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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日秦沉睡醒发了解释短信后,薛时衣就没再回他。
倒是张一帆,回得勤快,拐着弯地刺探消息。
[张一帆:我还是不能理解,你那天是怎么逃脱的……纸人,虽然我们都没见过,但有关它的可怕传说到处都是!战斗力一定不差!]
秦沉也没闲着,努力地跟对方打太极。
话题能岔开最好,实在不能岔开就干脆装作看不见,一拖再拖。
毕竟,朋友也有亲疏远近,在秦沉心中张一帆还没到可以掏心掏肺的地步。
两人在某个知名灵异论坛中认识,张一帆发帖,说他从小不停撞鬼似乎体质特殊,父母双亡,亲戚都说他是克星,没人愿意接济他还联合起来排挤他。
秦沉越看越觉得经历相似,两个难兄弟私信交换了信息,越聊越投机,相见恨晚到加了对方一切的联系方式。
从那天至今,两人认识已有一年,但整整一年,秦沉都不知道对方名字以外的有效信息。
而他却不同,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主播,隐私早就被扒得一干二净,张一帆还每天都会观看他的直播。
没见过面,当个网友聊聊天还行,但要秦沉把周易的事情也说给他?
算了吧……
他又不傻。
万一说了后对方要求着见周易呢?那不是主动给周易引个麻烦回来吗?
可秦沉虽然猜对了对方的意思,算盘却到底没打响。
他刚给晚餐周易要吃的醋溜白菜勾芡,改为中火,锅盖还没盖上呢,胸前围裙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响了两声,震得秦沉胸口发麻。
[张一帆:我明白,你一定有什么难处才不告诉我。可这么多年了,自从我的父母去世后,你是我身边第一个,也是唯一愿意接近我的朋友,在我心中你的位置很重要!]
[张一帆: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有一天它们会突然袭击我!每天活在这样的恐惧里,求求你了,如果你有能救命的办法,求求你告诉我。]
连着两条短信,看得秦沉直发愁,小脸皱成了薄皮包子。
对方的语言艺术实在练得炉火纯青,两条短信,字短,含义可多了去。
先表示理解,引秦沉心软;再夸,引秦沉内疚;最后他再示弱,诚恳地恳求秦沉,还把性命也摆了出来。
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这么说给他施压,可秦沉却生不出半点怨气,因为张一帆说得真句句在理,摆出来的也都是事实。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秦沉这么心大,而且就算是秦沉,对这种‘身处无边无际却又看不到的恐惧中有多可怕’同样有着深刻地感受。
只要见鬼这事儿事儿不是假装的。
人命重要,可怎么跟周易开口也是个问题。
被周易救了性命,还带他回家随身保护,刚呆了两天又贸然开口:“我还有个朋友,也总见鬼,你看我能不能把你的事儿告诉他,或者说你能不能帮帮他?”
这有些无赖了。
别人麻烦自己,秦沉倒不会多纠结,可这回要麻烦的是周易。
“可又不得不问,周道长会不会生气啊……”秦沉心中无限纠结,站在厨房专注地发呆,连背后有人接近也没发现。
“我为什么生气?”清冷的声音猛不丁地从耳边响起,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和药材夹杂得气息,从秦沉侧面吹过。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缕黑色得长发垂到了自己的肩上!
黑色!长发!女鬼!
人在想事情时,反应都是靠身体本能,脑子往往会慢半拍。
已经脑补出女鬼模样的秦沉,完全没思考为什么响起的是男人声音。只见他吓得脖子一缩,手机铲子差点一起丢到炒锅里,转身就想跑。
好巧不巧,左脚却踩到了右脚脚尖,眼看着就要正面砸下去!
突然,握着手机的左手手腕被一只冰凉得手拉住,猛地向后一扯,不仅帮秦沉站稳,还给他换了个面向。
转身后的秦沉没有丝毫防备,双眼直跌进了一池毫无波澜的秋潭,是周易。
他正居高临下地望着秦沉,周身带着那股青草与药草香。
“你跑什么?”周易面无表情地询问。
他问得一本正经,秦沉却没有脑子可以回答了,他的胸口和脑袋都像是有一百只小鹿再疯狂撞击。
“砰砰砰……”
撞得他头昏脑涨,呼吸困难。
秦沉的左手腕正被周易紧紧握着拉在胸前,两人的身体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秦沉仰着头,周易低着头,姿势极其暧昧。
秦沉的额头甚至还能感受到周易的呼吸。
痒痒的。
**
下午五点一刻,B城北郊的一栋老旧居民楼里,精疲力尽的王桂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心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把我儿子的命赔给我!!”
“天杀的啊……老天无眼,政府无良啊!!她蒋蕊害了我的儿子,凭什么被判无罪!凭什么!”
……
白天闹事儿的人明明已经走了,可他们的声音这会儿还在她耳边“嗡嗡”个不停,就像挥之不去的苍蝇,向耳眼里钻。
王桂香的男人在西北打工,假不好请,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只是往家打了个电话。
他声音愁得跟什么似的,叮嘱她:“那个什么‘抑郁症’啊我不懂的,但我听工友说这病很吓人,看不好会跳楼吞药的,你可得看好咱们囡囡!”
