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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晖倾洒,桑玥的眼眸灿如流波,幽若明渊:“谁说我要给冷贵妃下药了?”
怀公公不明白桑玥的意思:“公主是想……”
桑玥淡淡一笑,似那琼枝海棠,馥雅含韵:“我想说,既然朝阳宫的膳食是由御膳房负责的,那么玉溪宫的也是如此了。”
玉溪宫?那不是庆阳公主的寝殿吗?
怀公公疑惑不解,又听得桑玥幽幽冉冉,温柔中似又藏了一分犀利的话语响起:“其实,冷家人的身子很奇怪的,冷瑶对苏合香过敏,我对香芋过敏,庆阳公主么……”桑玥似笑非笑地看了不远处的鲜花儿一眼,“她吃不得蟹。”
怀公公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恭敬应下:“奴才定会做得滴水不漏,送入玉溪宫。”
桑玥随手掐了朵黄色的小花儿,放在指尖绕了绕,“不,你要送入华清宫。”
送进皇上的寝宫?怀公公一愣,但他到底是个人精,只在心里愕然了一瞬,就会意了桑玥的打算,忙福了福身子:“是,奴才遵旨。”
桑玥没有言明所有细节,她指了个方向给怀公公,至于怎么把事情办妥,就看怀公公的能力了。怀公公要是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以后还怎么成为她在宫里最器重的人之一?更重要的是,冷香凝一心一意要回云傲的身边,以冷香凝的心智,若无聪颖之人陪伴左右,大抵没几日就要遭了其它妃嫔的陷害。
可以说,收服怀公公,主要还是为了保护冷香凝,只有像怀公公这种在深宫扎了根的老妖,才能为冷香凝保驾护航。
桑玥抬眼,睥睨了一眼澄碧的蓝天,那绚丽的色彩耀得她几乎睁不开眼,果然是初冬艳阳好天色!她的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落在和朝阳宫遥遥相望的寺庙高台之上,唇角一勾,她记得钦天监的人说,几天后,有西风。
回了姚府,桑玥先去探望了铭嫣。铭嫣的身子比冷香凝可差多了,原本就没几年活头,如今又大病一场,冷香凝的高热已完全褪去,铭嫣却仍是处于昏迷状态。如果铭嫣一死,姚俊明盛怒之下,一定不会放过南宫家。
倒不是桑玥如何在乎铭嫣,而是她和冷贵妃的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她决不允许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出现任何的差池,因此,她很关注铭嫣的病情,从云傲那儿弄来的宝贝也分了许多给铭嫣。当然,之所以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
姚秩刚刚跟子归习完武,满头大汗,来不及梳洗换衫就往铭嫣的院子里冲,在门口,和从里边儿出来的桑玥碰了个正着。
姚秩笑着唤道:“二姐姐。”
桑玥对这个乖巧的姚秩实在太难以接受了,她淡淡地应了声:“嗯,去看你娘吧,看完了来我院子,我有话对你说。”
姚秩咧唇一笑:“好。”
阳光明媚,寒风阴冷,大周的冬季,迟迟不飘雪。
冷香凝的高热已退,身上的痘痘也好了大半,思焉已经能够完全自理,然而,荀义朗却是病倒了。
他那样毫不避讳地照顾冷香凝,想不被传染都不行。好在痘疹这种病,得过一次,终身免疫。他照样每天陪着冷香凝去暖房玩耍,给她做好吃的,冷香凝压根儿就不知道他病了。
这一日,冷香凝比往常的午睡提前醒来,思焉去熬药了,她闲着无聊,就去隔壁找荀义朗。
此时的荀义朗,正泡在浴桶里,却因高热得厉害,睡了过去。
生病的人,警觉度降低了不少,乃至于冷香凝已经走到了浴桶边,打量了他许久,他仍毫无察觉。
冷香凝发现荀义朗的身上也长了好多痘痘,就学着思焉给自己擦药的样子,从桌上拿了药,给他擦了起来。
温软的触感渐渐把荀义朗从昏睡中唤醒,他泡在浴桶中,水面刚好盖住了他锁骨以下的部位,他单臂微抬,撩起一片水花,哗啦啦的声响让他越发清醒了三分,那种梦里面的触感似乎并未因此而远离,他暮然抬眸,就看见冷香凝笑呵呵地望着他,指尖还蘸着药膏,给他的肩膀细细涂抹。
