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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洛樱离开之后,老太太还是不放心,怕洛熙平和韩硕再生龃龉,赶紧吩咐了屋里的一个二等丫头去看看情况。
铃香领命而去,韩硕早就带兵撤了,云晖厅和府门口哪里还有洛熙平的人影,一打听才知道洛熙平已去了汪姨娘屋里。
铃香又急急返回福祥阁来复命,老太太一听,当即气的将手边的一盏茶砸了,心里痛骂一声。
“她这是养了什么样的儿子啊,果真跟他那个做土匪的爹一样可恶!”
那汪姨娘算个什么东西,就是一个流落街头的孤女,身后半点依仗都没有,除了能生孩子,还能有个屁用。
亏她还担心儿子,儿子早飞到那贱人身边去了。
如果不是看在她怀了孕的份上,她立刻叫人把她赶出了府。
若不是她,沈毓淳也不会走,洛家也不会失去沈氏一门,如今可好,她到哪里再去寻一个门第比沈氏还高的儿媳妇。
想想,洛熙平。
又想想,洛婵。
老太太揉揉额角,甚觉头疼。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老太太就醒了,原以为一大早洛熙平必然会来请安,结果洛熙平还和汪碧池一起睡在被窝里没起床,这一下,又把老太太气个半死。
这原也不能怪洛熙平和汪碧池,汪碧池受了惊吓,腹中隐痛,洛熙平又是请太医,又是照顾,只忙了一夜未睡,早上就起不来床了。
他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怕老太太担心汪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不敢派人告诉老太太。
本来他是一片好意,反让老太太多心,动了气。
睡足了觉,起床之后,洛熙平原准备用过午饭就去看望老太太,结果济怀王又来找他去凿冰钓鱼。
济怀王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既动了想说合宋亦欢和洛樱的心思,正好趁着入宫见太后的机会,将这件事顺嘴提了一下。
他原想着,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太后应该不会太过在意,没想到太后整天听云安楠在耳朵边念叨,她的那位洛樱妹子是如何如何的好,再加上他这一提,太后倒真动心了。
洛樱是侯府千金,论门第,倒也能配得上。
唯一不足的是,洛樱打小就抱错了,好好的侯门千金,流落乡野成了个村姑,怕是不通文墨,言行粗鄙,想想,太后又觉得她配不上宋亦欢。
她虽然身居成国最高位,却对宋亦欢这个亲儿子实在没什么办法,姬长清都死了,他还是在一直惦记着她,他越是惦记姬长清,越意味着他心里其实很记恨她这个做母亲的。
她不希望,终有一天,她会和自己的亲儿子成为仇人。
这个时候,不要说洛樱了,就算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只要家世清白,只要能让宋亦欢放下姬长清,她也会同意。
顶多娶回来先做个侧妃罢了,关键是要让宋亦欢收心。
济怀王见太后有心,心里的热乎劲就更大了,他本身就很爱好做媒,看到通过他的努力能让别人成双成对,他莫名其妙的就会有一种成就感,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来找洛熙平。
钓鱼时,洛熙平听他有意无意的问起洛樱的生辰八字,立刻就猜到了他的意思,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济怀王很快就全盘托出,说太后有意要把洛樱说给陵王。
洛熙平一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真叫个喜上眉梢。
这一喜,钓完鱼,他又拉着济怀王去喝了酒,直喝到醉意薰薰,大半夜才回家,一回家又跑到汪姨娘屋里耍酒疯,又是笑又是唱又是跳,闹了半休,好不容易才睡着,这一睡睡到昏天暗地。
这件事,落在别人的嘴里,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版本。
有不少下人议论,说老爷真是个痴心人,知道汪姨娘爱听戏,为了逗她开心,效戏子唱了一整夜的大戏给汪姨娘听。
老太太听说了,心里憋的气就更大了,正气的无处发泄,好死不死,汪姨娘就主动撞到了这枪口上。
汪姨娘想着,若是平时,老爷不来请安也就罢了,可是老太太同样受了惊吓,老爷不来看望看望老太太有点说不过去。
她见洛熙平宿醉未醒,只能自己先来给老太太请安,再顺便为洛熙平描补描补,结果,她连老太太的屋都没进得了。
