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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现了什么?”皇帝神色莫测,太子又是一笑,看向夏青道:“夏神医,将你的发现与父皇说说吧。”
夏青忙恭敬的做了个揖,道:“回禀陛下,草民观和怡郡主尸首,见尸首神情微恙,尸斑也有些古怪,颜色更是奇特。行医者自是要严谨仔细,万万不得错上一处,虽郡主金枝玉叶,草民得以窥见尸身已是逾越,但处事务必不可漏查一处,行医者尤其忌讳管中窥豹,草民便又斗胆细细观看了一回。这一看不要紧,便发现郡主身上嘴唇乌青,身上有细小红斑,四肢并不僵硬,发丝也凝结成块……”
这人是个医痴,絮絮叨叨的一堆听得满殿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偏生夏青自己还浑然未觉,说起症状的时候仍旧津津有味,一本正经。就连皇帝脸上也浮起些不耐之色,终于,等到夏青说完和怡郡主身上的疑点后,才道:“草民观其如此,便知郡主是服用了一种【鲜肌散】,此散无色无味,喂于人口中只要辅以香料熏一熏,便可教人尸身保持刚死不久的状态,草民闻到了郡主身上的香薰之味,断定郡主是被人用了【鲜肌散】。”
“胡闹!”淑妃忍不住道:“什么鲜肌散,和怡分明就是被蒋阮害死的!”
“娘娘稍安勿躁。”夏青却仍是不疾不徐,认真的侃侃而谈:“草民自知其中蹊跷,便用了师父教的办法除去了和怡郡主体中的【鲜肌散】,郡主将那扰乱仵作视线的药物除去后,尸身便不会再说谎,呈现出真正死亡的时间。草民看过,郡主伤口发青,观其时间来看,至少比仵作判断的时间早上一日才是。”
此话一出,金銮殿中一片哗然。
夏青这番话,便意味着早在蒋阮去沐风亭那一日之前,和怡郡主就已经死了。这样一来,蒋阮杀人的罪名根本就不成立,相反,方才宣沛和太子的话倒像是真的。并且,再往深里想,宣沛所说是宣朗和和怡郡主的宫女将和怡郡主弄到沐风亭的,宣朗为什么会和和怡郡主的尸首在一起,岂不是很有可能,和怡郡主便是他杀死的,此番不过是贼喊捉贼的戏码罢了。
宣朗神色大变,然而今日太子与宣沛的出现实在太过突然,本就将他脑子搞得有些浑浑噩噩,再加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夏青,更是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宣朗本就是无脑之人,不过是依仗着宣离在宫中便宜行事。谁知如今宣离也对他生了隔阂,今日必是打算袖手旁观了,宣朗心中乍乱之下,再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得徒劳的道:“不是,你在说谎,我是亲眼见着和怡郡主死在她手里的,当时和怡郡主还是好好的!”
淑妃对夏青的话也有些怀疑,她不是神医,自然瞧不出和怡郡主的尸首有什么不对。一开始她以为此事是蒋阮做下的,一心想要置蒋阮于死地,谁知此刻夏青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若是真如夏青所说,和怡郡主便是早在沐风亭一日前便死了,真正的凶手是谁?淑妃虽然因为和怡郡主的原因呢讨厌蒋阮,却也不愿意杀了自己女儿的真凶逍遥法外,更无法接受被人蒙骗在鼓里的感觉。登时便柳眉倒竖,喝道:“夏青,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夏青被人如此质疑,心中虽然有些激愤,却还是好脾气的解释道:“草民虽四处云游,医馆却在金陵开了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说过医馆的不是,更不会自砸招牌。草民已经看过郡主的尸首,此刻药物移除,若是娘娘不相信,大可再找些仵作和御医前去验尸,看看草民说的是否有假。”
金陵圣手在大锦朝的名声无人不知,他说的话在锦朝的大夫中便是金玉良言,有谁会怀疑他的诊断有假?若是怀疑,便是与整个大锦朝的医道做对了。夏青此人性子直接,人品更是人人称赞。他都如此说了,众人也并不怀疑其中有错。
太子也跟着道:“父皇,儿臣方才已经让御医署和宫里的仵作重新验看了一遍,果如夏神医所说,和怡是死在沐风亭那日之前。”
皇上神色微动,懿德太后拢在袖中的手渐渐舒展开来,缓慢抚摸着红宝石护甲,淡淡道:“老四,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不、不是……”宣朗怎么也没想到夏青居然留了这么一手,杀了他个措手不及,然而此时再想翻盘已然有些困难,皇帝看他的目光充满深思,令宣朗忍不住心惊肉跳。他筹谋了这么久,装了这么久的懦弱无害,眼看着大业将成,难不成就要在今日,原先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
“四弟,本宫知道你爱慕弘安郡主,可也不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太子微笑道:“况且如今蒋副将在前线生死未卜,你这样不惜将弘安郡主置于被诬陷的地步,也实在是太卑鄙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来,登时众人便又联想到蒋信之一事。方才宣沛的话里说宣朗是想借和怡郡主之死逼嫁,好端端的为何要逼嫁,若说是真为了美人而来,得不到就毁灭,还搭上一个和怡郡主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若说是为了蒋信之手里的兵权,那倒是极有可能。