他倏然一惊:“香……香凝?”急忙拉过挂在边儿上的毛巾,遮住了重要部位。
冷香凝歪着脑袋,眨巴着晶莹的眼眸:“你也长痘痘了,难受不?我给你擦擦。”
荀义朗先是一愣,尔后心里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香凝……是在关心他。除了桑玥,香凝从未主动照顾过任何人,这是不是说明,他在香凝的心里,已经不一样了呢?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桑玥在回暖心阁的路上碰到了灰头土脸的南宫雪,瞧她的样子仿佛受了谁的气,而她来的方向,遥指南宫氏的院子。看来,南宫氏对这个侄女儿做的事依旧是耿耿于怀。
桑玥对这个南宫雪真是失望透顶,胡乱猜忌人不说,尚未过门就想着除尽夫君身旁的疑似艳情,哪怕她及时悬崖勒马了,桑玥依旧对她提不起半分好感。
说起来,南宫雪就是一枚棋子,一枚林妙芝和常氏互相勾结用以挑拨两家关系并陷害冷香凝的棋子。但南宫雪为何会沦为棋子?还不是她贪念太重、心术不正?
这样的人,着实令人厌恶。
南宫雪和桑玥不期而遇,她忍住心虚,笑着打了个招呼:“玥儿,妙芝还好吗?”
她并不知道林妙芝发生了什么事,桑玥只对外宣称林妙芝感染了伤寒,需要静养。
啪!
桑玥二话不说,先是扇了她一耳光。
这一变故,快如闪电,疾如飓风,南宫雪来不及作出反应,半边脸就已高高肿起,嫣红的指痕很快就浮现在了白皙的面庞上,她不可置信地、带了一丝惶恐地望向桑玥:“你……你为什么要打我?”
桑玥含韵而立,眸光并不多么犀利,但那种睫羽一颤便是威压、眉梢一挑就是风华的凌人之势顷刻间便如浪潮般淹没了南宫雪。在南宫雪越来越惶恐的注视下,桑玥唇角微勾,弧度似有还无:“我打人不需要理由,就是看你不顺眼。”
南宫雪的长睫飞速眨动,桑玥怎么可以这么蛮不讲理?她打她,还不给个理由?
但她却是没胆子像桑玥这般嚣张,她按耐住无穷尽的怒火和委屈,问道:“你……你是不是还在为林妙芝的事,生我的气?”
“那你还明知故问,你总是这么虚伪的吗,南宫雪?”
南宫雪被桑玥冷冽的目光看得脊背发寒,只觉得冷风一刮到身上就化身为冰凉的小蛇,钻入她的衣襟,冷不丁地咬上一口,痛得她猝不及防,那声,也带了不容忽视的颤抖:“我……我……真的不是我,我动了这个害她的念头,但是我没有做啊!我换下来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不信我呢?”
一个、两个?看来南宫氏也不信她了。桑玥向前一步,南宫雪吓得后退好几步,桑玥冷声道:“做了就做了,还不敢承认,对于你这种人,我只有两个字——鄙视!”
语毕,阔步向前,撞了挡着道的南宫雪一把,南宫雪的身子一仰,险些摔倒,她恼羞成怒,但又不敢发作,只得呆在原地,不停地落泪。
桑玥明明已经走远了,又突然停住脚步,扭过头,甩了一句:“我这个人心胸最是狭窄,你得罪我,我记下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明明是桑玥扇了她一耳光,桑玥却反咬一口,说她得罪了她?世上怎么会有这种颠倒是非曲直的人?南宫雪捂着胀痛的脸,心,一下子就坠入了无底深渊。桑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连冷贵妃都敢惹的人,她会怎么虐待自己?南宫雪想都不敢想,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忽然,头顶的光线一暗,她举眸,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像溺水时碰到了一块浮木,她揪住了对方的衣摆:“大表哥。”
姚晟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太让我失望了,明知道林妙芝是玥儿的好友,你还敢对林妙芝痛下狠手,你这歹毒心肠,怎么配做我姚府长媳?”
