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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内堂。
几位沈家首脑的议事被周蓉的出现而被迫中止,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而周蓉却凛然不惧的立于堂中,极度愤怒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来扫去,那目光仿佛要吃人似的,凶狠异常。
尽管这是沈家人的会议,可没人敢把周蓉赶出去。
一群人聚在内堂,讨论着怎样处罚别人,而那个“别人”却恰好是这个女人的亲生儿子,所以尽管沈家诸人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但此时此刻论气势,却被周蓉狠狠压了一头。
事关人家的儿子,怎么可能不让他的母亲参加?沈家纵然再霸道,这时也没底气请她出去。
公道。
这是比刻周蓉站在沈家内堂的目的。
公道自在人心,可公道也需要人去争取,去讨还。
于是周蓉来了。
为了儿子,这位平日里冷静姐雅的女人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满堂皆静,周蓉凛然而立,凤日含煞,左右环视,如凶神般凛凛生威。
沈家诸人不敢对她的目光相对,这件事虽说被叶欢闹得这样大,影响极其恶劣,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天平,他们清楚,事情的责任并不在叶欢,是沈老三自己点爆了火药桶,他是自作孽,实在怨不得别人。
清楚归清楚,但世事不是简单一句黑或白便能判定的,沈家有沈家的威严需要维护,不管怎么说,叶欢的弑叔之举是事实此若不惩,家法奚用?
然而,当着这位护犊子的母亲的面,惩戒叶欢的言语却没人敢说出口他们相信,如果真要惩戒他,周蓉会毫不犹豫的将沈家内堂砸个稀巴烂。
“沈家诸位,公道何在?”周蓉站在堂中,再次傲然发问。
沈崇武浓眉一掀,沉声道:“周蓉,事情还没定论,我们聚在这里也是为了辩出个是非,你何必着急要公道?若然道理真的站在叶欢那一边,公道自会给你。”
周蓉冷森一笑道:“好,老爷子这句话我记住了,我是叶欢的母亲,你们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我应该有资格坐在这里听听吧?你们说,我在这里等结果。”
说着周蓉便自顾找了张椅子施施然坐了下来。
脸色难看的沈笃仁道:“大嫂这是沈家内部的会议”
沈笃礼眉梢一挑,沉声道:“老四,我和你大嫂没离婚,她还是我的妻子,夫家仍姓沈,怎么就参加不得会议了?”
周蓉垂首看着自己的指甲嘴里淡淡道:“我对你们沈家的事情毫无兴趣但事关我儿子我不得不坐在这里,世上的事,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今日在座几位年纪加起来有几百岁了,我却是想看看你们会不会把黑的说成白的。”
沈崇武再也忍不住了,重重一哼,道:“周蓉,你这话太刻薄了!”
周蓉冷冷一笑,道:“老爷子,您别怪我说话直,叶欢也是您的亲孙子,他是不是受了委屈您心里是有数的,沈老三把叶欢的爱人逼走,叶欢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而你们这些亲叔叔亲爷爷非但没去安慰他,反而坐在这里讨论该怎么惩罚他,老爷子,我是女流之辈,不清楚你们男人的思维,我只知道虎毒尚不食子,一群长辈坐在一起讨论该怎么处罚一个受了委屈的晚辈,这场面我越看越觉得怪异,忍不住发几句牢骚。”
周蓉这话绵里藏针,把堂内沈家众人挤兑得无言以对。
沈笃礼道:“昨天的事情谁是谁非,相信我们都清楚,我们对事物必须要全面的,客观的去看待,不能只看某一部分,这是对事实的不尊重,只有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才能对事情下一个准确而清晰的定论,各位以为如何?”