虽然如今蒋信之的地位十分尴尬,然而进则功勋万里,退则可接手兵权,无论如何,娶了蒋阮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宣朗若是打的这个心思,一切都说的通了。只是明白之余众人又忍不住心中感叹,原先看着这个朝中无能的四殿下每日跟在太子身后,不曾想到还有这等的野心和谋划,实在是不容小觑。
宣朗愤恨的看向太子,太子回他一个笑。自从得了蒋阮的提醒,太子虽然是个无脑之人,在深宫中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脾气,尤其是最恨背叛欺骗之人。他自认待宣朗不薄,谁知后来调查出的结果却是宣朗暗里和宣离关系匪浅。一想到原先宣朗不过是做戏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太子就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而早年间有些不得其解的事情,也证实了是宣朗在背后做的手脚。太子早已对宣朗气怒不已,如今寻了个机会,自是要往死里打压。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但凡当初宣朗待太子有三分真心,也不至于落到如今众叛亲离的地步。
紧接着,总兵大人辜大人进殿禀告:“回皇上,微臣在宫中废井里发现血迹碎衣,辨认正是郡主所穿。”
若真是蒋阮所杀的人,杀人当时便已经被宣朗瞧见,哪里还有时间去将和怡郡主的衣裳脱下来跑到几里外的废弃水井丢弃?
太子摇头道:“四弟,不是本宫说你,为了弘安郡主杀了自己的亲妹妹,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本宫知道你和淑妃娘娘感情深厚,小时候做错了事情,都是淑妃娘娘在父皇面前替你说话。你这样杀了和怡,淑妃娘娘该有多难过啊,你看,她对你那么信任,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你。”
这话刚一说完,淑妃脸上的神情顿时大变,宣朗也僵在原地。
太子这话确实没错,陈贵妃表面温和实则高傲,平日里和其余三妃都走的很远。淑妃性子骄纵,且膝下无子,并不构成威胁,得了皇帝的宠爱也有些时日。从前宣朗也刻意讨好过淑妃,只盼着淑妃能在皇帝面前说他几句好话。
如今太子这一番话,却是将众人的矛头都引向了淑妃。的确,淑妃失了和怡郡主,首先就对准了蒋阮发难,却是对宣朗的话完全信任,宣朗和淑妃关系亲密的话,其中会不会又有什么内幕?深宫后妃一旦有了野心,行事便极为可怕,会不会有可能和怡郡主的死淑妃其实也是知情的,只是和宣朗合起来想要逼嫁蒋阮。目的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淑妃无子,和怡郡主到底只是一个女子,若是日后宣朗有了权势,甚至往深里想,若是能坐的了那个位置,淑妃也能分一杯羹。
帝王之心对这些事情尤其敏感,几乎是话音刚落,皇帝的目光便直直射向了淑妃。
淑妃虽然在宫中骄纵,却也深知其中利害,心中暗恨太子拖她下水的同时,也忙不迭的高声道:“没想到我如此信任与你,四皇子,你却是这般害我和怡,皇上,”她看向皇帝,美艳的脸上顿时落下两行清泪:“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这便是要跟着来讨伐宣朗了。只有这样,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才能显出她和宣朗根本没有合谋一事。至此,宣朗众叛亲离。
皇帝勃然大怒:“来人,把四皇子带走,送到刑部关押,隔日再审!”
“不,父皇,不是我……。”宣朗还未来得及想好对策便听到这么一句,登时惊慌失措,只顾着求饶喊冤。
然而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晚了,太子宣沛和夏青,以及现在的辜大人都几乎将他说谎的事情坐实。而宣沛那一番离间的话语,终于也让宣离在眼前这个时候住了嘴。或者宣离本身也并没有打算出手相助,毕竟弃车保帅是他一贯的作风。
懿德太后深深叹息一声:“不肖子孙,满口胡言。”
今日御前亲审,大殿上的情景传了出去必然是一个笑话,这是关系到皇家的丑闻,宣朗做出了这等事情,就是在给皇家抹黑。皇帝的脸面几乎都要被他踩在脚下了。淑妃有些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她本以为今日一切都是蒋阮所为,如今证实是宣朗所为,她痛恨宣朗的同时,也对自己的未来起了一层深深的忧虑。
和怡郡主已死,这么多年她在宫中都没能诞下一男半女,如今新人即将进宫,她还有什么恩宠可得。没有后半身的依靠,皇帝又对她有了怀疑之心。陈贵妃当初那么得皇帝宠爱,几乎要得到皇帝的半颗真心了,宠冠六宫又如何?说被打到冷宫就被打到冷宫去了。这表面光鲜的恩宠,还能维持几时?