南宫雪的心慕地一沉,听大表哥的口气,他喜欢的人……似乎……是桑玥!不,这不是真的!
大表哥,为什么连你都不愿意相信我?
南宫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府邸,又是怎么走进的卧房,只知道黑漆漆的光线突然亮堂起来时,二嫂常氏已经端了一碗清粥过来了。
常氏其实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有二,加之容颜清丽,体态婀娜,是以,颇得丈夫的欢心,哪怕丈夫的姨娘通房不少,最宠的却是她。今晚,这张清丽的容颜上描绘了细细的妆容,眉如远山黛,唇若含朱丹,眼眸里风情流转,波光潋滟。一路走来,府里的下人可都是眼前一亮,拼命地称赞,这位二夫人越来越天姿国色。
但南宫雪没有注意到常氏的的异样,她只呆呆地喝着常氏递过来的热粥,食不知味儿,一边喝,泪珠子还一边往碗里掉。
常氏美眸轻转,道:“雪儿,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像丢了魂儿似的?”
说到这个,常氏的脸皮子真厚得可以,当初明明是她给出的馊主意,东窗事发之后,她愣是像个没事人似的,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苦主全让南宫雪一个人做了。
南宫雪听到常氏的问话,吸了吸鼻子,脑海里闪过了一道亮光,狐疑地抓住常氏的手:“二嫂,不会是你在布料里动了手脚吧?当时,知晓这个计划的,只有你和我。”
南宫雪如今正在气头上,捏常氏用的劲儿老大了,常氏吃痛,想要抽回手,南宫雪却是不松开,死死、死死地钳住了她的皓皖。常氏想了想,委屈道:“雪儿,我只出了主意,至于你怎么做的,我毫不知情啊!你去哪个铺子取的布,又从何处寻来的痘源,这些,你压根儿就没与我吱声。”
南宫雪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遂放开了常氏的手:“对不起,二嫂,我误会你了。”
常氏抿了抿唇,顺带着抿去了嘴角的一抹嘲讽,关切道:“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莫不是姚府的人又给你脸色看了?”说道到脸色,常氏眼尖儿地发现南宫雪的脸上还有着尚未褪去的红痕,尽管极淡,但若仔细分辨,也不是瞧不出,“谁打你了?”
南宫雪的鼻子一酸,捂住脸,沉默不语。
这丫头平日里一问就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今儿却是沉默得紧,由此可见,南宫雪在姚府不仅受了委屈,还受了恐吓。要真这样,就再好不过了。省了她许许多多的口舌。常氏叹了口气:“你有难处,就跟二嫂说说。”
南宫雪的热泪直冒:“说了也没用,那个人,根本不是二嫂得罪得起的。”
常氏凑近南宫雪:“是桑玥?”
南宫雪点点头。
“我是得罪不起,可是……一物降一物,桑玥也并非只手遮天,”常氏四下看了看,确定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才压低了音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微弱声音说,“实不相瞒,你二哥啊,已经投靠了大皇子,大皇子跟桑玥之间有不同戴天的之仇,外面都在传,说陆鸣心宫里的那件翟衣和诅咒的物件,都是桑玥命人放进去的,你想啊,她先是害死了大皇子的生母,再又害得大皇子的妹妹被贬为庶人,大皇子跟她……绝对是你死我活!”
“啊?这……”南宫雪头一回听说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桑玥有本事在皇宫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更诧异的是,她的二哥怎么投靠大皇子了?父亲知道了,会打死二哥的吧?父亲明确禁止家里的儿子们参与皇储之争,二哥好生糊涂!
常氏继续循循善诱:“大皇子是谁呀?他是皇上最钟爱的儿子,有他在,还怕收拾不了桑玥?你只需狠下心来,跟大皇子联手,除掉桑玥,一了百了!”
南宫雪拿着勺子的手一抖,粥洒了满桌:“让我去害桑玥?不行啊,大表哥会恨死我的!他喜欢的人……其实是桑玥!我不要让大表哥讨厌我!”
