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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世纪, 医疗科技极为发达的现在,“医疗度假”作为一个复古的旅游概念, 隔三差五就要出现在各种度假广告中。
纷洲岛就是这样一座医疗度假旅游岛。不过这座由闻家开发的医疗区并不对外开放,而辛子谣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旅游, 而是为了观察一种只存活在纷洲岛四周的海洋生物……
“我真的是来做论文调研的。”她不满地对从千里之外赶过来逮她的哥哥说,“你看看我身后这片海, 看看我手里这个笔记,我像是打着调研的旗号来混吃混喝的样子吗?”
辛子光的视线从她左手的电子笔记本,移动到她右手的烤串上。烤串刚刚出炉, 香气四溢,一滴油从鸡翅膀的翅尖上滴下来……
辛子谣:“……好我承认烤鸡翅也很不错。那边还有,你想吃去拿。别再瞪我了。”
辛子光给了她个眼神让她自己领会, 伸手拿过她所谓的“笔记”,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发现上面确实记了不少内容,有摘要有感想, 还插入了几个短视频。
他点开视频,看到一个怪模怪样的生物,躺在海中的珊瑚礁上。那生物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却有一条手臂长的尾巴从身体里延展出来,晃晃悠悠地飘在海水里。一只鱼擦过古怪生物,古怪生物上的尾巴突然断裂, 仿佛壁虎的尾巴似的。
尾巴落到海水中, 一面随着海浪飘飘荡荡, 一面往外泄露什么东西……浅黄色的,一粒粒,有些直接被小鱼吞掉,有些则随着海水载沉载浮,飘向远方。
随着视频底端字幕的浮出,辛子光这才明白,断掉的那截东西根本不是尾巴,是刚才那古怪生物的生殖器官。这种叫“巨根蚌”的生物,雄性的生殖器占了整个身体体积的五分之四,到了繁衍的季节,生殖器就会与身体脱离,biu,带着精子与海浪一起飘向远方……
看着视频里事无巨细的介绍,辛子光忽然觉得他某个并不存在的地方有点疼……他扶着额关掉了伤眼的屏幕,把电子笔记本放在沙滩椅上,转头望向辛子谣。
辛子谣正和闻蔚说话。闻蔚问她为什么不换泳装,辛子谣说反正她也不会水,换游泳也没意义。
闻蔚怒其不争:“泳装的意义不在于游泳而是让男人眼馋!这么简单的道理!快去换。”
在场不止一个男人竖起了耳朵。
辛子谣:“您想穿您可以自己穿。恕我拒绝。”
闻蔚一脸正气:“我不行。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防着被偷拍。“军姬”的人设必须立住。泳装太毁了。”
辛子谣:“我也不行。我还读着男校呢。”
闻蔚:“林睿和于心都走了。剩下的都知道你是女的。怕什么。”
辛子谣依旧摇头。
她掏出几样简易的捕蟹工具,先在海滩上东掏掏西挖挖,弄了些诱饵,然后走到礁石群旁,把工具张罗起来,搭建了一个颇复杂的捕蟹陷阱……螃蟹很快入了网,辛子谣拎起网兜,望着兜里的螃蟹,露出一个渔夫的笑……
闻蔚在旁边看着这个脸上写着“今晚有螃蟹吃了好幸福”的女人,仰天长叹,抽身走了。
等闻蔚走出老远,辛子谣才从礁石上跳下来,穿上沙滩鞋,拎着螃蟹走向自助烤摊。
她穿着宽大的白T,风一吹,两只短袖呼啦呼啦,来不及修短的刘海也呼啦呼啦,大半往后飘,小半遮着眼,还有几根落进了眼眶里。
她赶紧伸手去擦,结果没留神把砂揉进了眼睛里,这下是真疼,她丢了螃蟹,换另一只手去揉,总算把异物弄了出来。
因为这个小插曲,当辛子谣到了自助烧烤厅,她红红的右眼把既白和安与冰都吓了一跳。问明情况后,既白自告奋勇要去拿眼药水,被辛子谣提醒后才想起自己也是客人,对这里并不熟悉。
