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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八章 不可修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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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在发呆,身为长公主的楚玉也只有一道陪呆,两人一站一坐,杵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楚玉快睡着的时候,刘子业终于停止了鉴赏池鱼的行为艺术,侧过身子,开口道:“阿姐,你要离开我吗?”

    楚玉悚然一惊,她这才对上刘子业的目光,只见这少年狭长的眼睛阴冷森然,深处翻卷着不安定的暴虐,以往相见时的温情依赖好似被藏起来了一般。

    楚玉有些惊吓,不光是因为少年皇帝的眼神,也因为他所说的话,不偏不倚地,正说中了她最近考量的事:虽然不清楚具体还有多少时间,但是她直觉地感到,发生改变的那一天已经逐渐到来了,纵然在表面上依旧看不出端倪,但是有备无患,楚玉已经开始命令桓远暗中联络从前发派出去,用以构造狡兔三窟的人手,并准备逃离的路线。

    倘若一旦建康发生变故,她可以立即逃走。

    强压下不妙的预感,楚玉跨上前一步,抬手扶住刘子业的手臂,试图让他平静下来:“陛下,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她入宫之前,特地换了衣衫,取了熏香用的香料,她知道这香味对刘子业的影响,会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也较容易听进她的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一招并没有收获到同样的效果,刘子业的神情不但没有放松,相反在听见楚玉回答的那一刻,瞬间变得阴冷起来,他的面容微微扭曲狰狞,显得十分可怕,楚玉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而这半步更加刺激了刘子业。让他目中射出仇恨的光芒:“阿姐,你说谎。”

    他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好像切齿咬碎了才吐出来一般地缓慢:“阿姐,你骗我。”他一把抓住楚玉的肩膀,望着她痛苦又痛恨,暴虐的少年皇帝从来都不是受了委屈便默默忍受的角色,他受的委屈,会从别人的不幸里讨回来。

    刘子业手劲出乎意料地大。好像钢铁一样钳着楚玉的肩膀,她忍不住吃痛地叫出声来:“好痛!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但是刘子业没有放开她,他只是阴冷地盯着她,目光冰冷,好像毒蛇盯着自己猎物,过了好一会儿,他一只手依旧紧扣着楚玉的肩膀,另一只手从身旁取了一叠纸交给她:“你看吧。”

    那叠纸原本就放在他身边,但方才楚玉以为是奏折什么的东西。便没有细看,此时一望之下,竟然手脚冰凉。无法伸出手去接:那是大约一寸多厚的纸叠在一起,纸张大小不太统一,颜色也有差异,有的已经有些陈旧,有的却是暂新,最上面露出来的部分的印着官印。

    刘子业不管她有没有接过,递出去后便松开手来,一张张的纸零落地散在地面上。偶尔有风吹过,被掀起来翻一页。

    这些纸张都是……地契。

    散布在各地的,以各种名义明目身份取得的合法拥有房屋居住证明。

    是楚玉所准备的狡兔三窟,留着今后做退路用的,现在却全都在刘子业的手上。

    这些,是怎么被发现的?她一直做得很隐蔽很小心,应该不会让他觉察才对啊!

    见楚玉迟迟不语似在沉思,刘子业更为恼怒。手上用劲,几乎要将她的肩膀生生掐断:“你有什么可说的?”假如楚玉对他承认倒也罢了,他可以既往不咎,当她一时好玩,可是楚玉偏偏方才又对他说谎。这一再的欺骗隐瞒让他无法容忍。

    楚玉吃痛回过神来,勉强露出若无其事的微笑道:“没什么可说的。陛下不相信我,就是这么简单。陛下若是信我,那么看见什么都不会疑我,陛下不信,几张纸便能令你我离心。”

    虽然尚不清楚缘由,但楚玉现在知道,刘子业已经对她生出了嫌隙,这裂缝一时之间难以弥补,恐怕今后都难以修复,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不显出自己理亏,让刘子业无从疑起。

    刘子业冷笑道:“你在外暗设私宅的事情,是天如镜告诉朕的,这些地契,是宗越带人去搜来的,天如镜身为天师,乃是方外之人,难道会与你有什么私人仇怨不成?”

    天如镜出手了?

    听到这个消息,楚玉比方才看到地契时还要惊讶,一时间不能思考,怔在原地。

    那家伙不是说不会出手干预的么?怎么出尔反尔?

    她的出神看在刘子业眼中,正是被说中不能反驳的表现,刘子业心中痛苦,情绪更为暴躁,伸手将楚玉一推,楚玉不及防备,脚下不稳摔在地上,手掌蹭过不甚平整的石面,顿时一阵火辣的刺痛传来。

    这也是刘子业第一次对她动粗。

    刘子业脸容扭曲,他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将无形的绳索加诸己身,倘若那绳索一旦崩断,他便会忍不住冲上来对楚玉施展暴力:“你给我滚,现在便走!不要让我再瞧见你。”

    楚玉咬着牙关慢慢站起来,见刘子业现在情绪激动难以沟通,她也压下了辩解的念头,转身往外走去,临出花园门口的时候,她想起一事停下脚步,问道:“陛下,我尚有一事请问,地契都在此处,那么那些人又在何方?”她派出去替她准备狡兔三窟的人呢?

    刘子业瞪着她,冷冷地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映着嘴角血腥的狰狞:“杀了。”他让宗越都杀了,一个都没留下。

    楚玉心中抽痛,没再说话,也没再停留。

    目送楚玉的身影消失在墙后,刘子业呆了良久,直到扭曲的脸容逐渐平复,才陡然如梦初醒:他方才做了什么,他竟然对阿姐发怒了?

    他的目光停在石制地面的一处,见上面有些许微红,脑中一片混乱:他甚至还将她推在地上?让她受伤?

    不是原本想着要好好地跟阿姐说的么?怎么没几句话他便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从前在阿姐身边时,他并不会易怒的啊?

    他做的这些,在原本亲密不可分的两人中间,划下了一道不可修复的伤痕。

    刘子业痛苦地抱住头:原本是那么亲密和依赖的人……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