虽然没直接表明态度,但沈笃礼话里的偏袒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堂内众人沉默无言。
周蓉的突兀出现,无疑搅和了沈家的这次会议,周蓉如今的地位也不低,在京城虽不至于呼风唤雨,可也算得上举足轻重,而且她的腾龙集团与沈家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这个时候若当着她的面说出惩戒叶欢的话,恐怕沈家在京城的威信会愈发扫地,甚至会沦为笑柄。
满脑子官司的沈崇武这时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见众人都沉默不语,只好站起身,大手一挥道:“罢了,此事揭过老三这事做出格了,现在既然躺在医院,就让他好好休养,组织部的职务暂时先停了吧……………”
顿了顿,沈崇武拧着huā白的眉毛,有意无意扫了周蓉一眼,沉声道:“至于叶欢……”
话说到一半,沈崇武也犹豫了,事情闹得这么大,叶欢烧屋,挟持殴打长辈,意欲行凶杀人,这些都是事实,若不惩戒实在说不过去,可是如何惩戒呢?太重了沈笃礼和周蓉肯定不服,太轻了却也损了沈家的威信,实在是为难极了……
这时老五沈笃智站起来,道:“爸,如何处置叶欢,我有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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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张三,刘子成,柳眉等人联袂探望病〖房〗中的叶欢,他们得知叶欢大闹沈家的消息已是第二天上午,众人大惊之下急忙赶往医院。
叶欢躺在床上,表情很平静,经过这一番巨变以后,他已渐渐接受乔木离开他的事实,而且他也将悲伤渐渐藏在心里,轻易不肯触碰看见众人来探望,叶欢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看着叶欢疲倦憔悴的笑容,众人一阵心酸。
“欢哥怎么会搞成这样?”猴子最先流下泪来:“这世道怎么了?我们的生活怎么了?好好在宁海过咱们的穷日子多好,咱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张三也垂着头流泪。
从小到大,四个发小儿从未分离过,如今乔木骤然出走最感痛楚的还是他们三人。
叶欢淡淡一笑,道:“悲欢离合才是生活,人生哪有那么多的皆大欢喜?总归还是有残缺的……”
“可残缺的不该是你和乔木啊你们多不容易,我他妈恨死这世道了!”猴子流着泪恨恨的骂道。
叶欢淡然的脸色黯了下来,眼中浮起深深的悲伤和恨意。
是啊,人生那么多残缺和分离,可怎么偏偏轮到他和乔木?不该
…
每个人总有一种侥幸的心理,总认为世上那么多人,悲惨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是乐观者的生活信条很可惜,悲惨与幸福,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这些都由天定。
叶欢仍在心痛着。
活到这么大,风雨骇浪都经历过事皆有可为,唯独对乔木的杳无音讯,他却无力改变,世界之大,哪里去找她?
转头望着柳眉,柳眉美眸含泪眼中写满了忧伤乔木是她眼前的一堵巨墙一道鸿沟,她永远无法超越,无法取代,这个男人的心全部被乔木占得满满的一丝一毫也不肯分出来让她栖息。
他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他目光永无交集,永无对视。
“柳眉……”叶欢低沉开口。
“嗯?”
叶欢朝她笑笑:“私人会所快开张了吧?”
柳眉也笑:“下个星期就开张的,不过看来也许会延期。”
叶欢笑道:“不必延期,照原计划,该怎样还是娄样,不过以后会所就只能靠你打理了,我不懂经营,你以后多费心。”
柳眉强笑道:“你叶大少爷只管坐镇就是,其他的交给我,沈家的招牌立在那里,相信也没几个不长眼的宵小敢不规矩。”
叶欢摇头道:“我不会坐镇,这些事情我会跟秦逸说一声,沈家和秦家是世交,如今利益也绑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你只管找他,他一定会解决的,合沈秦两家之力,相信京城里敢惹咱们的人真的不多”
顿了顿,叶欢接着道:“柳眉,我如今手头不方便,你借我500万,把这笔钱划…给猴子,会所开业以后,这笔钱从我的分红里扣去”
柳眉心中一沉,还没来得及发问,叶欢又转过头望向张三。
“三儿,咱们哥仨儿里面,我是最担心你的,你这人经常犯二乎,交给你正事我也不放心,可你也不能整天这么游手好闲,这样吧,我把你交给刘子成,让他带着你,你们帮着柳眉好生将会所的生意打理好,柳眉是女人,很多特殊的场合和事情她也不方便出面,你们多帮衬一些………”
转头又望向刘子成,叶欢朝他笑道:“刘哥,我这兄弟就交给你了,多费心照顾一下,三儿这人不错,性格很单纯,对人没什么坏心眼儿,多点耐心培养一下他,大家相聚是场缘分,别让缘分变淡薄了。
刘子成用力点点头:“叶欢你放心,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以后我把张三当亲弟弟。”
柳眉的心越来越沉,听着叶欢仿佛交代后事一般将他的兄弟朋友一一托付,他想干什么?
“叶欢,你说了这么多,到底什么意思?”柳眉颤声问道。
叶欢笑了笑,目光望向寄外。
窗外一株杨柳正焕发着春天的绿意,阳光洒在刚出芽儿的柳条上,柳条随风摇曳出一片金黄的光华。
痴痴注视着窗外的春天,叶欢忽然绽出笑容,喃喃道:“兄弟们,我要走啦,要去找乔木啦,她一直是我的影子,影子丢了,我要把她找回来,我怎么能没有影子呢?”
柳眉顿时泪如雨下:“你要去哪里找她?你有她的下落吗?”
“我不知道,也许英国,美国中东……”
“你这是大海捞针呀,这么盲目怎么可能有结果?”柳眉泣不成声。
“没结果我也得找下去,只有在找她的路上,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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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等人走后没多久沈笃智来探望叶欢。
叶欢对他的到来颇感意外,这位五叔一直是看他不怎么顺眼的。
叔侄二人沉默对视许久,沈笃智道:“还能动弹不?”
