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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路带着李一闲站在云头回望天落山时,差点拉着李一闲一起从筋斗云上摔下去,首次驾云操作不熟练是原因之一,但真正的原因是他发现天落山脉和天落村竟与天落村头的那溪桥野树一样,也是某座大阵的一部分,而且是极关键的一部分。
阵法中有移山挪林以布阵,也有依山临水而成阵,因此不提来历和时间节点的话,天落山、溪桥和巨树用于布阵可以理解,但那天落村居然也被纳入阵中,成为不可忽略的一部分就显得非常匪夷所思。
因为这就意味着天落村的村民也是法阵的一部分,人固然可以用来布阵,比如天地二宗的剑阵,比如北冥宗的北冥阵,但是将一村毫无自觉的村民当做法阵的一部分就太过惊世骇俗,和固定的法宝不同,人的变数太难以琢磨,尤其是以百年为时间单位而存在的法阵,除了人自主做决定的往来聚散,还有老天爷做决定的生死轮回,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样的法阵如何推演、如何计算?
烟火人间、山水土木,这座法阵无论格局野心还是浑然天成的手法以及胆敢挑战“天算”的气魄都让郭大路想到那座惊天动地、空前绝后的憾世大阵——遮天阵。
这么说的话,那两棵巨树,那座木桥全在这座法阵的计算中,成为这座法阵的冰山一角,也就是说,对那位阵师而言,这座法阵融合着过去、现在和将来三个时间阶段发生的事情,宏观到沧海桑田,微观到鸟儿飞过天空。
这座法阵一旦完全落成,大千气象将会是何等样的惊人?
郭大路很想一窥全豹,更想见识一下这座法阵的主人。
“你们是怎么找到天落山的?”郭大路收起思绪问身旁的李一闲。
李一闲:“地图。”
“地图?谁的地图?从何处得来的地图?”
李一闲不答,有不想答的部分,有答不上来的部分。
郭大路想知道的是他答不上来的部分。
天遂被聊死,两人就此陷入沉默。
筋斗云无声无息穿云破雾,二人耳畔却是风声呼啸,直飞向鲁陵杏坛。
……
高垅镇。
天宗二长老俞长乔负手站在一座大宅的院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目光深邃,面色认真。
“恕我直言,我不知道在这里等他有何意义,如果他真是郭大路,两年后自会前往天宗登摩诘山,如果不是,除非死战,否则仍旧一无所获。他在平安城和谪仙子一战,步入大宗师境已是板上钉钉,怎会由人拿捏?”
俞长乔身后站着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他对这次大宗师们联手阻截那位身份成疑的竹刀少年不以为然。
“我可不可以把你这话当做是对跟踪任务失败的一种自我开脱?”俞长乔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显然并不是真的在责怪“斗笠”。
“能不着痕迹地避开我的跟踪,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依我看,这次堵截,包括你在内,全要落空……”斗笠语气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俞长乔道:“有话直说。”
斗笠想了想,道:“他那日离开梁王宫之后,的确是去了寻羊斋,这一点我可以确认,只不过他离开平安城不久再次消失,气机全无,也没有任何神通痕迹,好似平白从玄界蒸发,不是大宗师手段。”
俞长乔沉吟半晌,道:“要么是他觉醒了什么个人的特殊天赋,要么身怀圣人所赐秘宝。”
斗笠谨慎道:“或者……被某个秘境拉了进去。”
“秘境?”俞长乔重复了一遍,转头看向斗笠,“你是说他是来自某秘境,并非要去杏坛?”
斗笠默认。
俞长乔陷入沉思,良久后才自言自语道:“莫非也是一颗棋子?”
天宗私下推测郭大路的身份,有一种说法,说他是某位圣人丢出来的棋子,代圣人巡视玄界,微调玄界格局,顺便给玄界留几个机缘,譬如郭大路,不仅先后助天女、令狐棠、化机子破境,更是将北冥宗的地位提升了一大截,还使得北冥宗宗主师玄青提前登上大宗师十二重,成为最大赢家。
代圣人行走天下,虽是流星眨眼、昙花一现,却是步步精彩绚烂,令人悠然向往。
就在这时,俞长乔和斗笠心中齐声感应,抬头望天。
天上蓝白相间,未见异常,一朵白云从南飘来。
俞长乔回过头,道:“尽人事,听天命,”
斗笠微微躬身,从院中消失。
俞长乔再次抬头看了眼天上飘动的白云,感慨道:“何时腾云去,何时驾雾还?”
此时此刻,和俞长乔心生同样感慨的还有另外几位大宗师,修道之人,哪个不想朝游北海暮苍梧?
大道漫漫其修远兮,仍需上下而求索。
……
在烛照镇等着那位竹刀少年的梨山二山主朝飞衣收回视线,对身旁的徒弟任芷灵道:“若不当他的面使一次‘指间风雨’,你这套指法以后再难圆满了。”
任芷灵低下头,“是。”
朝飞衣转过头,望向远处,自言自语道:“天宗、地宗、梁国、秦国……要比底蕴,哪个比得了梨山老母庙的源远流长?说是烛照镇,必是烛照镇。”
……
……
九月初一,郭大路和李一闲如期出现在杏坛,参加登坛考试。
消息传出,等候多时的各宗大宗师道心震动难抑,地宗三长老怒道:“怎么可能?怎么会?难不成他是驾云过去的吗?”
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的各宗大宗师先后赶往杏坛,果然看到那个竹刀少年正在破关登坛。
他从平安城消失,他出现在杏坛,莫说照面,连一丝细微的征兆都没有。这是圣人的时空挪移手段?莫非是杏坛那位老夫子出了手?
眼睁睁看着那竹刀少年一路势如破竹,步步高升,各宗大宗师们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冲上去问个明白,或打个痛快。
然而,距离杏坛不远处的那座木楼上,杏坛后山的那些先生们正在监考,此时他们正在指指点点、谈笑风生,看起来那般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但有他们在,谁敢在杏坛造次?
“他要到七十阶了!还剩最后三阶!”
这个时候,不知谁叫了一声,众人抬头望去,发现那竹刀少年果然已经站在杏坛第六十九阶。
“这这才开考片刻功夫,他便已经冲到最后三阶?是不是今年的题太简单?”木楼上,杏坛六先生一脸震惊。
二师兄荀安修瞥了他一眼,六师弟立即讪讪而笑,拍头道:“我给忘了,今年的题是二师兄亲自出的,绝不简单、绝不简单!”
二师兄面色严肃,沉声道:“前面六十九题有难有易,但只算是基础,难度毕竟有限,他能顺利通过不足为奇,我这次出题真正的设计在最后三阶,哼哼,不说大师兄,余下你们任何一个人去解,恐怕都要……”
“二师兄你快看!”
荀安修话未说完,身旁的三师妹拍着他叫起来。
竹刀少年一步三阶,已然登至坛顶。
杏坛众先生:“……”
荀安修眼角颤动,抿了抿嘴,双拳紧紧握住。
师弟师妹们偷偷用余光瞥着他。
“这届考题不行啊,一题能打的都没有。”竹刀少年站在坛顶,茫然四顾,最后目光落在木楼,“今年你们谁出的题啊,是不是存心放水来的?”
杏坛的先生们神色怪异,连偷看二师兄的勇气都没了。
荀安修皮笑肉不笑,道:“这挎竹刀的小子看起来比当年的郭大路还猖呐,呵呵呵呵……”
就在这时,那“挎竹刀的小子”指着荀安修,道:“别在那傻笑了,下来一战。”
杏坛木楼,登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