你怕姚晟讨厌是假,不敢得罪桑玥是真吧?常氏任心底的鄙夷随着眼角的一线流光侧飞而出,语重心长道:“桑玥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她今天扇你耳光,改明儿就要砍了你的手!她这个人心肠歹毒、睚眦必报,如今,不是你主动要陷害桑玥,是桑玥逼得你为了自保,不得不先处之而后快!”
常氏的话不无道理,她真的是太害怕桑玥了,其实,她听到的关于桑玥的,并无多少血腥言论,但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桑玥那双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子,她就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万鬼魔窟。直觉告诉她,桑玥一定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她对林妙芝起了歹心,桑玥绝对不会放过她,她不要死!
“那……那我该怎么办?”
常氏用帕子擦了擦唇角,那笑啊,简直比花儿还绚烂,忍住笑意,她道:“只要你投靠大皇子,大皇子肯定会保护你的。”
“投靠大皇子?”南宫雪呆怔了。
“唉!眼下就有个投诚的机会,不知道你能不能好好把握了,你只要……”常氏说完,唇角浮现起一抹刻薄的笑意,但她自是不会让南宫雪发现的。
南宫雪按住额头,陷入了沉默……
常氏离开南宫雪的院子之后,借着买珠宝首饰的名义出了南宫府,马车在宝林轩的附近停下,她屏退了下人,独自步入了挑选贵重首饰的雅间。
雅间内没有侍女,没有珠宝,却有一名如玉风华的男子。
常氏今儿穿了一件浅蓝色琵琶襟短袄,内衬雪纺曳地罗裙,腰系银色丝绦,把那曼妙风盈的身姿凸显得淋漓尽致。蓝衣白裙,是眼下京都最流行的装扮,毫不夸张地说,桑玥今儿挽了个什么发髻出门逛一圈,次日,满大街都会是相同发型的女子。常氏已婚,梳不得那些少女发式,但衣裙却是可以肆意模仿的。
她调整表情,露出最温柔美丽的笑:“参见二皇子。”
云阳悠悠转身,那一瞬的风华,简直亮煞了常氏的眼,这人,浑身的气质就宛若一块上好的暖玉,让人忍不住就想捧在掌心。
云阳的目光在触及常氏的装扮时陡然一凛,东施效颦!愚不可及!
常氏原本偷着乐呵,忽然感觉头顶有冰雾笼罩,就连发丝都凉飕飕的,她心中大骇,即刻敛起了过于孟浪的笑,换了一副拘谨的表情:“二皇子,事已办妥。”
云阳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左手大拇指上的镂空玉扳指,笑容依旧和暖,但这回常氏却逢罡风凛凛,还带了一股死亡的邪肆之气。常氏的心,倏然被什么握紧了。
“南宫雪信了?”
常氏恭敬地道:“是,深信不疑,南宫雪这个人就是单纯得有些笨,我把大皇子和桑玥之间的仇恨一笔笔地分析给她听之后,她当即不疑有它,认为大皇子一定恨桑玥入骨,要杀了她。”
云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你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她了?”
“告诉了,”常氏顿了顿,“不过……有前车之鉴,她上回就临阵脱逃,这回……怕是也难以成事,她就是个一到关键时刻就撂担子的人,尤其,我发现她怕桑玥,简直就像老鼠怕了猫似的……”
云阳打断常氏的话,笑得眉眼弯弯:“怕才好,她本不是个狠毒的性子,上回被嫉妒驱使犯了混,好在悬崖勒马,你说,眼下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她会放过吗?”
常氏的脸色一变:“将功赎罪?二皇子的意思是,南宫雪会跑去向桑玥揭穿我们的计划?”
“八九不离十。”
“啊?那我赶紧回去阻止她!”
“谁让你阻止了?随她去。”云阳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弧度,就连那微微跳动的烛火似乎都承受不住这种空间撕裂而无风自扭曲。
常氏看不懂二皇子了,她自诩脑袋瓜子灵光,此刻也不明白二皇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半个时辰后,常氏和云阳相继离去,隔壁房间内,武沁文和惜华郡主面对面坐着,惜华郡主的一张俏脸涨成了猪肝色!
“太可恶了!二皇子怎么能这么挑拨大皇子和桑玥的关系?”
