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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清楚三少爷去哪里了么?”林谨容午睡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林世全的去向。早前林世全心中难过,说是要出去走走,她也不好硬跟着。
“去了地里。”荔枝满是佩服,“本来以为会跑到哪里去躲起来难过,谁知竟去地里干起了活儿。大家问他,什么都没说。”
林谨容撑着下巴想了片刻,命荔枝和桂圆把茶具准备好,自去西跨院寻陶舜钦。
陶舜钦正在翻看一本书,见林谨容进去,放下书道:“这本书是谁的?”
林谨容凑过去一瞧,却是一本《齐民要术》。便道:“约莫是我族兄的。”再一看,就瞧见页扉上写了一行小字,笔锋熟悉,分明是陆缄的字,不由暗自冷笑一声,问道:“舅舅从哪里找到的?”
陶舜钦指指坐榻:“在角落里找到的。你这族兄字写得很不错。”
“舅舅,我分茶给您喝,好么?”林谨容无意纠正这个误会,起身净手焚香煮水分茶,待到汤花幻出一个寿字,便盈盈奉上:“舅舅长命百岁。”
这马屁当真拍得不错。陶舜钦微笑着接过兔毫盏,嗅过茶香又品茶味,赞道:“真不错。你倒真有几分本领。”
“我吹埙也比从前吹得好,改时又吹给您听?”林谨容厚着脸皮夸了自己两句,转入正题:“舅舅,今年舅母生辰,您打算怎么办?”
陶舜钦挑了挑眉:“你有什么主意?”
林谨容挨着他坐下:“我绣了一座枕屏,一百个福字,打算送给舅母做寿礼。您看怎样?”
“很好啊。字是你写的?”陶舜钦几乎已经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心中暗自好笑,却又有几分欣慰。看来让陶氏来乡下庄子里养病真是做对了,看看这孩子,活泼许多呢。
“当然是我写的啊,虽然不是那么好,但一针一线都是我的心意。”林谨容见陶舜钦露出满意的神色来,接着道:“今年让我去清州给舅母拜寿,好不好?我不喜欢呆在家里。”
不是什么出格的要求,陶舜钦心中已经肯了,偏故意吊林谨容的胃口:“你姐姐腊月十六就要和你大表哥办喜事,你母亲忙不完的事情,恐怕没空带你去吧?”
林谨容早就计算妥当:“姐姐的嫁妆早就备齐了的。母亲前些日子还和我念叨,说想去给舅母庆生,让七弟认认门。我也是好些年没去了,舅舅不想成全一下我们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陶舜钦也就收了和她玩笑的心:“我自是喜欢你们去玩的,但还要看你祖父母是否同意。”
“母亲多年未曾归省,只要时间不长料想不会拒绝。”林谨容仰了头看着陶舜钦:“舅舅,你知道我那个族兄林世全吧?他很聪明,很能吃苦,有韧性,您可不可以顺便提携他一下?比如说去买盐碱地的时候,让他跟着您一起去,学学怎么谈价,怎么交易。行么?”
她没有办法了,昨日与陶舜钦谈话之后,她更加深刻地认知到这个世道对于女子的不公。就算是陶舜钦,也认为她不必要懂得太多,也认为给她足够的嫁妆,她有能力管好就已经足够。他们能给她的自由和保障,只是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她要得到她想要的,必须另辟蹊径。
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人在外面帮她做事管事,这个人必须依附于她,却不能是家仆,毕竟有些场合仆人是应付不来的。她没机会和外面能干的大管事们接触,也没办法驾驭和掌控那些人,她只能把目光投向林世全,她觉得他虽青涩没有经验,但能吃苦,踏实聪明,人品也不错。她并不知道这个选择对不对,但她没有其他路可走,她只能放手一试。
“行,小伙子看着还不错。”陶舜钦根本没意识到这对于林谨容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认为这是外甥女良善的一个表现,不过举手之劳自然乐意满足,继续翻看那本齐民要术:“再去给舅舅分两杯好茶来。林世全这字写得真不错……”
林谨容挥动茶筅认真地搅拌着茶,眉眼渐渐湮没在袅袅的水汽之中。当年,她非常想去清州,发了疯似地想脱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但她根本不敢提出这个要求,因为她想,以陶氏在林家尴尬的情形,她就算提出要求也不过是为难陶舜钦,给别人一个拒绝她,嘲笑她的机会而已。但现在,她不这样想了,自家的事情都不敢开口争取,谁又会把她放在心上呢?林世全顶着一身的臭汗,疲惫地踏着夕阳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随手打了一桶井水兜头淋下。冰凉的井水令他全身的肌肤神经都战栗紧缩起来,也令他的情绪平静了许多,他怔怔地看着睫毛上那颗将滴未滴的水珠轻轻吹了一口气。
适才林谨容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荡:“我需要人帮我一个忙,我不需要他做到尽善尽美,只需他尽职尽责。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帮我了,我希望能好聚好散。作为回报,他一定会衣食无忧,但受人尊敬这事儿,还得靠他自己。但我想,他只要真的能做到问心无愧,被人尊敬这事儿想必是手到擒来。三哥,不知你是否愿意一试?”
