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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大牛的背影,他不由得冷笑了下,这小子也就这点出息,眼睛里恐怕就那么几百块钱。伸手套出烟点了一根,可刚抽了两口就觉得辛辣无比,便又掐灭了。
说实话,他现在心情挺坏的,并不是因为秦枫,而是因为青林。这个自己最看好的年轻人,在祖师爷神像前焚书上表,正式收为了弟子,曾几何时,他甚至动过心思,想把自己身上这点本事倾囊相授,而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小伙子已经另攀高枝,和秦枫走到了一起,不仅成为卫生局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科长,而且在不远的将来,还有可能承担奇穴治疗理论的挖掘和整理工作,说是前途无量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唉!算了,这也怪不得青林,跟着我能混出个球啊,搞不好也得在洗浴中心伺候人,这年头谁不想升官发财呢?如果我是青林,恐怕也会选择相同的道路。这样一想,心里便释怀了,正合计着是否该避一避,却见大牛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真是他妈能装,有俩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说着,一屁股坐在床上,看了谢东一眼道:“还是你来吧,人家说了,非你不可!”
本以为凭大牛的经验完全可以搞定,没料到却被秦枫他们给撵了回来。他低着头想了想,对大牛道:“这样吧,你就跟客人说我生病了,不舒服,他们总不能逼着病人伺候吧。”大牛本来是满脸的不痛快,可听他这么一说,忽然眼珠儿转了下,连连点头称是,屁颠屁颠的又出去了。
大牛走后,他猛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心中暗想,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可别暗中给我下绊子啊,还是应该暂时避一下为好。于是赶紧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却见青林跟着大牛正朝这边走来,一时竟有些慌了。
此时此地,师徒相见,总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可休息室就巴掌大个地方,连躲都没地方躲,无奈之下,只好赶紧面朝里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心中却将大牛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听声音好像只进来了一个人。他屏住呼吸,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请问你是强哥吗?”这是青林的声音,他当然听得出来,可近在咫尺,一点没有回应显然说不过去,于是只好假装呻吟了几声,然后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
“强哥,我亲自过来请,能不能给个面子啊。”话虽然说得客气,可语气中却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
真是当官了啊,连说话的口气都变了,他在心里默默的想道。无力的朝后面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真的生病了。
青林冷笑了一声,缓缓说道:“我是个医生,你要是真生病了,我倒是可以看一下。”他心里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青林竟然走上前来,猛得抓住了他的腕子。
奶奶的,与其让这小兔崽子把我拽起来,还不如老子自己坐起来呢,想到这里,他猛得甩开了青林的手。
“你……”青林被这举动吓了一跳,正要发作,忽然愣住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缓缓转过身来的谢东,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苦笑了下,深深叹了一口气,摸出香烟点上一根儿,抽了两口才淡淡的道:“我真的生病了,可以不点我的服务吗?”
“师傅,咋会是你?不是……不是强哥吗?”青林似乎还没转过弯来,愣愣的问道。
“我就是强哥,咋,叫啥还得你批准吗?”他冷冷的道:“回去告诉秦枫和那个娘们,强哥真的生病了,让他们找别人吧。”
“可是……你…….我…….”一向伶牙俐齿的青林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切给闹懵了,做梦也想不到会在洗浴中心叫了师傅的服务,吭哧了半天,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去吧,有啥话,咱们以后再说。”他淡淡的道。
青林愣愣的站了一会,最后默默的转身朝门外走去,他看得出来,小伙子的脚步有些沉重,走到门口忽然又站住了,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这份师傅之情,或许就到此为止了吧,他在心里想道,我真是没用,不仅智商低,现在看起来,运气也不怎么好,收个徒弟都能成了自己的顾客,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啊!
青林走后,再就没了动静,接单的技师们也纷纷回来了,又过了一阵,大牛也回来了,进屋之后便嬉皮笑脸的凑过来道:“还得是强哥,说不伺候,就不伺候!那两个客人都是当官的,尤其是带着个女人的那位,听说是什么局长,说话可牛逼了,但强哥就是没给面子,爱咋咋地!”
