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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越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对方手中弯曲的相当有辨识度的刀刃,问到:“这是……舍施尔弯刀?”
“说真的,您能准确的说出这样一个不好记的名字,我很惊讶。”任世景伏低身体,将月牙一般的弯刀在空中旋转着挥舞了两圈,带起风声猎猎,“我听说您只有日本刀这一项专长。”
“年轻人,你没有你以为的那样了解我。”韩越故意压着嗓子,一只手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渣,刻意卖弄地说到,“这个发音在阿拉伯语里的意思是狮子的尾巴,音译的名字通常都这样。这是从前波斯人的武器,他们通常是单手持刀,腾出另一只手拿个盾牌之类的。我师父作为一个刀具爱好者,好像也会一点点这个……不过以你的架势,看着就像是在挥舞一把开山刀似的。说的更难听一点,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这么古典的武术表现的像杀猪的屠夫那样。”
“您说‘杀猪的屠夫’,这诋毁的可不是我。”任世景手臂上的几乎要挤出上衣的肌肉线条看着颇能给人压迫感,“况且和您这种专业人才不一样,我只是在军校的时候跟着别的爱好者随便练过。后来各种乱七八糟的武器用多了,反而觉得这样朴素的钢条也挺实用的。枪械可无法带来砍掉对手的脑袋那一瞬间的美感。”
“我对猪这种生物并不反感,毕竟它们当了我这么多年的主菜。说起来,貌似你在不久之间还表达了对冷兵器的鄙夷来着。”韩越毫不客气地拆台,同时挥了挥手上这把大约只有对方武器的一半长的肋差,语气里稍微有些无奈,“感觉不管是从吨位还是攻击范围来说都是我吃亏……唉,尽量不给我师父丢人吧。”
“那就承让了。”任世景的动作似乎一点都没有被夸张的体格拖累,抓握弯刀就像是捏着锋利的纸片一样轻松。
军校里的切磋,往往会有专职负责“观察”的前辈手持长棍,瞪大了眼睛随时准备着把缠斗中渐渐上头的两人分开。尽管这种情况下双方往往会使用不开刃的武器,但对于综合素质远超常人,还有自带各种千奇百怪的天赋加持的特殊学生们,偶尔失手一不小心挂点彩也是常事。
不过这场比赛倒是不会有任何“输家”,因为失败的那一个必然会成为一具难看的尸体。
在仔细估计了对方的体格之后,韩越毫不怀疑任世景可以轻易地用弯刀将一头牛对半劈开——毕竟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拆门的大力士啊。
可惜的是手里仅剩一把肋差可用。韩越双手紧握这把比水果刀长不了多少的武器,摆出一个和以往套路看起来完全不同的起手式。
他身体前倾,将对比之下显得尤其瘦弱的刀锋隐藏在了衣摆以下。
短剑道。冷门到即使是在极盛时期也从没有流传出多少实战事迹的古流剑术,即便是最天才的剑客也极少单独使用它。因为这门剑术对于使用者的素质和运势实在是过于挑剔,毕竟挥出致命一刀的前提是要与敌人贴身。
“比力量和速度更重要的……是距离。”韩越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姜伯楠口传的诀窍,随后烟雾一般消失在雨中。
韩越的动作几乎不会带起任何多余的响动。任世景尝试以他起手的位置大致推测韩越的战术,选择再次后退,几乎贴在了身后的断壁上。
持续保持着看起来颇有几分神经质的对空挥刀,任世景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搅动到了什么。弯曲的刀刃在头顶旋转出了一道半圆的弧线,随后却被什么柔韧的东西所阻碍。
韩越在奔跑的同时单手脱掉了碍事的上衣,现在上半身只剩下了一件看上去颇为清凉的黑色背心。他突然发力,旋身将手中湿透的衣物缠绕在对方的刀刃之上,拧成了麻花似的结,只差一点便可让任世景的弯刀失控脱手。
同是科班出身的任世景应对迅速,让人看着几乎有些发腻的健硕臂膀向右重击。韩越却已几步轻盈地踏上断墙,绕到任世景身后擦着他的脖子刺出一刀,随后反手恰恰格住任世景的反手平砍,仍被对手的怪力震得重重磕在墙上。
肩膀上的伤口瞬间被撕裂,这样的近距离内隐藏形迹已经失去所有意义。当务之急是赶紧脱离任世景惊人的臂展范围。韩越单手抓握住突出断墙的一截钢筋,腰部发力,借着在任世景刀背上一蹬的力量,竟然生生以钢筋为支点将自己甩上了摇摇欲坠的二层。