他当然愿意一试。虽然他很怀疑,这位年幼的族妹怎样才能让他丰衣足食,但他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机会——林谨容说得对,他不甘于守一辈子的地,不甘于给人做一辈子的管事。他想得到世人的尊敬,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庇护留儿,不叫别人再踩在他们的头上,想怎样就怎样。
输的结果不过是他又重新回来做个管事而已,总饿不死他。有机会总比没有机会的好。要知道,一无所有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不想像狗一样的活着,就要像狼一样的撕咬。”林世全盯着泛着血红的夕阳露齿一笑,白森森的牙齿闪着红光。一天之中,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却也得到了所有。很多年之后,林世全想起这戏剧化的一天,仍然不胜感概。
三日后。
林三老爷和林亦之一大早就来接陶氏和林谨容归家,林谨容辞别了依依不舍的苗丫等人,踏上回平洲城的路。途经那片盐碱地时,她从车帘缝隙里脉脉含情地看着它,摸着地契的感觉与真正看到这块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有些心安,又有些兴奋。她仿佛已经看到浑黄的天河水顺着柳叶河滔滔而来,淹没这片土地,留下细面一样细润的泥土,在泥土上又长出青翠繁茂的小麦,等到小麦成熟的时候,从这里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将被那片金黄晃花了眼睛。
林谨容抚着因为欢喜而微微发烫的脸颊,低头抿唇笑了。
陶氏注意到女儿的神情,略带兴奋地道:“囡囡,马上就要回家是不是很高兴?我也很高兴。这里虽然幽静养人,委实也太寂寞了些。”半年多的休养不但养好了她的身子,也养回了她的性子。她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要杀回去。
“是。”林谨容轻易就看透了陶氏眼里的亮光,却不想打扰她的兴致。
马车从林家的侧门里驶进去,一直驶到了垂花门口方才停了下来。林谨音牵着林慎之的手,满脸含笑地迎了上来,亲手打起了车帘子:“娘,四妹妹,一路安好?”语气里的激动和欢喜怎么都掩盖不住。
“好,都好。小老七长胖了啊,有没有想娘?”陶氏激动地捏了一下林慎之白胖粉嫩的脸颊,扶着长女的手下了车,淡淡瞥了一眼赶上前来行礼问好做低伏小的黄姨娘,骄傲地抬起下巴,稳稳朝里走去:“囡囡,快跟上。”
“嗯。”林谨容紧随其后下了车,微眯了眼打量着林府。正当午时,暴烈的日光透过覆盖在林府上方的那些百年老树,在房檐、墙头、地上落下点点斑驳,风一吹,仿佛整个宅子都跟着晃了起来。
她抿唇一笑,看向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的黄姨娘,柔声道:“姨娘别来无恙?”
黄姨娘赶紧凑上前来,亲热地道:“四姑娘,您和太太终于回来了,奴的心里真是欢喜啊。”
欢喜?欢喜的是钱吧?林谨容看了一眼前头拽得像只鹅似的陶氏,笑道:“姨娘想我啦?”
黄姨娘的眼睛眨了眨,清脆地道:“真是想了。听说舅老爷来啦,怎么不见?”
“舅舅和父亲在外院。”林谨容也就不再逗弄她,干脆地道:“我今日要归置东西,还要去给几位长辈请安问好,怕是没有什么空闲。姨娘若是不急,不妨明日午后过来,我们清清帐。”
“不急不急。”黄姨娘的眉间有些淡淡的愁意和后悔:“听说今春银价大涨……”
林谨容站住脚,冷睨了她一眼:“是啊,涨得还真不少,太太后悔得不行,可惜没有后悔药吃。姨娘也后悔啦?”
黄姨娘本就是试探一下林谨容的口风,见她立即翻脸,赶紧停住了粲然一笑:“不后悔,不后悔,多亏姑娘给奴机会,不然怕是连这点都赚不着。”
“不客气。”林谨容悠然抬步跟上陶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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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去买年货,超市真是人山人海,虽然买的东西并不多,还是花了不少时候。不知大家存够好吃的米有?要赶早去哦,不然越往后人越多,会被挤成相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