桑玥故意刺激南宫雪当然是别有目的了,南宫雪越是激愤,幕后黑手越是要把握时机。桑玥一早就派人盯紧了常氏的动静,有南宫氏在,想在南宫雪的院子里安几个探子不是什么难事。常氏一诋毁完大皇子,桑玥收到飞鸽传书后就即刻开始了部署。
现在,步步陷阱,拼的,就是谁更谨慎。
武沁文状似无比诧异道:“真没想到啊,二皇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手段竟是比之桑玥的也不遑多让,太可怕了!好妹妹,你和大皇子的处境……怕是堪忧啊。”
这回,武沁文没有像以往那般称呼“惜华郡主”或者“大王妃”,而是改唤了“妹妹”,惜华郡主心头的一处柔软被触动,语气和缓了些:“还好你约我出来买首饰,碰到了鬼鬼祟祟的云阳,否则,我和大皇子岂不是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桑玥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换成其它任何一个人,惜华郡主或许都会怀疑今晚的事并非巧合,但庶姐武沁文向来是个软弱善良的性子,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庶姐会跟桑玥一个鼻孔出气。
武沁文随手拿起一个翡翠镯子,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听妹妹的口气,似乎有点儿忌惮桑玥。”
惜华郡主欲言又止,最终捡了无关紧要的说:“皇上欣赏她,她就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由不得我们不高看她两眼。”
武沁文端起茶杯,碰了碰唇瓣,掩去嘴角的一个美丽弧度:“不管妹妹和大皇子做什么部署,姐姐我心里都是希望你们谨慎谨慎再谨慎的。”
谨慎……是啊,云澈已经失去了太多的支持,如今,可是一步也不能踏错了。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惜华郡主回了府邸,云澈正在书房研习兵法。凭心而论,云澈是个对自己要求极为严格的人,是以,除了云傲指的两个侧妃,云澈并未有过其他的妾室。他待侧妃们都是淡淡的,唯独对惜华郡主极为疼惜,除了他明白妾不压妻这个道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惜华郡主够聪颖,云澈,尊重她。
“臣妾给大皇子请安。”惜华郡主规矩地行了一礼。
云澈放下书本,露出一个会心的笑:“你我是夫妻,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必拘礼。”
“好。”惜华郡主眉眼含笑地走到云澈身旁,云澈握住她略显冰凉的手,关切道:“去哪儿了?身上这样凉。”
惜华郡主神色一肃,把在宝林轩撞见的一幕仔细地说了一遍,云澈听完,勃然大怒:“我正在纳闷呢,上半年他拼命地挤兑我,下半年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原来,他一刻也没松懈过对我的打压!”
惜华郡主抬手抚平他蹙起的眉:“夫君,恕臣妾直言,不管桑玥和你之间有过多少仇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毕竟,桑玥没有主动害过人,她都是在反击,母妃也好,淑明妹妹也罢,若非她们先招惹桑玥,断不会落得个惨绝人寰的下场。”
云澈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再次高高蹙起:“你是要我和桑玥冰释前嫌?”
怎么可能?他至今记得母妃被梳洗时的惨状,那种划破长空的哀嚎,多少次午夜梦回,折磨得他噩梦连连!还有妹妹云淑明,说是被贬为庶人,但他寻遍了大江南北,都没有找到云淑明的影子,这个妹妹,或许也已被桑玥秘密杀害了。
一念至此,他的眼神就染了几分戾气,惜华郡主话锋一转:“夫君,你难道没有怀疑过桑玥的真实身份吗?”
“你的意思是……”
惜华郡主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云澈看完,似是惊讶又似是理所当然,他靠上椅背,大掌覆住眉眼:“连你都察觉到了,其实,从华清宫见了她给父皇喂药,父皇喜不自胜之后,我就隐约觉得她不是一个和父皇毫无关系的女子。能让父皇露出那种欣慰神态的,除了皇后的女儿,还能有谁?”