“知道了知道了。”她看着银行转账提示上少得可怜的零,应付地答道,直接挂了电话懒得再听下去。
“囡囡、囡囡,一天到晚除了女儿也不知道关心我。”
越想越气!
王桂香干脆坐起来了,摸着腰骂骂咧咧,白天被闹事人撞出的伤口此刻还没结痂,稍动一下就往外渗血。
他不知道,难道她就知道‘抑郁症’是什么了吗?
打那么一点儿钱连买药都不够,真没用,当初她也真是眼瞎才会加了个农村考来城里的。
什么老实肯干,就是太老实了,所以才被发配到了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
可骂归骂,女儿还是要关心的。
想起回来时饭桌上的菜一口没动,王桂香下床来到小屋门口,敲敲门。
“囡囡啊,出来吃饭吧。”
门内没有声音。
“妈妈知道你难过,但饭还是要吃的呀,出来吃饭吧。”
还是没有回应。
“赶紧出来吃饭!每天事儿那么多,我挤出时间给你做饭你还不吃,怎么,是想饿死自己吗?!”
连吃两回闭门羹,王桂香恼了,声音突然提高,有些尖锐。
由于理亏,白天被指着骂了一天她都不敢还口,现在女儿也这样。像是被点燃了引子,王桂香满肚子的怨气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隔着门好一通抱怨。
“为了你,我才辞职又卖了老家的房子来B城,租了这么个破地方,陪你读书!”
“为了你,我才不跟你爸离婚,他再没出息我也忍着!就连衣服,你看看,我身上有一件好物吗!钱不都供你上学了吗!”
“你倒好!你找个男朋友,人是有钱,可你捞到一分钱了吗?!钱没捞到还惹了一身官司……你对得起我吗你!你对得起你爸吗?”
“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眼看大学要毕业了你给我找事儿!”
“躲在屋里不说话就行了?挨骂我替你去,赔钱难道你也要我去,我都一把年纪了,你要吃了我啊你!”
蒋蕊不回话,不仅没让她失去兴致,反倒像给了她宣泄的机会,越说人越精神,眼睛都在发亮。
骂到现在才稍缓了口气,再开口,语调又增高了许多,变得有些凄厉。
“你个赔钱货,不是想死吗,那去死好了,别拖着在家里等我跟你爸养!”
破有一股,要把结婚后遇到的所有委屈都归咎于蒋蕊的劲儿。
“废物。”
骂得痛快,末了她啐了口痰,用拖鞋抿开在水泥地上,离开了。
期间门内一直没有声响,只有沉默。
王桂香回到了床上,又折腾了几分钟,门外过分的安静让她突然觉得不对,坐了起来。
刚才只顾骂了,却没反应过来,明明一直到昨天闺女还在卧室哭哭啼啼个不停,今儿是怎么了,不回话,连哭都不哭了?
“你不是想死吗,那去死好了!”
自己刚说的话突然浮现,吓得王桂香一哆嗦。
“不会吧……”她看着门上已经泛黄的结婚照,喃喃道。
她在问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可照片自然不会开口回答。
那时候的王桂香皮肤可不像现在这样粗糙,水嫩着呢,靠在丈夫肩上盯着镜头笑得甜蜜,眼里不见愁绪。
不像她,眼里尽是睡不好留下的血丝。
越想越犯嘀咕,王桂香的背后忽地出了一身汗,就跟刚洗了个澡似的,薄睡衣瞬间湿透。
干脆出去瞅瞅吧。
再没动静就找人把门砸开也行,才刚六点,锁匠肯定还没回家。
总比心里没着没落的强。
她这么想着,正准备起身,只听屋外突然响起了门擦地板的“吱呀”声。
“死孩子,不是不想出门吗,就知道憋不了多久。”房屋老旧,家里的门开关时会发出这样刺耳的声响。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王桂香笑了,悬着的心也落回去了。
到底还是自家女儿,更年期的女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立马穿鞋披了个薄衣便推开门,向外走。
“吱呀——”一声。
女儿不在客厅,而厨房那头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仔细听怪让人不舒服的。
可王桂香没多想,还以为是女儿饿了在找东西吃,直接拐弯朝着厨房走。
“哎呀你去沙发上坐着,菜我先给你热热,先喝点……”她边走边说,直到将那扇虚掩着门打开。
“吱呀——”又一声。
她看到了厨房内的景象,话戛然而止。
白腻得肥肉、带血的骨头、鸡毛,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膻味。
只见一个肤白长发女孩正蹲在中间,双手正捧着一块带血的肠子津津有味地啃着,嘴里时不时发出‘吧唧吧唧’得声响。
沾血十指中拽着的肠子另一头现在还在鸡肚子里,没完全扯出来呢!
王桂香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一阵反胃,扶着门呕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