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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早已距离喜嫔的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了,顾长歌也看清了这宫里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暗藏锋芒。她也懂得维护自己人,将对自己不利的暗刺规避或拔除。
其实,只要裴缜一日宠着她,她父亲一日是大将军,那就没有谁能够撼动她。
纵使是出身于百年大族的皇后,孟亦夭。
“顾妃娘娘到。”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通传,碧桐书院的人纷纷从忙碌的收拾中抬起头来,出来迎接。
一身粉衣的温木槿走在最前面,看到顾长歌笑着喊一声:“姐姐来了。”
旁边的安常在和林答应都蹲下行礼问安。
顾长歌随口一说,起来吧,就挽着温木槿的手向着她的房间走过去。
“姐姐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我这乱着呢,浣纱,给姐姐倒茶。”温木槿笑着让顾长歌坐下。
顾长歌环顾四周,虽然不及曲院精致优雅,但比起在宫里,却别有一番风情。
“今日新过来,想看看你这里还好不好,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也好让内务府及时来办。”
“自然是不如姐姐的,只是也都很周全了,劳姐姐费心,总想着我。”
顾长歌瞧她面容有些憔悴,面颊内陷,似乎是消瘦了不少。她本就不胖,个子虽然不高,但依旧玲珑有致,显得小巧可爱。
如今眼窝一圈黑黑的,像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似的。
现在顾长歌过来看她,她强装开心,也掩饰不了满脸的憔悴。
她不禁细问起来:“怎么了?我这些日子帮毓妃打理挪宫的事,一直顾不上你,怎么才几日不见,你好似换了一个人?出了什么事?”
温木槿惨淡一笑,摇了摇头:“姐姐还是别问了,我也是想开了的。”
听她这么说,顾长歌哪能放心的下,当即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瘦的厉害,就连手骨也是骨节分明了。刚才外面穿着裙子,竟是没有看出来。
顾长歌心疼的皱起眉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出了事情我怎能袖手旁观!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温木槿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是……是……”
她才吐出几个字,眼眶已经红了,下巴剧烈的颤抖,看得出来是极力隐忍着痛苦,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又倏忽滴落。
顾长歌见她情绪如此不好,就问一旁的浣纱。
“浣纱,你说,你家小主这是怎么了?”她声音略有急切。
浣纱看了温木槿一眼,见温木槿没有拒绝,这才开口说道:“回娘娘,我家小主,是思念母亲所致,并非有人欺负她。”
“可好端端的,怎么会瘦成这样?”她拉住温木槿的手紧了紧“你我入宫也非一日两日,思念家人也是有的,只是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此话一出,温木槿的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豆大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滴落,她悲痛的表情让人看着心碎。
她双手拼命捂住嘴巴,防止哭出声来。
顾长歌见此情况,也只好轻轻拍拍她后背,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也好帮你想想办法呀。”
温木槿声音颤抖,断断续续才将一句话说完整:“姐姐,此事已是无回转余地了……”
由着一旁浣纱帮着,温木槿说的磕磕绊绊,好不容易顾长歌才明白了事情始末。
温木槿的父亲是个小官,本来就没有什么富贵可讲。
母亲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好女儿,嫁到温家后,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温家都很满意这个媳妇。
可是几年来,温夫人都未曾生下一男半女,温家就有些着急了,温夫人自己也十分心急,只好又安排了两房妾室给温大人。
温大人生性向来无拘束,有了妾室就忘了夫人,一直流连于妾室房中,很快,一个名叫周瑾的妾室就有了身孕,不出一年就生下了个儿子。
当时温木槿的外祖虽然知道这件事,也是时常为温夫人调理身子,可始终也不能如意。
