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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东朝十五年夏末,南禹国繁花盛开莺飞草长,山间一股花香沁人心脾,偶尔在山间劳作的百姓们,对着骄阳烈日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不远处,一队红喜轿撵远远行来,明明是嫁娶之喜,可是没有鼓瑟齐鸣,少了喜气洋洋,却是多了些莫名的孤寂。
山间的老汉抹了一把汗,对旁边的夫人道:“这喜轿上坐的是将军府上的门客,听说是王为公主做生辰时在将军府上看上的,听说这位姑娘曾经单枪匹马去白城救过将军,可惜了一段良缘,就这么断了。”
夫人在旁撒菜籽,听了老头的话,默默的看了看那山间若隐若现的红,忽地站起来,道:“老头,回家。”
老头疑惑,这不就扯了一句闲话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夫人扯着耳朵离开了。
山间到处都是蝉鸣,偶尔几只鸟儿突然飞起,惊起落叶纷纷,喜队经过一个山坳,领队摆摆手示意大家注意安全,话未说完,林中鸟儿群飞,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窜出,亮若明镜的大刀晃得侍卫们眯起了眼睛,惊慌失措的反抗见,那刀已然抹了红。一队侍卫三十多个人,不过眨眼间就死光了,竟是连哀鸣都没有听见。
黑衣人相互看了看,移步上去迅速掉身上的黑衣,重新抬起轿撵,换了方向迅速离去。
人方走,一个白衣男子轻功赶来,只见得地上血流成河,蚊蚁成群,不由得皱了皱眉,蹲下身查看了一下伤口,站起身来时,已是茫然若失,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寒池,你去了哪里?
梦里是一片漆黑,可是雷鸣闪电时仍旧看得清楚站在身旁坚定不移的身影,雨很大,她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寒冷密密麻麻的灌进来,她想着要躲一下,可是四周空荡荡的,哪里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她茫然的抱住自己的身子,后退了两步,不想撞到了什么东西,低头间又是一个明亮的闪电,她看见那是一块木板,上面是鲜红的五个大字:楚凝烟之墓。她吓坏了,在一黑一白间,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低低哭诉,而后又有男子在旁柔声安慰,她仔细听,终于听得真切,眼泪决堤而下,她在旁大声道:“楚凝烟,你醒醒,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他!”可是她看见女子只是在男子怀里哭得伤心,无论她如何大声的喊,也听不见。
又是一声闷雷在天际炸开,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彼时身在一个简陋的草房中,显然是零时的落脚点,草房四周都是枯草,唯有中间燃着篝火,上面煮着什么东西,散发出来浓郁的香味,她四处看看,窗外一片漆黑,果真是在下雨,门外有隐隐脚步声,似有人来了。
她慢慢坐直身子,听见门外有人叫将军。
然后门被推开来,来人穿着蓑衣,浑身湿漉漉的,可是一身的英气却是无人能及,他退下斗笠和身上的蓑衣,里面是普通的墨蓝色布衫,不是慕容岸又是谁。
慕容岸将斗笠和蓑衣放在角落,走过来看着她,道:“怎地这么快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他说着话,仍唇带笑意,就像每次回到府上平淡的问她今天吃什么。好像从来没有过要让她嫁给南禹王,也没有嫁了又将她截回来这回事。
有一个瞬间,她觉得她还在梦中,还是那个雷雨夜,身旁是可以依靠的男子。可是当那个人越走越近时,她突地觉得好笑,他不是从来如此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淡然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没有回答。
而他似乎也知道她不会回答,不甚在意的在她身旁坐下,随意的揭开了锅,笑意盈盈的道:“池儿,饿不饿,你看,河里刚打上来的鱼,这鱼汤香得很呢。”
她心内一怔。她想,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要提醒她,他曾救过她的命!
终于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慕容岸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她像是被烫伤一般缩回手,可是他却是死死的握住不放开。他不去看她,只是道:“池儿,我知道你怨我,是我的错,那时候就该回绝南羽彦,告诉他,你是我的妻。”
寒池笑起来,厌恶的想要抽回手,虽然不管如何努力,握着他的人都没有松动分毫,她道:“慕容岸,你在上演哪一出,我看不懂!我也不想看懂!这里没有观众,麻烦你收起你虚伪的嘴脸!”
慕容岸终于侧过身来,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那幽深的眸子中,满是哀伤,“池儿,婆婆走了,就是那天,婆婆走了。”
寒池浑身一震,挣扎的手缓缓的放下去,记忆中那个倔强而又慈祥的老婆婆,那个觉得她随时会离去,却又坚信永远不会离去的老婆婆,她……走了。寒池想起那一天,想起那一天的慕容岸,心里突然密密麻麻的疼起来,婆婆走了,他该有多难过,可是,他却要对着那么多人笑。
婆婆是他唯一的亲人啊。
火光摇曳,印在眼眶中即将落下的泪珠里,异的美丽。
慕容岸像个孩子一样抱住寒池,将头埋在她的肩头,哽咽道:“池儿,连婆婆都离开我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剩下眼角两行清泪。
我从来都没有离开你,是你一直在推开我啊,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推开我啊。
“池儿,你知道吗,我多想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常想,如果我不是慕容岸该多好,没有满身的仇恨该多好!可是我身上背着那么多条人命!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不取报仇!婆婆死了!她将梅花簪交给我,要我记住死了的人不能就那么死了!池儿,那一日我本该义无反顾的留下你!我本该将剑刺入南羽麟和南羽彦的胸口!可是我如今只能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池儿,我不是孝子!不是男人!”慕容岸深深哽咽,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卸下装备做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哭肆无忌惮的笑!
寒池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徒劳的抱紧他!那么多的怨,那么多的恨!到了这是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了,为了报仇,总会有牺牲。而她与他,不就是因了同病相怜才会有心心相惜吗?
只是,上天似乎从来不肯眷顾他们。这一夜的雨淅淅沥沥,缠绵悱恻,如女子低低哭诉,声声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