惜华郡主握住云澈的手:“夫君既然明白了她的身份,就更不能与她为敌了,她这个人,不在乎血亲关系,只在乎情意道理,眼前,我们都有着共同的对手。”
暖心阁。
林妙芝病了,不能去姚清流的院子用膳,桑玥便也推了那边的,一日三顿,她都陪着林妙芝一起。
林妙芝仍旧对桑玥的态度十分冷淡,甚至,偶尔会把慢慢一桌子菜全部拂落在地,就是赌气不吃。
桑玥只是笑笑,吩咐下人重做,并无半句苛责,林妙芝绝食,桑玥也陪着她。最后,还是林妙芝败下阵来,含泪吃完桑玥命人给她精心准备的药膳。
林妙芝今晚的胃口不错,用了小半碗山药粥,几片鱼肉和几口青菜,还在小兰的搀扶下,往屋子里走了一个来回。这可把桑玥乐坏了,重重地赏赐了做药膳的丫鬟。
姚秩来到暖心阁时,林妙芝已经歇下了。
为了不吵醒她,桑玥和姚秩去往了隔壁的房间,子归也在。
桑玥问向子归:“姚秩的武功如今能达到什么级别?”
子归的长睫扇了扇,节奏似乎有些快:“勉强算是枭卫。”
勉强?姚秩不悦地瞟了子归一眼,他都能跟她打成平手了,才勉强?
桑玥一看姚秩的神色就知道他不服气了,遂正色道:“枭卫,除了武艺高强,还要学会刺探情报,隐匿身份,第二项,你做得还可以,除了姚府这片天地,外面你是声名狼藉了。”
到底是损他,还是表扬他?姚秩哼了哼。
“我问你,你的心里,到底承不承认自己是姚家人?”
姚秩沉默,他算姚家人吗?好像,已经姓姚了,即便尚未入族谱,也已经是姚家人了,可不等他开口,桑玥再次出声,“嘴上说没用,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姚秩不悦地蹙了蹙眉:“想要我替你办事就直说,冠冕堂皇地讲一大堆,从你逼我进青楼开始,我就上了你的贼船!”
噗!
细若蚊吟的浅笑,桑玥侧目,眉梢轻挑,子归……居然笑了?姚秩这小子,倒是有点儿潜力,她跟子归认识四年,还是头一回见子归笑。
桑玥没往深处想,她把计划对姚秩言明之后,姚秩毁得肠子都青了,他真是吃饱了没事干,答应得那么爽快做什么?走出了大门,人影都飘不见了,他又忽然从门外探进一个脑袋:“我……我……我以后要是讨不到老婆,你……你对我负责!”
语毕,脚底生风,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桑玥不甚在意姚秩语无伦次的话,按了按眉心,道:“派两名血卫暗中保护姚秩。”
“是!”子归刚走了两步,转过身,疑惑道:“少主,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姚秩,合适吗?他前科太多,万一中途又跑去闯祸,岂不是打草惊蛇,再没了机会?”
桑玥喝了一口蜂蜜花茶,眸子里流转起意味难辨的波光,缓缓扫过子归冰冷的眉眼,似是而非道:“子归,我认识你四年,你今天讲的话最多。”
子归忙行了一礼:“属下知错!”
“退下。”姚秩不是最理想的人选,却是最合适的,姚秩说的没错,从她逼他进青楼的那一刻起,他就上了这条贼船,注定了要背负这个艰巨的任务。未雨绸缪那么久,该是时候釜底抽薪了!
子归出去后,莲珠进来了:“小姐,南宫小姐求见。”
“告诉她去城南的楼外楼等我。”
“是!”
从姚府到楼外楼,距离相当之远,几乎绕了半个京都,这样,才有利于追踪。桑玥的马车就不近不远地跟着南宫雪的,路过宝林轩时,桑玥还露面买了两支钗。
她一走,宝林轩的大厅立刻就炸开了锅,大多是关于她的发髻和服饰的探讨,看来,明日的流行趋势又得变了。
饶是桑柔和恬郡主倾国倾城,貌美如仙,也不曾在南越有过如此深远的影响。还是十八年前,冷香凝母仪天下的时候,京都频频出现过这种盲目的跟风。
桑玥对于自己偶不经意引起的轩然大波并不十分在意,只带着子归去往了楼外楼,南宫雪订好的包厢。
南宫雪一见到桑玥,就惊魂未定地擢住了她的双臂,道:“这回,你真的要信我!大皇子……大皇子他要对付你!我二哥、二嫂投靠了大皇子,他们打算,联手对付你!”