老太太一声令下,命她跪在冰冷彻骨的青砖地上。
跪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汪姨娘就感觉小腹隐隐作痛,似有什么东西要往下坠,她伸手隔着厚重的长袄摸了摸肚子,心中又痛又怕,磕头对着屋内苦苦哀求。
“老太太,就算妾身有错,妾身肚子里的孩儿也没有错,他可是你的亲孙儿啊,还望老太太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妾身一回。”
“老太太,汪姨娘有孕在身,这外头又冷,要不要?……”
莲枝有些担心,万一孩子真出了事,那二老爷肯定会怨怪老太太,到时母子之间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可是老太太在盛怒之下,焉能听她的话,迟疑了片刻,她还是替汪姨娘开了口。
“才这么一小会,不会有事。”
老太太正闭着双眼,手捻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听莲枝之言,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而是淡然打断。
“可是老太太,汪姨娘生的这样单弱,怕……”莲枝勾起脖子,有些担忧的朝屋外望了望。
“好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了,让她跪完两盏茶的功夫才准她起来。”
她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了,知道轻重,汪姨娘的胎一直都很稳,断不会因为跪了一盏茶就落胎。
莲枝不敢再说话,“可怜”汪姨娘抖嗖嗖的跪在那里,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就在她要抬起头时,忽觉眼前一暗,差点栽倒下来,幸而用手撑住了地面,才不至于摔倒。
她缓缓的收回手,想要直起身子,突然,从腹部传来一阵可怕的疼痛,疼痛如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开来。
不!孩子,你一定不能有事。
娘会好好保护你的。
她伸手紧紧捂住了肚子,拼命想要留住她的骨血,肚子的疼痛却越来越厉害了。
下身一凉,似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走了,她惊恐的嘶哑着嗓子大叫一声:“不要——痛,我好痛……”
“老太太,不好了,汪姨娘不好了。”
跟来的小丫头吓得两腿发软,一面扶她,一面大呼。
老爷,你快来,你快来救救池儿,救救孩子。
老爷,你再不来,我们的孩子就要没有了。
这是报应吗?
这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报应吗?
淳姐姐救了她,还好心的将她带回府中当亲姐妹似的照顾,她却夺走了她最深爱的夫君,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去投靠谁,她也想找个依仗,足以撑起她一生的依仗。
她找到了这个依仗,那就是洛熙平,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事,就算她不做洛熙平的小妾,洛熙平身边也不可能只有淳姐姐一个女人,可她到底还是背叛了淳姐姐,所以上天才会对她如此残忍。
可是老天爷啊,你可以惩罚我,我的孩子却是无辜的呀!
熙平,熙平……
你怎么还不来?
我好痛。
我们的孩子也好痛。
大片大片的血迹渗透了层层衣裙,她害怕的伸手一摸,就看到满手的鲜血,不!这不是鲜血,这是她的孩子啊!
终于,她支持不住,两眼一翻,晕了。
“啊!血,好多的血,汪姨娘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小丫头惊恐的大喊大叫。
老太太一开始还以为汪姨娘装模作样,直到听小丫头大叫着说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才吓得慌了神,纵使她再讨厌汪姨娘,那汪姨娘肚子里怀的也是她的亲孙儿,她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她赶紧收了手上佛珠,顾不上扭了脚腕,慌里慌张的就下了榻,让莲枝和吉祥两个扶着走出去看看情况,走路的时候,老太太的双腿不自觉的打着颤。
刚一迈出屋门,忽一眼瞥见洛熙平连外袍都没穿,披散着头发,趿着一双棉布鞋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