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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朔谦冷然地盯着炎玦, 见到他盛怒已极的模样,不免对他们师徒的关系,又多怀疑了几分。
炎玦双目泛起红光,厉声道:“将沐子央交给我!”
东方朔谦轻蔑一笑, “阿央体内的阴气,我已经帮她去除干净,我不过做我该做的事, 你又何须如此生气,难不成你一个当师父的, 无法真心为自己的徒弟着想?”
炎玦看他一眼, 手中长剑,兀自嗡鸣, 剑身寒光四起, 似有荡平一切的态势, “她自有我来照顾,你其心可议, 不要再来接近她!”
东方朔谦无视他的威胁,冷冷道:“这六界之中, 唯有我东海门的玄阳真气, 能助她抵抗幽冥阴气, 若说要照顾她, 由我来, 肯定比你有用得多。”
炎玦神色一凛, 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若非顾及沐子央此刻在东方朔谦怀中,整座龙宫怕是早就毁在他的剑下。
东方朔谦却反常地没有与炎玦争辩,走向前,将怀里的沐子央交还给他,可目光仍是无限柔和地锁在她的脸上,“她体内的阴气,我已经驱散干净了,现在她只是因为疼痛昏厥过去,等她醒来,你也别责罚她,是我强行将她留下的。”
炎玦寒声道:“此事与你无关!”
他一说完,便立即带着沐子央离开海底。
东方目送他们师途二人离去,内心竟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忌恨之感,而这样的念头,亦让他稍微平复下来的情绪,再起波澜。
……
炎玦带沐子央回到净修殿时,南宫暮还跪在那里,刚要趋向前,他已甩袖将其挥开。
“师父……”南宫暮话都还没说完,便看见师父抱着师妹,进到她的房中,将他独自留在外面。
他望向师父昂然挺拔的背影,心中隐约觉得不安,因此也不敢离开,一直等在外头。
炎玦将沐子央放上床榻,再执起她的手,为她按脉。
正如东方朔谦所言,她体内的阴气已被驱尽,要在极短时间内,达到此种成效,想必他不只消耗许多真气,连带修为也损失了不少。
如此不顾后果,绝非一个有理智之人,所能做出的举动。
炎玦表情十分冷肃,东方朔谦竟然能为沐子央做到这种地步,他对她的情意已然超乎他的想象。
此时,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打断他的沉思。
沐子央先是蜷缩起身体,嘴里发出一阵呢喃后,才茫茫然地睁开了眼楮。
见到师父站在床边,她小声地嘟哝道:“师父怎么可能出现在我房里,我一定是在做梦。”
沐子央孩子气地将脸埋进被子里,片刻后,她僵了僵,缓缓地抬起头,然后像被什么东西魇住般,看着师父沉肃的神色,丝毫发不出半点声音。
炎玦本来想质问她,为何不听他的话,忽然看到她这副呆傻的模样,竟无法摆出威严的样子。
他轻叹了一口气,退到桌子边,静静地看着她。
可她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当她发觉自己不在梦中,便慢慢地睁大了眼睛,眼眸里不再是纯真的赤子之情,反而多了恐慌的味道。
沐子央神情的变化,让炎玦了解到,她本有的童心,在自己长期的压抑之下,已经无法自然地表现出来。
在意识到眼前的人真是师父后,她立时从床上爬起来,也不管身子还非常疼,跪在地上道:“师父,阿央知错了,我不该未经允许就去东海门,也不该违背您嘱咐,私下与龙王见面。”
她低着头,忍不住簌簌发抖,暗忖这次师父一定不会饶她。
炎玦见她害怕成这样,内心亦是不快,可他不想吓坏她,“阿央,为师这次暂且饶过你,但若你下次再如此任意妄为,为师定不会饶你。”
沐子央头点地,轻声道:“弟子明白,谢师父不处罚阿央。”
炎玦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沐子央趴在地上,久久无法起来,她感到万分难堪,师父是她一辈子都触不到的人,也因为如此,已经注定她在师父面前,将永远卑微地抬不起头。
……
此事过后,风平浪静了几日,貌似并未造成后续的麻烦,却不想龙王竟会同迦陵尊者、澄渊长老与华藏尊者等人,一同前来无量宫,欲与圣尊商议一件要事。
他们聚在议事厅内,由炎玦居于首位,其余众仙则是依次而坐。
迦陵尊者眉开眼笑道:“圣尊,龙王请托我们,此次一定要帮他向你提一个不情之请。”
炎玦望向东方朔谦,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请说。”
迦陵尊者赶紧打圆场,道:“龙王欲与法华门修秦晋之好,他盼能迎娶圣尊座下弟子-沐子央为妻,都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儿的婚姻大事,自然得先问过圣尊的意思。”