或许她与陈贵妃,很快便能在冷宫中相遇了。淑妃唇角突然溢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她又深深看了一眼蒋阮,今日之事,若是看不出有人在暗中相助蒋阮,她便白活了这么多年。只是一个小小的蒋家嫡女,如何运用的了这么多人为她出力?瞧今日之事,滴水不漏,找不到蛛丝马迹,最终却还是达到了目的。她的命真好。
一场御前亲审到了如此地步,也算是沧然落幕,其中暗流汹涌自是被百官看在眼里,这之后必然又将在朝中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或有重新站队,或有弃暗投明,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皇帝在宣朗被带下去后脸色已经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宣布退堂后便由李公公扶着离开了。懿德太后想了想,只让杨姑姑交代蒋阮等会儿回去,便跟着回去了慈宁宫。
百官渐渐退去,萧韶大步走到蒋阮面前,打量她一番,蹙眉问道:“没事吧?”
“没事。”蒋阮摇头,目光却是落向站在一边望着她笑的宣沛。顿了顿,她朝宣沛走去,在宣沛面前站定道:“你做了什么?”
宣沛却是冲她一笑,这孩子本就生的美貌,这般毫无心机的笑只让人觉得炫目,哪里还有方才的沉稳淡定。恍惚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在冲母亲撒娇罢了。母亲?
蒋阮微微愣神,只觉得时光飞逝而过,又回到了上一世深宫之中,母子两个说笑打闹的时候。宣沛这般笑着冲她撒娇,笑容明媚秀丽。
“郡主曾经替我解过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本殿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希望能为郡主帮上忙。”宣沛一本正经道,只是看向她的目光里不自觉的便带了几分撒娇。
萧韶垂下眸,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宣沛,突然皱了皱眉,将蒋阮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宣沛灼热的目光,淡道:“多事。”
宣沛看见萧韶的动作,也很是不满意,有些敌意的看着他,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人,她的事都归我管。”萧韶道。
想要问蒋阮情况的赵光方走过来就听到了这一句,差点没直接栽倒过去,几步上前低喝道:“胡说八道什么,萧家小子,你再这样胡言乱语破坏我们家阮丫头的闺誉,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宣沛眨了眨眼,看向赵光,甜甜道:“赵老将军。”
赵光也狐疑的看了一眼宣沛,今日之事他也看得出来,宣沛分明就是在故意为蒋阮解围。而且这个传闻中几乎没影儿的十三皇子也绝不是像表面上那样简单,赵光毕竟也在朝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看人也极有眼光。不敢对宣沛起轻视之心,今日救了蒋阮,难免宣沛有自己的打算。赵光便恭敬道:“十三殿下。”心中却是狐疑,这宣沛怎么看自家阮丫头的目光跟雏鸟似的?缺母爱去找皇后太后,找蒋阮算什么,蒋阮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太子也跟着走过来,看了一眼蒋阮,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宣沛,才道:“恭喜郡主,平安逃过一劫。”
“多谢太子殿下仗义执言。”蒋阮微笑回应。
太子一笑:“不客气,要谢就谢十三弟,我和十三弟只是各取所需。他对你倒是很好。”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话又是令众人心中微惊。
萧韶看向还站在一边整理医箱的夏青,开口道:“夏五。”
夏青一震,似乎才刚刚看到萧韶的样子,忙一路小跑过来,在萧韶身边站定,喊道:“三哥。”
这两人都在迦南山上拜师学艺,师从八歧先生,也是铜门师兄弟。只是比起萧韶随意保命的岐黄之术,夏青却是实打实的学医,将迦南山上的医书都看了个遍,所谓心诚则灵,也算继承了一手好衣钵。
此刻这娃娃脸青年神情兴奋,萧韶却冷道:“你为何进宫?”
“太子让我进宫的。”夏青道:“太子殿下说只要我进宫验尸,就将宫里的《石南医典》给我。三哥你不知道吧,师傅说
是记录人体骨骼伤痛,可谓十分难得的医书手记,我原先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没想到在宫里,我一听太子殿下说这事,就马不蹄停的赶过来了,要知道……。”
夏青一谈起医书就滔滔不绝,无视众人看向他的惊异目光。萧韶打断他的话:“太子为什么要让你验尸?”
“我不知道啊,”夏青道:“不过三哥,”他看了看四周:“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要不咱们叫上老七一起出去喝一杯?”若说这里神情自若丝毫没被方才气氛影响的,也就只有他了。
萧韶看了一眼蒋阮,蒋阮微微点头,萧韶回过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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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神医和软妹没啥关系昂,他是别人的CP,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