桑玥不以为然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说不定,是你故意挑拨我和大皇子关系的呢!”
南宫雪急了:“我是犯过错,但犯了错的人,就永远都要被打上‘嫌疑犯’的烙印吗?我真心悔过,跑来向你告密,你……你却是不信我!”
与其说南宫雪真心悔过,倒不如说她是在示好卖乖。桑玥心里冷笑,面色却无波无澜:“他们打算怎么害我呢?”
南宫雪把常氏诉说给她的计策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桑玥,桑玥静静听完,心里有了计量,但仍是作出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甚至,带了几分愠怒,把南宫雪轰出了房间。
南宫雪一走,惜华郡主和云澈就来了。
这一次,云澈看向桑玥的神色无比复杂,没有往常的高高在上和大义凛然,论身份,他是长子,但也是庶子,落霞公主被贬为庶人,桑玥就是长女,且是嫡女,在桑玥的面前,他几乎失去了所有优势。
“大皇子找我有什么事吗?”桑玥没有给二人行礼,这已经是无声地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云澈和惜华郡主的呼吸同时一滞,还是云澈率先回过神,跟桑玥这种人打交道,不需要绕弯子,因为桑玥不屑于此,他开门见山道:“你不会真的相信云阳的挑拨吧?”
桑玥的唇角一勾:“云阳原本就没指望我会信。”
云澈疑惑道:“那他做那么多是为什么?”
桑玥淡然笑之:“为了让我们对关键人物放松警惕。”这就是冷贵妃惯用的伎俩,如今却被云阳给学了去。不过这一次,不论云阳给她挖的什么坑,她都要把里面变成云阳的火海!
桑玥并未向云澈言明自己的计划,事实上,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透露给云澈的。这也算是一种谨慎的表现了。
这几日,皇上赏赐了庆阳公主不少新颖的糕点。庆阳公主吃后,居然立刻过敏,浑身长满了小红点。
起先,她去朝阳宫时,只用蒙着面纱就好,隔天,就必须戴着斗笠了。
这一天,晴空万里,寒风凛冽,宫里所有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装,据说晚上会下雪,许多宫人不免出现了几分期盼之情。
剑吼西风,吹得行人的衣摆翩然起舞。
庆阳公主像往常那样,亲自前往朝阳宫给冷贵妃熬药,她脸上的红斑尚未褪去,她唯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别让人看了笑话。刚走进大殿,冷贵妃就叫住了她:“把斗笠取下来。”
“是,母妃。”庆阳公主依言摘掉飘着白色面纱的斗笠,露出那张触目惊心的脸,不复往日娇颜,只余满地“红花”开遍,叫人心生恶寒。
冷贵妃暗道自己多心了,她摆了摆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庆阳公主微微一笑:“照顾母妃,不辛苦的,我先去熬药,母妃歇息片刻,好了我叫你。”
冷贵妃摸了摸苍白的脸,点点头,庆阳公主去往小厨房给冷贵妃熬药,突然,一股异样的烟气钻入鼻尖,她打了个喷嚏。
大殿内,冷贵妃的反应也不怎么好,她唤来庆阳公主,让庆阳公主去看看,皇宫里到底在烧什么。
片刻后,庆阳公主回来了,她给冷贵妃行了一礼,柔声道:“母妃,是对面的佛堂在烧高香,今儿刚好刮的是西风,所以那香烟就吹进了朝阳宫。”
高香?那座佛堂已久不礼佛,门可罗雀,今日怎么烧起了高香?这简直太奇怪了!
冷贵妃的素手一紧,摸了摸并不显怀的小腹,对庆阳公主发吩咐道:“你去,叫看守佛堂的宫女、太监把香给灭了!”谁知道,那香里有没有掺点儿脏东西?
“是!”
庆阳公主先是取来熬好的药,尔后转身往那座高坡上的佛堂而去。
半个时辰后,庆阳公主仍未回朝阳宫,冷贵妃却是受不住莫名其妙的困意,喝完药后不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一袭白衣斗笠的人出现在冷贵妃的寝殿时,无人发现,这已不是先前那个庆阳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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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lly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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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谨 (2)
凹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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