叶欢点点头:“没什么大碍,麻醉劲儿一过就没事了。”
沈笃智的表情依旧死板,像一块冷木头。
“我料你也没事了,老爷子心细,预料到昨晚的情况不好处理,于是早早的命令警卫换上了麻醉弹头,否则如果是真枪子儿的话,你现在这会儿应该躺在殡仪馆里接受四方宾客的鞠躬了。”
叶欢楞了楞终于绽开了笑容:“五叔你这人居然懂得冷幽默。”
“这不是冷幽默,是事实。”沈笃智很认真的强调。
叶欢无言以对,他果然跟这位五叔没有共同话题,性格相差太远了。
于是二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沈笃智淡淡问道:“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叶欢毫不犹豫道:“明天我就离开京城,出国找乔木。”
沈笃智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今天没事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
“行。”叶欢很爽快的答应了,毕竟是亲叔叔,他不想跟沈家人闹得太不愉快。
沈笃智好象是有备而来,一台挂着京城卫戍军区牌照的悍马停在住院部的楼下,二人走下楼时,悍马车上走下来一名上尉军官朝沈笃智啪的立正敬礼。
沈笃智满脸威严淡淡回礼后朝军官一挥手军官转身便离开了。
二人上了得马车,沈笃智亲自开车,车子启动后便往城外开去。
一路上叔侄二人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着的。
沈笃智本来就是寡言少语的人,平日里油嘴滑舌的叶欢今天也没有耍贫嘴的心情二人各怀着不一样的心思,车内只听到发动机低沉的怒吼声在寂静宽敝的车厢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的沈笃智忽然道:“叶欢,从男人的角度来说,昨晚的事你干得很漂亮,有情有义有血性,是条汉子。”叶欢一楞,然后淡淡一笑:“五叔你可是难得夸人呀,换另外一个角度恐怕就不是什么好话了吧?”
沈笃智眼中泛起一抹笑意,道:“不错,从沈家的角度来说,昨晚你烧的那把火,等于给这个百年家族的老脸狠狠扇了一耳光,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沈家有个桀骜不驯的孙子,在家里干了一番无法无天的事,沈家的老脸挂不住了。”叶欢挑了挑眉:“所以沈家想收拾我?”“谈不上收拾,你是沈家子弟,身上流着沈家的血,沈家是不会对自己的族人下刀子的,更何况你还是长房长孙。”叶欢冷冷一笑,没说话。
沈笃智瞟了他一眼,曰光又很快回到前方的路面上。
“叶欢,我知道你对我的话有异议,或许你在沈家待的日子太少,对这个家族不了解,所以看法难免偏激,可我的话并不假,沈家的人也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冷酷无情,你三叔的作为只是个意外,他逼走乔木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沈韩两家能够顺利联姻,他错估了你和乔木之间的感情,以至于事情最终闹到不可收拾,而他也付出了代价,其代价不仅仅是身体上受到的伤害,还有更多”
叶欢冷冷道:“这些关我什么事?”“我想告诉你,不要心怀仇恨,至少不要对沈家其他人心怀仇恨,不能因为乔木的离开而把整个沈家都恨上,这是不客观的。”二人说着话,悍马车已驶进了一片绿色的军营中,军营占地颇广,一眼望不到边儿,高大的围墙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铁丝电网,正门口连军队的番号牌子都没有,车到门口时,沈笃智降下车窗,向哨兵递上了证件,哨兵仔细检查过后,确认无误,于是将证件还给沈笃智,然后朝他啪的立正敬礼。
悍马车径直驶入,车外一队队穿着迷彩训练服的军官们正领着士兵出操,一道道嘹亮的口令声传遍四方,宽阔的操场上尘土飞扬,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车行到一排营房的东端停下,刚停稳,房子里便飞快跑出来两名军官,朝沈笃智敬礼。
“首长好!蓝剑特种大队,大队长何平(政委耿志军)向首长致敬,请首长指示!”
沈笃智眼中升起一股暖意,直到进了军营,他才变得精神矍锋起来,连眼睛里的光采都闪亮了不少。
朝二人回了军礼后,沈笃智仍旧坐在驾驶位上,扭头盯着叶欢。
“叶欢,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沈笃智低声道:“我说,军队才是锻炼男人的好地方,部队是个熔炉,只要进了这个熔炉,哪怕你是块废铁,也能把你炼成精钢”叶欢眼皮一跳,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还说过,如果你在京城再次闯祸,就绝对送你进军营没商量…你昨晚火烧老宅,挟持三叔,对亲人行凶,且不说谁是谁非,单凭你昨晚的所作所为,无疑已是闯了大祸……”
沈笃智嘴边的笑意越发盎然醒目:“叶欢,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想找乔木?可以!想找三叔报仇泄愤?也可以!前提是,你先把你自己熬炼出来再说吧……”叶欢脸色大变,这会儿他终于听出沈笃智话里的意思了。
“姓沈的,你想把我怎样?”
“等你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堂堂正正走出军营,叶欢,世界之大,任你飞翔遨游。”
叶欢大急,声调都变得尖利起来:“我不”
话没说完,沈笃智便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接着大脚一踹,将叶欢从车里踹到车外。
叶欢重重扑倒在地,还没等他起身,悍马便发出一声怒吼,在尘土中决然驰远,眨眼的功夫便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儿了。
“姓沈的,你他妈阴我”叶欢朝着小黑点儿跳脚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