这些尊者与长老,今日肯前来帮龙王提亲,并非只是要凑个热闹而已,背后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满足各自的私心。
瀛洲虽然名义上是由炎玦执掌,但其下各派势力未平,东海门又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分支,更别说还有从不参与政事的冥殿。
若此次能藉由沐子央的婚事,集结三方之力,一统瀛洲纷乱的局面,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再加上炎玦身为沐子央的师父,假使东海龙王娶她为妻,身分上自然比圣尊低了一阶,原先毫无关连的两个门派,亦能因此婚事,亲上加亲。
无论从哪个方面想,都是极为妥切的政局安排。
倘若圣尊真有心,弥平瀛洲不服他的势力,他断不可能拒绝这门亲事才对。
也因此,一向与炎玦交好的众仙,便决定来促成婚事。
届时不只能向圣尊表态,愿助他一臂之力的意思,亦可使龙王欠下一份情。
对东方朔谦来说,他行事一向都光明磊落,从不想落人口实,若对沐子央有情,便想给她应得的名份与尊重。
然而因为炎玦的缘故,他不得不请出众仙为同谋,将原本单纯求亲一事,与瀛洲未来的布局牵连在一块。
想是炎玦再珍爱沐子央,也无法拒绝这唾手可得的利益。
炎玦在听明白他们的来意后,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不愠不火道:“我徒儿年纪尚小,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机。”
玄机门掌门任春秋是少数,不愿东海门与法华门结成亲的尊者,他听出圣尊的推托之意,有心加油添火,“若圣尊同意,那先订下亲来,待你的徒儿大一些,再举行婚礼,也未尝不可。”
就在气氛越来越冷的时候,东方朔谦忽然起身,朝炎玦作了一个揖,语气坚定道:“还望圣尊成全,我实是与令徒沐子央有情。”
炎玦顿了顿,周身猛然散出一股威压之气,冷声道:“她自幼由我教导,断不可能与人有私情,她的清白,岂容你信口胡言!”
东方朔谦忽然扬起嘴角,慢条斯理地说道:“前几日我已将镇海之宝-浮沉璧,赠与她作为定情信物,既然她收下此璧,便是我东海龙王未过门的妻子,也因我让阿央未经师命,就与我私订终身,所以今天我才特来向圣尊请罪。”
众仙听到龙王将浮沉璧给了沐子央,无不感到惊讶万分。
这浮沉璧是东海至宝,见璧如见龙王,用它即能号令东海,莫敢不从。
相较于他们的震惊,炎玦沉思半晌,面不改色道:“想是那孩子玩心重,不懂自己拿到的是什么东西,兴许她还以为那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罢了。”他停顿一下,“待会儿我再命人将浮沉璧交还给龙王。”
话音一落,不只东方朔谦目光暗了几分,就连同来的几位尊者,也是面面相觑,暗想竟在无意间踩到圣尊的痛处,简直得不偿失。
炎玦环顾一眼,又道:“我法华门虽无严令门下弟子不能嫁娶,但有嫁娶者向来只有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从未有过往例。”他直视东方朔谦,“本门既以清心修练为宗旨,沐子央身为我座下弟子,自然不能与人结亲,若有人妄图干涉本门道统,我绝不宽贷。”
虽说他声色自若,看似平静,可只要有眼色的人,都知道眼下他已是极为愤怒,座椅的扶手几乎快被他捏得粉碎。
假使他们再强行替龙王求亲,不仅有要毁坏法华门道统之意,更是惹得圣尊心里不痛快。
到时得罪的,恐怕不只有炎玦一人,连带整个法华门都被得罪了。
众仙原本想借着帮东海龙王求亲,讨个顺水人情,如今却落得这种局面,他们也只得摸摸鼻子,随便寻个理由,各自散去。
东方朔谦心知,适才他与炎玦虽分别用自己所处的地位,来加以运算筹谋,可他终归输给了炎玦。
只要他一日是沐子央的师父,就有绝对的权力,不让她离开他的身边。
东方朔谦与炎玦对望,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极为不甘,这个师父的身分,才是炎玦最好的挡箭牌。
可没一会儿,东方朔谦突然冷笑一声,炎玦固然占尽便宜,可以名正言顺挡掉其他人对沐子央的追求,却也同时阻挡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到底谁才会是最后赢家,目前还是未知数。
东方朔谦并不认为炎玦有办法抛弃法华门这个巨大的包袱,但他却能为了沐子央送上整个东海。
她那么冰雪聪明,肯定知道谁才是她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