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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带哀怨地看了坐在不远处的阮振林一眼,彷彿在等对方能替自己出个头,讨回个公道。
阮振林也因为谢氏的一句提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谢美莲可真是不会说话,明知道刚出生的六公子是被他当成心尖尖来爱的,结果谢美莲三不五时就当着众人的面提醒六公子庶出的身份。
他的确是想趁机将文绣绣抬成正妻,一来,他是想讨文绣绣的欢心,二来,他也不希望自己刚出生的儿子被冠上庶子之名。
只是,想抬平妻,必须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当年她当着宋蝶衣的面抬谢美莲,那是因为宋蝶衣生不出儿子,如果他用同样的方法当着谢美莲的面抬文绣绣,这有些说不过去。毕竟谢美莲是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的,虽然那个儿子不怎么得他的心思,那
也无法改变阮子安就是他亲生儿子的事实。关于这一点,阮振林曾派人偷偷取了阮子安的血跟自己滴血验亲,事实证明,那个呆滞又变态的家伙,的的确确是他的亲生子。这个结果让阮振林很气闷,他非常不能理解,玉树临风的自己,怎么会生出
阮子安这么变态的东西。就在阮振林纠结该如何向谢氏提出要抬文绣绣做正妻的时候,一向很懂得“察颜观色”地阮静幽突然开口道:“父亲,女儿瞧六弟生得这么可爱,料想他长大成人之后肯定会像爹爹这般,是个耀眼夺目的美男
子。虽然这话由女儿来说有些逾越,但六弟如果真的被冠上庶子之名,倒让人觉得非常可惜。女儿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振林挑了挑眉:“哦,什么想法,不如说来听听。”阮静幽笑容可掬地扫了众人一眼,不疾不徐地道:“女儿想,为了保证六弟高贵的出身,不如将六弟过继到母亲名下,日后由母亲来亲自抚养。这样一来,等六弟长大成人之后,也能顶着嫡出子的名声,被
父亲正大光明的给领到仕途上啊。”
“不行!”
文绣绣顿时摇头否绝:“那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我怎么能放心把他交给别人来抚养呢?”
她瞪了阮静幽一眼,似乎对她提出的这个提议非常不满。
自从她这次被老爷接回阮府之后,她一直以为阮家这位三小姐是跟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没想到这才几天工夫,她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让自己不能接受的要求。
开玩笑,如果真把子浩交给谢氏抚养,相信子浩连一岁都活不到,就会被谢氏折磨得夭折死亡,除非她疯了,否则她死都不会将自己的儿子交到别人手里。
阮振林也觉得阮静幽这个提议有些不靠谱,虽然这的确是让六公子由庶转嫡的最佳方法,但他对谢氏的人品非常了解,这女人善妒又善怒,根本就不会认认真真将他的儿子抚养长大。“静幽啊,你这个提议确实很中肯,可是子浩是你文姨娘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这世上肯发自内心去疼爱自己孩子的,只有亲娘才能做到。当然,我不是说你母亲尽不到这个义务,只是她平时还
要管理府里的大小事务,如果再把子浩送到她房里养着,岂不是凭白给你母亲增加负担吗。”
阮振林这番话听上去像是在为谢氏着想,其实字里行间之中,却明显的透露出他对谢氏的不信任。阮静幽等的就是这一句,她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听父亲和文姨娘这么一说,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了。虽然将六弟寄养在母亲名下可以保证他高贵的出身,但有一点父亲倒是说对了,这天底下啊,能对子女
无私付出的,只有生他的亲娘才能真正做得到,差了一层血缘关系,到底是靠不住的啊!”
说这话的同时,阮静幽还意有所指地看了谢氏一眼,话里话外似乎在故意影射着什么。
谢氏岂能猜不透阮静幽歹毒的用心,这该死的丫头,分明是想利用文绣绣来借题发挥。
哼!这些人想把阮子浩寄养在她的名下由她抚养,她们乐意,她还不乐意呢。
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年都没照顾好,怎么可能会有多余的爱心去照顾文绣绣的儿子。
不理会谢氏眼底的愤恨,阮静幽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实在不行,父亲,您干脆将文姨娘抬成平妻,跟母亲平起平坐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响雷,“劈啪”一声砸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心惊。
谢氏瞪圆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阮静幽居然敢说出这么一句话。平妻?她居然提议让文绣绣这个下贱的女人跟自己平起平坐?有没有搞错,就算自己当年被抬进阮府的时候是个妾,但她娘家到底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户人家。可文绣绣的出身又是什么?一个小门小户
养出来的下贱胚子,凭什么跟自己平起平坐?
坐在谢氏身边的阮大小姐也被这个提议气得不轻,她没好气地瞪了阮静幽一眼,怒不可遏地道:“你是不是疯了,平妻这种身份是什么人都可以抬的吗?别搞笑了,这个提议,我不接受。”阮二小姐也跟着嗤笑一声:“三妹妹,你一心想为六弟争个高贵的身份其实没有错,错就错在,你不该将文姨娘的身份跟我娘放在一起相提并论。我外公是翰林院侍读学士,舅舅是监察御史,在朝中具有举
足轻重的地位,你突然让一个母族连从七品都不算的文姨娘跟我娘平起平坐,这不是明摆着给我娘没脸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利用文姨娘来侮辱我娘吗?”面对阮二小姐的斥责,阮静幽冷笑一声:“二姐,这常言说得好,在家从父,嫁人从夫。别管母亲的娘家地位有多显赫,现在被父亲抬进阮家,从今以后,她生是我阮家的人,死是我阮家的鬼,荣华富贵,全凭父亲一人做主。你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抬出母亲的娘家,这是在向父亲示威吗?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父亲,如果父亲想抬文姨娘为平妻,还要经过他们谢家的点头同意才可以?就算父亲真的需要看谢家人的脸色,也得看看谢家人有没有这个资本和能耐。在朝廷里,按照官位来排,父亲是我大阎朝的正四品,而你外公和舅舅,不过是从四品和五品,跟父亲还差了一、两个等级,他们有什么资格
让父亲堂堂一个正四品的官员,去看他们的脸色来做决定呢?再说了……”阮静幽话锋一转:“这娶谁为妻,抬谁进门,是咱们阮家自己的事情,父亲身为一个大男人,难道连在自己府上做决定的自由都没有了?你舅舅年前接二连三往府里抬了好几个姨娘,他怎么没想过来府上征
求父亲的同意?既然他后宅子里的事情父亲没管,父亲后宅子里的事情他又凭什么管?”