最后还是作为半个主人的安与冰去取药,既白与辛子谣留在烧烤厅。
辛子谣怕烟熏着眼睛,坐到了烧烤厅的门口,背风。既白将她捉的那一兜子螃蟹放在架子上烤,但心思全不在螃蟹上,时不时侧过脸去看她。
她坐在门边,把狸锦兽从徽章里放了出来。这家伙一出来就立起尾巴,耸耸鼻子,左顾右盼,突然眼睛一亮,往既白这边跑,一溜烟来到到他面前,直勾勾地望着他手里的烤鸡翅。
这一脸馋相,不像泰坦兽,倒像只狐狸。
辛子谣看得直笑。既白也笑,把鸡翅给了它,自己打了两杯果汁,走过去,递给辛子谣。
她接了过来。他在她身旁坐下。
既白:“游泳……”
辛子谣转头过来瞧他。既白语速和心跳一起加快:“我可以教你!如果你想学的话……”
过了几秒,他听到辛子谣说:“好啊。不过我体质有点特别,掉水里就浮不起来了。”
既白从没听过这样的事,以为她是夸张,也没多想,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教会她。
辛子谣笑眯眯的,没把她小时候曾经让三个游泳教练无功而返的事说出来打击他积极性。两个人坐在门边,轻声细语地聊着。
海风吹过来,有人的心一直在悸动。
“你要转去分校,”那个人问,“那你之前来银谷,为的那个人……?”
“其实……那个人就是我哥哥。”
“……咦?——是、是吗?”
“嗯。详细情况我不能说,但我选择银谷的制药系,主要是为了治好他的病。”
“……机器人也会生病的吗?”
“会啊。”
“那你之前说你对那个人的感情是‘爱’……”
“当然是家人之间的‘爱’了。”
既白恍然。他低下头。
辛子谣好奇地看着他:“我说的话有这么好笑?”
既白抬起眼,他满眼是笑,笑花一直溅到了唇边,溅起一个小小的酒窝。
既白:“不是。我是开心。”
辛子谣眨了眨眼。
既白解释:“我觉得,你刚才应该是告诉了我一个很大的秘密。”
辛子谣点头:“我把我人生排名第三的秘密告诉你了。”
既白看着她,声音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还给你一个秘密。”
辛子谣一怔,然后她偏了偏头,看向既白身后:“哥哥。”
既白一愣,扭头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再转头,辛子谣已经站起来了。
风将她的话语送来。
“既白,我告诉你我的秘密,并不是要换你一个秘密。而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是朋友。”
她抱起了吃完烤鸡翅后懒洋洋地趴着的狸锦兽,转过脸来,对有些呆滞的既白笑了笑,充满歉意。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她别开眼,越过他,走出烧烤厅,没走两步,就看到了捧着椰子站在厅外的辛子光。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辛子谣静了静,对他苦笑了下。狸锦兽从她怀中滑落下来,跑开了。
辛子光什么也没说,他丢掉了椰子,走过来,抱住她。
辛子谣靠着他,闭上眼睛。
“我有点难受。”她低声说。
“我知道。”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一个哥哥那样。这一刻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安慰她。
“你心太软了。”他说,“但感情不能靠心软来成全。”
“……我之前还答应他要去他家玩。”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膛里传出来,“我觉得既白大概一辈子都不想看到我了。”
“……”
“你也这么觉得?”
