多波折,楼大公子他是不敢怪罪的,别人怪不得,那只能怨自己,当下扑到老妇人身上,放声大哭。
“娘啊,孩儿不孝啊……”
孙不二的婆娘见丈夫哭得这般伤心,也上前,嘤嘤地低声啜泣。
其他送行的乡邻,楼家的伙计,吹锁呐的乐师,见此情景,却无一人感到同情,冷冷地站在一边看着这对夫妇放声大哭。
楼大公子阴冷的目光盯着远去的那群劲装大汉,直到所有人都冲出了树林,再看不见身影,他才收回目光,想到自己辛苦谋划一场,功败垂成,非但未能抱得美人归,反倒让人给抢了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心里的不甘就针扎一般刺得楼船混身难受。待回过神来听得孙不二夫妇还在那哭天抢地,惹人厌烦,不由大吼一声:“别嚎了!”
这一声怒吼生生将孙不二夫妇的哭声打断,夫妇俩满脸畏惧地看向楼大公子,就如一只雄鹰下的一对可怜的鹌鹑,连大气都不敢出。
楼大公子怨恨地撇了眼两人,大手一挥,带了手下人竟是不再理会孙不二夫妇,一刻不停地出了树林子,扬长而去。
楼大公子等人一走,余下的乡邻,乐师等人左右看看,见连安排抬棺的楼家伙计都走得一个不留,连忙有样学样,脚底抹滑,走得一干二净。
一眨眼功夫,树林子里就留下孙不二夫妇,一具开盖的黑棺木,一具老妇人的遗体,满地落叶。孙不二夫妇回过神来,左右看看,四下里已是空无一人,不由悲从中来,抱头痛哭。
深夜里,镇原城内的许府大院灯火通明。两队梁军士兵守在前院,不断有楼家的伙计被五花大绑地抓进来。
许梁沉着脸坐在正厅里,戴莺莺和铁头肃立左右,黄子仁与邢中山坐在两侧,又有两排梁军士兵静立正厅两侧。
楼记粮店的大掌柜楼止,二掌柜伍思德被反绑着各由两名梁军士兵押了进来。楼止见了堂上的许梁,挣脱了押着的士兵,冲上前,须发皆张地大叫道:“许梁,我楼家与你许府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何故抓老夫来此?!”
许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堂下这眉毛胡子一大把的楼记粮店大掌柜,听这老匹夫叫得这么义正言辞,若不是那赌鬼胡成功亲眼所见,只怕自己当真要怀疑抓错了人。想不到这老家伙死到临头了还想狡辩,不由大为恼火,怒喝道:“老不死的,少在老子面前装糊涂。我问你,我家夫人你们抓哪去了?”
“什么,什么夫人?”楼止强笑道:“许大人这话问得可真是蹊跷,你家夫人不见了,与老夫有何干系?”
“少装蒜!”一旁的铁头怒道:“我家少夫人昨天被抓上一辆马车,有人亲眼看见马车驶进了你家的院子里。”
楼止悚然一惊,楼大公子的手下下手迅速他是知道的,想不到这么快的速度还是让人给看见了,他强掩心中的慌乱,徶头说道:“老夫在镇原当了快二十年的粮店掌柜,名下宅子上十间,有几间已是废弃多年了,老夫可从没见什么马车进了宅子。”
“呵呵,”堂上传来笑声,“哈哈。”
楼止惊异地抬头看见,却见堂上许梁坐在那轻笑不已,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
“呵呵哈哈。”
“许大人笑什么?”楼止怒道。
许梁停住笑,起身,走到楼止面前,一把扯过楼止的衣领,冷然道:“我笑你个老匹夫不知死活,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不要以为你是什么狗屁楼家堡的人老子便不敢动你,敢动我许梁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你不说是吗?那我就打到你说为止。”
“你敢?!”楼止怒喝道“你敢动老夫一根汗毛,楼家堡不会放过你的!”
“我呸!”许梁狠呸了一口,摆手道:“拖出去打!”
两名梁军士兵将楼止拖了出去,楼止大叫不已:“姓许的,你,你好大胆子,敢动老夫……啊……”
几棍下去,楼止便惨叫不已。说到底楼止身为楼记粮店的大掌柜,养尊处优多年,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也就是嘴上叫得狠,压根就受不得什么重刑。头两棍子打下去,老头还在狂骂不止,待十几棍下去,老头便疼得顾不上骂人了,惨叫连连,再几棍,连惨叫声都变得虚弱。
厅内二掌柜伍思德虽没人问他话,他却是汗如雨下,浑身如打摆子般抖得利害。许梁站在堂中,如没看见伍思德这人一般,一言不发地听着厅外的棍棒声。
未几,厅外楼家大掌柜的惨叫声已经停了下来,一名梁军士兵跑进厅来禀报道:“启禀将军,人犯吃不住刑已经昏过去了。”
许梁鄙夷地撇嘴,挥手道:“把他浇醒。”待士兵退出去,许梁踱到伍思德身旁,幽幽地说道:“伍二掌柜,你听见了吗?你家大掌柜已经昏过去了。接下来我想问问你,知道不知道我家夫人的下落?不知你可想好了要告诉我没有?”
许梁的声音很轻,很慢,听起来就如与好朋友谈心一般,但听在伍思德耳中却如厉鬼的声音一般恐惧。
伍思德身体抖得就更加利害。
“看来你还是没想好。”许梁遗憾地道。
伍思德咚地一身跪倒在许梁面前,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说……”
待伍思德哆哆嗦嗦地将楼大公子如何将冯素琴抓来,又如何藏到出殡的棺木中顺利运送出城的经过说了。厅里原本坐着的邢中山,黄子仁等人都惊讶地站了起来。
许梁盯着伍思德咬牙切齿地问道:“那楼家大公子楼船如今可还在镇原城里?”
伍思德摇头道:“大公子白天的时候就混在出殡的人群里出城去了。”
“出城了?”许梁震惊地后退两步,喃喃说道。
戴莺莺上前问道:“楼家大公子长什么样子?”
伍思德看她一眼,奇怪地道:“怎么你们不认得大公子么?大公子相貌奇特,最是好辨认,他鼻梁上有块暗红的胎记,如拇指般大小,一眼就能认出来。”
戴莺莺顿时呆在原地。许梁猛地上前抓住伍思德的手臂,睁大眼睛叫道:“你说什么?鼻梁上有胎记?原来是他!那个混蛋!”
许梁回想起上午在城门口,那个扶棺的男子,鼻梁上正好有块暗红的胎记,当初自己还好奇地多看了两眼,想不到自己兴师动众在镇原城内找得辛苦,人家楼大公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