他明知道是大牛把青林带过来的,或许是这小子看出了点什么,故意想要让自己难堪,所以也没搭言,只是瞪了这家伙一眼。
“强哥,麻子哥来了,点名叫你呢!”一个服务员推开门说道。麻子哥是天河的常客,上上下下都很熟悉,大家也知道没人伺候得了他,所以服务员直接到休息室喊谢东来了。
“强哥今天病了,不接单子了。”大牛吆喝了一句,不料谢东却站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你才病了呢!”说完,抓起自己的胸牌,朝服务生点了下头,径直朝门外走去。
说实话,给麻子哥按摩,真是个体力活儿,四十分钟下来,把谢东累得大汗淋漓,麻子哥却还不依不饶,说是没有上次那蒸腾的白雾和淡淡的酒香,搞得他哭笑不得,又不敢得罪这位黑铁塔般的大汉。只能耐心解释,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算应付过去。
出了包房,他连饭都没吃,直接在浴池里冲了个澡,休息了片刻,正打算换上衣服去食堂吃饭,忽然感觉不远处似乎有人盯着自己,抬头望去,四目相对,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也是个浴客,赤裸的上身满是各种纹身,显得很是瘆人,一双眼睛好像饿狼似的闪着绿光,令人不寒而栗。这双眼睛谢东实在太熟悉了,顿时感觉后脊梁一个劲儿冒凉风,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这个人竟然是刘勇。
自打被释放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刘勇,后来据郑钧说,刘勇还曾经打听他的消息,但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毕竟二人分别居住在不同的城市,彼此没有任何交集,说是这辈子再不相见也不算啥稀罕事。可没想到仅仅过了几个月便在澡堂子里不期而遇了。
刘勇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咧着大嘴笑了下,迈着典型社会人步伐走到了他面前,伸手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力道之大,差点把他拍了一个跟头。
“东哥!想不到啊,咱们又见面了。”他扯着嗓门喊了一句。搞得澡堂子里的人纷纷朝他俩这边看过来。刘勇根本不管这些,拉着他的手,像是逮着宝贝了似的,上下好一阵打量,最后指着他肚子上的伤疤,有点纳闷的问道:“这是咋弄的,被人捅了?”
谢东的脑袋里嗡嗡直响,几乎呈一片空白状态,好半天才意识到,这位刘老大居然还喊东哥,难道这么长时间,这家伙还以为我是白毛东?天啊,这戏得演到啥时候啊?当时是在看守所里,说话办事都有警察管着,当然还能勉强应付,如今是自由身,再想含糊其词的骗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啊。
不行,还是赶紧跟这位老大把事情说清楚的好,起码算是坦白交代呀,要是等他发现被骗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于是,他勉强笑了下,估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然后哆哆嗦嗦的说道:“谁会捅我啊,那是做手术留下的。”
刘勇又看了看那伤口,咧着大嘴笑道:“我说的嘛,这得多大胆子啊,敢捅你呀。”
这一口一个东哥,把谢东喊得一脑门子汗,也顾不上解释伤口的事,赶紧低声说道:“你先别喊东哥了,我真的不是啊,这件事说来话长……”
不料刘勇却亲热的搂过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白毛东了,但你不是叫谢东吗,喊你东哥难道不行吗?”
知道了啊?他总算松了口气,知道就好,不然的话,整天绷着实在是太累了。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紧张,小心翼翼的道:“其实,我还没你年纪大呢,应该我喊你大哥才对。”
“就冲在看守所里干得那些惊天动地的事,你永远是我东哥。”刘勇说完,拉着他便往外面的更衣室走,一边走一边道:“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咱俩必须好好喝点。”
听刘勇这么一说,他赶紧停下脚步,连声解释道:“喝酒可不行,我现在正上班呢。”
“上班?”刘勇不由得愣住了:“你不是来洗澡吗,上什么班?”
他来不及细说,指了指扔在角落里的衣服,又走过去把胸牌拿起来,递给了刘勇。
刘勇接过胸牌,拿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好一阵,再瞅瞅那身衣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狂妄而且放肆,惹得众多浴客投来厌恶的目光,如果不是他浑身刺青再加上面目凶悍,估计早就有人大声呵斥了。
笑了好一阵,他忽然停了下来,随着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反差之大让谢东感到头皮阵阵发麻,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