辛子光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无奈。“要真是这样,我还要感谢他。”
辛子谣从他怀里抬起头,瞪他。
辛子光摆了张“事实如此”的脸,辛子谣睨他一眼,退出他的怀抱,转身去追狸锦兽。
狸锦兽就趴在一棵椰子树下,三条大尾巴一扫一扫的,看到辛子谣过来,它撩了下眼皮,又垂下了。
辛子谣走过去,把这只外表像袋鼠喜好像狐狸的家伙拦腰抱起来,然后一只手撑着它的脑袋,另一只手探到它的育儿袋里翻啊翻。
狸锦兽不知是觉得痒还是怎么的,尾巴不摇了,改成抖,得了帕金森症似的抖。
辛子谣皱着眉,手越掏越深。
“怎么找不着了……”她之前放在袋里的东西。
她胳膊又往下探了些,半个身体都送进了空间袋里。忽然狸锦兽站了起来,她双脚一下子离了地,身体重心不稳,整个人倒栽葱地摔进了进去。
辛子光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我……我掉进了空间袋里?!
这、这……我自己能爬得出去吗?还是只能得等大狸把我拉出去啊?
一脸懵逼的,她试着伸手往上扒拉……还真让她抓住了什么东西。
心里一喜,她用力往上爬。
脚下无处借力,只能靠着手臂的力量,把身体往上带。
费了无数劲,累出一身汗,她终于翻出了空间袋,咸鱼似的摔在地上,四肢着地。
喘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坐起来,转过头往身后看。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只老神在在的狸锦兽,可结果只看到了一堵墙。
她一愣,再低头一看地上:沙滩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瓷实的地板;抬头一望四周,古色古香的房间,屋里的摆设她认不出是否出自名家之手,但她头顶那些作为房梁的金丝楠木们,每一根在说它们“很厚重很古董很值钱”……
……她只是在大狸的肚子里呆了一会儿,外头这是发生什么了?大狸去哪儿了?
她撑着地板站起来,谨慎地在房间里转了转,还没找到房门,却先被屋主人的光脑惊了一下。
那只光脑和她以前见过的都不同,像一团星云似的,悬浮在室内,不时有电流似的火花在它内部闪烁。她甚至怀疑那是不是光脑。
这时那团疑似光脑的不明物体发出了声音——
“下午好,皇后殿下。”
皇后殿下?谁?我?
她忍住了摇头否认的冲动,试探地问:“光脑?”
“是。请您吩咐。”
确实是光脑。一个认错人的光脑。
辛子谣暗暗松口气,问:“光脑,告诉我现在的西京时间?”她怀疑在她在空间袋里奋力拼搏的时候,外头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光脑:“2129年6月12日,下午4点42分。”
辛子谣静了一下,反问:“2129年?”
“是的。”
“你确定不是2119年?”
她笑了一下,提高了声音说:“闻蔚,我承认你吓到我了,出来吧。”
是整蛊游戏吧。在她摔进狸锦兽的空间袋里之后,闻蔚把狸锦兽带到了这富丽堂皇的房间里,然后等着她从空间袋里爬出来的时候一跳……
“闻蔚!”她提高了声音,心底深处悄悄冒出一股寒意。
有人从外头走了过来。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属于人类的、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让辛子谣松了口气。果然是整蛊啊。
她带着些被捉弄的不快,转身看向来人,然后她原本想说的话全僵住了,惊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闻喆皇太子……?
他不是病得快死了吗?
他腿边站着一个小男孩,模样只有五六岁,眼睛乌溜乌溜,将她望着,说:“阿媛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今天是H型家政机器女仆的检修日……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辛子谣张目结舌,看看小男孩,再看看男人。
男人盯着她,忽然问:“光脑,她是谁?”
光脑:“皇后殿下。”
男人:“确定吗?”
光脑:“是的。她身上的所有动态参数都与十年前的皇后殿下一致。”
小男孩一愣,看向辛子谣,迟疑地说:“母后?”
辛子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摇头,退后一步,脚底像踩了棉花,大脑病态地晕眩,视野模糊。
“十年前”?十年后?
这究竟是哪里?她是不是……穿到其他人身上了?
她转过头,不远处的穿衣镜里映出她的脸……她极力地睁大眼,可模糊的视野让她看不清镜中人。
她感到有一股力量将自己往上拉,听到男人紧张的声音。他在说“光脑!留住她”……
身体轻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