任世景嘴里似乎是冷笑了一声,紧接着居然以后背直直撞上墙壁的方式破坏了韩越的预定计划。刚刚勉强找到平衡的韩越只觉得脚下一晃,在任世景尝试直接拽着他的脚踝把他扯下来之前一脚踢下一大块儿碎砖迫使对手分神招架,随即原地起跳,专精于高低杠项目的体操运动员似的又拽住了隔壁断墙的一根儿更长的钢筋,再次把自己甩高。
任世景的刀锋几乎是第二次擦着他的鞋底过去。韩越站在钢筋上左右晃了一下,通过嘴里“嘶”的一声来含蓄表达对敌人过于优势的身高的不满之情。
“真狼狈啊。”任世景抬头看着他。
此时此刻,他只需要高高跃起便能直取韩越性命,韩越的肋差却完全不可能够的到他。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力,韩越居然从钢筋上直坠下来,在他的肩膀上重重踩了一脚,偏头勉强躲开弯刀的弧线,同时借着重力单手发力,硬是拔出了这根嵌在墙里的稍长钢筋,挥棒似的砸在了刀格前端,随后利用惯性将钢筋的尾端扎进湿润的泥质地面,以一个堪称杂技一般的撑杆跳姿势再次从任世景的头顶略过。
虎口发麻的任世景迅速回身,将弯折的钢筋从当中斩为两半。
标准的撑杆跳动作只完成了一半。韩越仰面跌进了泥潭里,连打了几个滚儿才勉强停住。可惜他已无暇分心顾及肩膀传来的剧痛,咬着牙顺势再滚了一圈,不眨眼睛地看着弯曲的刀锋从他的太阳穴旁边落下。
距离太接近了。任世景几乎是悬在他的身上俯瞰他,随后再次拔刀落刀,饶是韩越勉强躲闪开来,整个肩胛骨也差点被直接切开。
韩越眼神涣散了一秒,随即突然暴起,将肋差狠狠插入任世景的脚腕。
对手吃痛松劲儿的瞬间,韩越再次滚到一边,单手扶着墙挣扎着站了起来。
任世景绝对当得起“皮糙肉厚”四个大字。韩越一把掀起背心,似乎是想要简单的包扎一下延缓血液流失。任世景却已经掂着脚朝他冲了过来,一把扛起浑身冷汗的韩越,用力甩向一面破墙。
一声重重的闷响。韩越只觉得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拆开了。剧痛之下他的视野白茫茫一片,只能隐隐约约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扫过全身。
明明连唯一的肋差也已经脱手。支在墙边的韩越却笑了一声,堵在嗓子眼里的血液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喷了出来。
与高大的任世景相比,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缩在角落里等待被捕食的小动物。
“没想到吧。”任世景眉头抽动,发力拔下肋差,随后丢远,语气悠悠,“我虽然没有自愈的能力,但是身板硬朗,哪怕是站着让您砍,您怕是都会觉得费劲儿。我知道您师从于一位女性,不走‘力量’路线而走‘敏捷’路线。可惜面对我这样的人,反而是您吃亏。”
韩越还在捂着嘴咳嗽,似乎暂时还没有喘上气儿来。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任世景走路一歪一扭的,脖子上的伤口虽然也在流血,但是整个人的状态远好于韩越。他慢慢地蹲在了韩越的不远处,盯着这位传奇人物的眼睛,又说到:“韩先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吧?”
“……连我师父那样的人,都有死在别人手下的一天……何、何况是我……”韩越虚弱地抬起眼皮,目光里没有任何焦点。
任世景没忍住大笑了几声,回过神儿的时候,近在眼前的韩越却再一次“消失”了。
他就在附近!任世景心中虽然警铃大作,动作却毫不迟疑。
这就是所谓的最后一搏么?真可笑啊。
心知韩越不可能离自己太远,且手中根本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任世景低笑着再次挥动弯刀,却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扑面而来。
韩越再次蹬墙腾空,双手各执撕扯下来的背心两端,在任世景挥刀的空隙直直扑向他,将这团布料缠上了对方的脖子。
韩越将所有的体重都压在任世景的后背上,双手向后用力的同时迫使他向前倒去。
濒临折断的颈骨正在疯狂哀嚎。任世景猝不及防的正面倒地,觉得太阳穴上疯狂跳动的血管已经几近破裂。
“……不过我可不愿意死在你手里。”韩越的声音在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太……掉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