阮静幽这番话乍一听的确是没什么不对,可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她分明就是在故意挑拨阮振林和谢家的关系。
阮二小姐被她的歪理绕得直晕,忍不住辩驳道:“这根本就不是一码事,你不要强行混为一谈。”
“怎么就不是一码事了,在我看来,这分明就是同一码事。”阮静幽非常不客气地看了阮二小姐一眼:“二姐,你别忘了,若认真论起来,阮家真正的大夫人是我娘宋蝶衣,你娘当年作为一个妾室被抬进阮家,只因为她肚子争气,给父亲生下儿子,才有机会被父亲抬为平妻。现在文姨娘也给父亲生下儿子,父亲想将她抬成平妻,遵循的不过就是阮家自古以来的规矩,这有什么错?又有什么不合理?你和大姐拼了命的阻止文姨娘被抬成平妻,难道是想让六弟一辈子背
负庶子的名声出门在外抬不起头?我可记得,你们俩当年也是顶着庶女的名声游走于京城各达官贵族之间呢。怎么的,现在轮到六弟了,你们就不快活了?”
“阮静幽,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挑拨是非!”
阮大小姐觉得阮静幽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才不信阮静幽是真心为文姨娘着想,这小贱人只是想利用文姨娘,给她们娘几个找不痛快罢了。文姨娘可不管阮静幽之所以会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在利用自己,她唯一在意的只有一个,就是被抬成平妻,从今以后跟谢氏平起平坐。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能混到侍郎夫人的位置,这辈子她也算不白
活了。阮振林不是傻瓜,他当然知道阮静幽故意说出这样一番话,是想给谢氏找不痛快。如果是以前,他未必会将阮静幽的话听进去,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提这件事,结果被阮静幽这么搅
和,倒成全了他的想法。“美莲,我觉得静幽说得没错,既然当年我能将生了儿子的你抬成平妻,现在绣绣生了儿子,我没理由让她和儿子受委屈。而且你之前不是亲口说了,你跟绣绣在同一个宅子里生活多年,早就培养出深厚的姐妹情谊,现在绣绣给咱们阮家又添一丁,称得上是咱们阮家的大功臣,我当年不肯亏待于你,现在自然也不能亏待于她。所以,寻个合适的日子,我准备给绣绣一个正式的名份,让她跟你平起平坐,共
同管理阮家这大片家宅。你有个好帮手,还能多一个乖巧可爱的儿子,对你来说,这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么。”
谢氏差点被阮振林这番话给气死过去,美事?老爷给她找了个情敌回来见天的硌应她,他居然还好意思说,这对她来说是一桩美事。
就在谢氏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道婴儿的啼哭声。
众人循着哭声追去,就见从进门起就被人给忽略掉的阮家五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六公子的婴儿床前,将襁褓中的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家伙给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让人觉得惊悚的是,完全没有抱孩子经验的阮子安,竟然将软软小小的六公子大头朝下夹在自己的手臂里,可怜才刚刚出生的六公子这样头朝下的吊着,难受得他尖声痛哭,哇哇大叫。
文绣绣被这样一幕吓得花容失色,急三火四地冲到婴儿床边,一把将被五公子倒夹在怀里的六公子夺到自己的手中,扬声吼道:“别碰我的儿子!”她实在是被刚刚那惊险的一幕给吓坏了,六公子只是一个刚刚出生一天的娇嫩小娃娃,她这个当娘的摸一下、碰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弄断了小婴儿脆弱的手和脚。可五公子却像拎小鸡子似的,将那么小
的一个孩子大头朝下的吊着,如果他手臂一个没夹稳,不小心将六公子扔到地上,一条鲜活的小生命眨眼之间就会殒落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结果,文绣绣就对五公子刚刚的行为恨之入骨,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充斥着愤怒和怨怼。
其他人也被刚刚那一幕吓得不轻,尤其是阮振林,这六公子可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子嗣,如果对方有个三长两短,光是想想那样的后果,他就觉得既心惊、又震怒。
“啪”地一声,被深深刺激到的阮振林突然挥手,狠狠抽了差点闯下大祸的阮子安一耳光。
他这一巴掌打得又狠又急,以至于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阮子安,被他爹一记巴掌,生生抽飞了出去,额头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鲜血瞬间染红了阮子安的额角,这让谢氏心底那唯一一点愧疚心瞬间化为乌有,她奔到阮子安身边,一把将负了伤的儿子抱在怀里,失声尖叫:“子安,我的子安,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摔疼了?告诉娘你
哪里不舒服?来人啊,快去把李大夫请过来,五少爷受伤了,他伤到头了……”
现场顿时乱成了一团。
阮大小姐和阮二小姐帮着谢氏将阮子安扶了起来,当她们看到弟弟额头血流不止的时候,眼底也出现了惊慌和不安。一直在和稀泥的阮静幽忍不住跟身后的金珠宝对视了一眼,彷彿在问彼此,阮子安突然趁人不备,将刚出生的六公子抱在怀里,他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