好不容易,温夫人一次偶然才有了温木槿,生下来却还是个女儿。
自此温大人彻底不再重视温木槿了。
从小将她养起来,虽说不如长子疼惜,倒也并未亏欠,毕竟温夫人的母家每年也会给温家帮衬不少,温夫人又得老夫人喜欢。
温木槿入宫前一年,温家长子娶了大房,后来温木槿中选入宫,生活本该和和美美。
没想到,另有一户人家王氏寻上门来,非说温家大公子是他们家的。王氏家中的独子王元曾在温家做事,后来辞了工自己做点小买卖。
这事出的蹊跷,温夫人叫来周瑾一问,才知道这王元本是周瑾儿时的玩伴,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温家出了高价,周瑾的父母一合计,不如将女儿嫁入温家做妾。
王元心有不甘,于是跟进了温家,二人暗通款曲,私下做过不少苟且的事。
周瑾有了儿子后,更加的肆无忌惮。但自王元离开温家,却老实了起来。
周瑾哭着说道,本来王元出去做生意,想着要挣了大钱,我们两个带着儿子私奔,没想到他一去就是十五年,我苦苦等了他十五年,不成想儿子成年了,却得来王元早已死在外地的消息,悲痛不已。
王家这次找上门来要人,就是为王元留个子嗣后代。
周瑾这才说出,温家大公子是王元的后代,并非是温大人的亲生骨肉。
温大人头顶绿帽子老高,又帮人养了儿子娶了夫人,当即气的摔了杯子。温家老太太听了这事也是高呼阿弥陀佛,温家做了什么孽啊。
温家这代子嗣凋零,唯有这一儿一女,如今便只剩下个女儿,却还送入宫里,就如同断了后。温大人不怪自己,只怨世道。
最后这事,还是要怪到温夫人头上。
若不是当年她要纳周瑾入府,又怎么会引来这么些祸患。
温夫人当天就生了重病,躺在床上。
温大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发了好大的火,也不肯去瞧一瞧温夫人。
十日前,此事才传入温木槿的耳朵里,说温夫人身体大不好了,温大人又闹着休妻,说她不贤惠,一定要再娶一房夫人。
温木槿远在都城,无能为力,又担心母亲,这才日渐消瘦起来。
顾长歌听了很是头疼,又有些无奈。这些事情本来就上不得台面,偏偏闹的人尽皆知,怪不得温木槿几日就瘦成这样。
“姐姐,我是个没福气的,入了宫只能听着这事,无力阻止父亲要休了母亲,可母亲将我养大,含辛茹苦,我又怎能不动于衷……”温木槿抽泣两声,才又继续说道“都是我不争气,入宫这么久,皇上连看我一眼都不曾,连带着下人们也不肯帮我,若我得势,父亲也不敢这么对母亲的……”
顾长歌心疼她,同情她,却多少有些无力感,她低声问温木槿:“你母亲若是被休,可有去处?”
“母亲性格刚烈,如若被休,必然只有……一条路可选。”
温木槿沉默半晌,顾长歌也没有说话。
大户人家的夫人,家里出了这样的丑闻,当真是唯有自尽才能洗脱冤屈。可就算这样,世人也要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不旺夫。
世道本就不公平。
另一边,裴缜手里攥着奏章,对面站着孟亦夭的堂叔孟自兴站立着,口中继续说道:“顾长雄欺上瞒下,利用职权私收贿赂,还不是仗着他姐姐在后宫里一手遮天?若皇上放任不管,只怕前朝明日就要传遍了皇帝宠爱妾室,后宫干涉前朝的流言了!”
“放肆!”
裴缜一把将奏章摔到地上。
“朕堂堂天子,他们也敢信口开河吗!将朕放在什么位置!”
他满面怒容,盯着孟自兴:“你说顾长雄收受贿赂,可有证据!”
“皇上!”孟自兴低头,双手作揖“顾长雄此人恃宠而骄,朝野之上已是人尽皆知,他若不是仗着顾旭是大将军,姐姐又是宠妃,如何这样傲慢!他遇到臣也只行个常礼,遇到其他不如他官级的人更是瞧也不瞧,这样的人,皇上决不能姑息!”
裴缜见他态度坚定,反而冷静了下来。
孟自兴是孟亦夭的堂叔,是太后的亲哥哥,身份自然不同些,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他都不能让孟自兴觉得自己包庇顾长雄,也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重视他。
而顾长雄虽只是个骁骑营参领,却也是大将军的长子,更是长歌的弟弟,也不可轻易惩处。
一时间他也没有拿捏好主意。
孟自兴自然是会替侄女孟亦夭抱不平,可若顾长雄没有把柄他自然也没有办法。但一旦动了顾长雄,长歌恐怕就要看人脸色一段日子,他不愿长歌受一点委屈。
“此事朕会派人了解情况的,事情属实,朕自然不会包庇纵容。”
听了这话,孟自兴有些着急,当即就想说什么,却又被裴缜拦住了。
“好了,朕虽然疼爱顾妃,却也疼爱皇后,且皇后有孕,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烦她的好。若事情属实,朕定然不会放纵顾长雄的。”
说罢,裴缜站起来,小瓷子上前虚扶一把,被裴缜推开了。
临出房门,裴缜说道:“听孟大人声音有些沙哑,小瓷子,吩咐御医去给大人瞧一瞧,孟大人算起来也是朕的舅舅,都是一家人,若是病了,朕也要关心才是。”
“臣多谢皇上。”
孟自兴跪到地上磕头,等裴缜离开了,才缓缓抬头,神情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