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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既白说什么, 辛子谣就抢先出声:“新鱼缸,你想要什么形状的?还是满月形吗?”
她想把话题往安全的方向引。
既白沉默了一下, 勉强笑着说:“到时去超市再看吧。”
辛子谣就怕他不接话茬,肯接就好。
“好, 那回去再说。”她暗暗松口气。
自从她升了年级长,明里暗里收到的告白也有好几拨, 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所以刚才既白一露出那种神情,她就立刻打个激灵, 知道事情不妙。
糟糕。她想,原来那天他喝醉的时候喊的名字真的是她。他现在似乎还要和她告白?
要是让他把告白说出口,那可就尴尬了。
她赶紧把话题扯到鱼缸上, 幸好既白似乎也察觉了什么,顺着她的话题说,没提别的事。
但气氛终究变得有些微妙。谁也没再出声。
辛子谣看着手里的烤串,觉得有点吃不下去了。
风向忽然变了, 迎着人的脸吹来。清晨的风还带着十足的凉意,吹得人鸡皮疙瘩乱抖,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赶紧站起来,把烤串胡乱塞嘴里,吞下去, 然后说:“我去看看今早的粪球‘出货’了没有。”
既白也站起来, 低声说:“我来埋。”
埋粪球是个麻烦事。首先要把戈壁的土地翻起来, 然后把碾成碎的粪球均匀地洒进去,盖上面儿。之后每过半小时还要来翻动一次,反复好几轮。
戈壁的土地不比其他地方,土质特别糟糕,有些地方又格外地硬。于是埋粪这件事在“麻烦”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个标签,“体力活”。
安与冰合体后虽然能操控物体,但保持御兽状态是很耗损精神的。即使像安在火那样天赋出众,一天坚持三小时,差不多就到极限了。安与冰的御兽天赋比安在火还弱些。
所以这几天最辛苦的其实是既白,他承包了队里四分之三的体力活。据他说他上大学前还干过一阵子农活儿,铲地抛土熟练得很……辛子谣都不想吐槽二十二世纪了现在谁种地还用铲子,都是机械化作业,再不济至少也弄把智能铲子,除了自主翻耕之外还能兼带看家护院,夜里谁翻墙就给他一铲子。
但他活儿确实做得不错。
太阳升到树梢的时候,既白把最新“出仓”的粪球们都处理妥当了。恰好此时辛子谣也从远方赶了回来——她飞到三百里以外的一处小水塘里取水,这几天他们的饮用水全是这么来的。
水被装在玻璃瓶里,瓶底还沉淀着少许的沙,她把它递给既白,既白接了过去。
辛子谣转头看向刚刚被既白翻动过的戈壁滩,心里感慨:要是没有既白,说不定这次他们小队在比赛里要垫底。
其实辛子谣太高估她的对手了。这次参加校际联赛的众小队,比赛第一天就有人扛不住恶劣环境,放出了紧急求救信号;第二天,三十六支队伍,已经淘汰了四分之一,还有四分之一正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到了今天,还在坚持的,也只剩五队而已。
等评审委员会的人来了金月亮戈壁滩,他们会把眼珠子瞪出来。
既白见辛子谣一直盯着戈壁滩看,问她怎么了。
辛子谣回过神来,摇头:“没什么……喔,我就是在想,你农活儿的底子打得真不错。”
这么说他应该会比较开心?绕开了“街头不良”的话题。
既白喝了口水,说:“其实我没下过田。”
辛子谣一怔。
既白转过头来看她:“抱歉,一直以来骗了你。其实我不是什么‘山里的学生’,我和你一样,也是城市户口,读的也是一样的教材,考的也是一样是全国统招A卷。学院录取的时候也没有加分。”
辛子谣有点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果然,他捏住了水瓶,说:“其实我上大学前还留级了一年……我之前是道上混的。”
他真说出来了。
辛子谣有点惊讶,又有点欣慰。
她看着他,他却将视线投在了戈壁滩上,避开她的目光。
“……怪不得,”她扬起一个笑,“怪不得之前你帮我打发那个驯兽系的时候,姿势那么帅气,因为你是‘专业’的啊。”
青年手中的玻璃瓶颤了颤,瓶中的水荡起涟漪,一圈圈地漾开。
既白转过脸来,看着辛子谣,她微笑地回望他。
“……我曾经是个不良少年。”他说。
“嗯,我知道。”
“而且我现在也不觉得混道上有什么可耻的。只是我不想再继续那种生活了而已。”
“嗯。我明白。”
“……”
“其实我以前也当过一阵子不良少年。”
“?!!”
“真的。大约半年前吧,我误入了某个派系的集会,被他们当成对面帮派派来的间谍……”她笑了一下,眉眼弯弯。
“后来误会澄清了,我就顺势在帮派里待了几星期,还参加了一次械斗。你知道我根本不是那块料,很菜的啊,差点被打成猪头,幸好帮派大哥很照顾我,救了我好几次。后来我考上大学,举家搬迁,离开前我还特意去拜访他。”
既白静静地听着。
辛子谣转过头来,看着他,莞尔一笑:“所以你真的不用在意。你是不是道上混的都没关系,只要你是‘既白’就可以了。”
——如果这是一出都市恋爱喜剧,那么此时就应该是一个远景固定镜头,男孩与女孩各自伫立在画框的两侧。日光毫不吝惜地洒落,穿过树荫,在他们身上洒下斑斑点点的辉光。空气里花香浮动,连远处轿车的鸣笛,听起来都像教堂里悠扬的钟声。
但这里是戈壁滩。荒凉的戈壁滩。没有树荫,没有花香,没有钟声。女主角穿着三天没换的衣服,而男主角头发里还掺着沙。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既白踏出那一步。他决心已定。
他向前一步,抓住辛子谣的手,说:“子渊,我……”后面的话语被轰隆隆的噪音淹没。
既白愣了下,没多想,重新说了一遍:“我其实……”
轰隆隆隆隆隆隆——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噪音,是越来越凶猛的风沙走石。
这么大动静,就算是正沉浸在即将告白的激动中的既白,也不得不从自我感动中抬起头,望向了噪音的来源……
飞行艇。
贴着“忒亚杯校际联赛”条幅的飞行艇。
门口站着一个胖子,穿着银谷学院的教师服,使劲探头往下面看,还招手发出“喂你们没事吧”的呼喊的飞行艇。
既白:“……”
——哦对了,这个剧本里,还有个不允许男男恋爱的银谷校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