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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气格外舒清,高空之上万里层云稀薄缥缈,微风吹动云片片缓慢远行也吹动窗外芍药花丛丛摇曳,起簌簌声响。
香芝上前为镜中美人戴上最后一只金累丝嵌粉宝石芍药花耳坠,笑吟吟开口:“娘娘好美,这一身金粉色竟然衬得娘娘娇艳妩媚,从前娘娘不爱粉色,如今穿来竟也华贵大气。”
顾长歌嫣红唇色勾起妩媚弧度,镜中人画了远山黛,眉峰微挑,眼尾勾勒显得妩媚迷人,淡红色香妃彩涂抹于眼周,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眉间一点枚红色花细点缀。
十足的宠妃模样。
她轻笑起来,自己伸手将护甲套于双手不同指尖,以手抚面:“你瞧,连护甲也换了芍药花图样的,内务府的人办事到底尽心,想着赏了他们。”
她起身扶着香芝的手走到外面,暖风吹来也不觉得热,自然是用足了冰的。
三个月的孕妇罢了,皇上的心意到了,下面人做事自然用心。
廊下摆了数十上百盆名贵芍药花,清一色的妖冶红粉,硕大的花盘立在枝头,堪比牡丹国色。她上前伸手摘下一朵,置于鼻下,一股淡淡地香气扑鼻而来。
香芝脆生生的笑,声音都泛着喜悦:“皇上宠爱娘娘,娘娘今日喜爱芍药花,就叫宫里的人以芍药花为名做这次千秋节的主题,娘娘这一身上下都是芍药花图样,连花房都培育了香妃芍药给娘娘观赏,其他娘娘小主那里都没有呢。”
顾长歌莞尔,碧玺领着一众女官已然到了跟前叩首行礼道:“恭祝贵妃娘娘千秋万福。”
“起来吧,香芝,赏。”
她瞧一眼碧玺,碧玺立刻上前说道:“娘娘,命妇们皆已在正大光明殿外候着了。”
她点了点头,翩然而上,粉红色绣金丝边飞蝶裙绣满了大簇大簇的芍药花,有小宫女在后面提着她长长的裙摆,一行人旖旎前行。
清晨的朝阳如此迷人,全然不似夏日的灼热。
宫女在旁打着日月扇,无不昭示了顾长歌尊贵的身份。
正大光明殿外,命妇按品级已然站好,听闻一声一声太监尖细高亢的嗓音传报,从那头到这头,都宣示着后宫的女人尊贵不凡遥不可及的显贵地位。
她们肃然而立,不敢言语,只等着东霆国皇帝最宠爱的锦贵妃顾长歌与帝王一同入殿接受朝拜。
钟乐齐鸣,刺激着命妇们的耳膜,知晓是皇帝贵妃入殿了。
顾长歌安稳坐于正殿上首,属于裴缜身侧的那个位置,望向宫门外黑压压一众站立整齐的女子,她婉转笑言:“臣妾生辰,竟这么大的场面,总觉得有些不安。”
裴缜的帝位离她并不算近,本想握住她的手却够不到,只微笑说道:“长歌,朕能给你的恨不得都给了你去。”
二人相视而笑。
内监的声声传报开始,先由皇亲国戚里品级高的命妇入殿内跪拜行礼,并奉上朝贺贵妃千秋的礼品单。然后是未有命妇的王府派了礼官晋贺。
一身华袍的官奴面目清秀,低头塌腰双手上前捧着一方朱漆托盘碎步上前仍不敢抬头。只端正跪于殿中,又内监高声说道:“恭硕王府送来礼单。”
旁边站立的太监上前接过单子,轻轻一抖展开来,而方才跪着的王府官奴则唱名:“恭硕王府晋奉妆缎狐肷褶子大氅一件、团花簇月厚锦镶宝石珠子银狐皮披风一件、红宝石点翠珠钗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一对……紫铜鎏金大鼎一方……”
官奴唱着,顾长歌听着却觉得有些想笑,这恭硕王便是许了秦秀秀婚配的七王爷,自小养在宫外,性格随意却又些懦弱,颇通诗书文墨,送来的东西也都像是挑拣了寻常妃嫔们喜爱的物件,唯一样紫铜鎏金大鼎,却不像是寻常献礼用的。
她笑吟吟瞧了裴缜一眼,见裴缜也好笑的望着她,知道裴缜想的或许与她一样,都觉得这个恭硕王性情直爽,自己喜爱什么便送了旁人什么,也不拘束着是送给皇帝宠妃的,寻常衣饰珠宝跟这方大鼎比起来,也算是逊色不少。
秦秀秀性格便是飒利洒脱,又带了一点嚣张,若是碰到了恭硕王的无拘无束不谙世事,不知要闹出怎样的笑话。
单是想想,她又再次感激裴缜。
这样一个女孩子,若是嫁给恭硕王,那边是快乐的一生,可若是入宫来,以她的身家背景,虽然不会被盛宠,到底也不差,而满宫里的眼睛都会盯在这样一个性格乖张的女子身上,渐渐地她也会变得狠戾、哀怨、举手投足合乎礼仪,到底也失了自己的心性,不可说不惋惜。
而她也会与自己成为对立的,不同于温木槿的温顺安静,秦秀秀的上进心是不可小觑的。
想来若是如此,世间又会少一个美妙女子了。
早间的朝拜一丝不苟,命妇们有些站足了两个时辰,依旧不敢稍动一下,而顾长歌纵使是坐在殿内,置了冰盆在,丝丝凉爽却也是不可有太大的动作。
难为那些命妇们还在外面站着。
顾长歌抽了个时机,换来碧玺低声耳语了几句,碧玺便下去办了。
等到朝拜结束,顾长歌与裴缜起身命妇们又跪拜相送。
帝王与贵妃一走,便有人站不住了,忙扶着酸软的腿敲打,而鬓边的汗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滑下来。
碧玺身后领了一众宫女从旁出现,高声说道:“锦贵妃娘娘为感谢各位命妇特赐每人一份冰碗,如此暑天酷热难耐娘娘感同身受,以此请各位解暑。”
身后的宫女们两人一组,一个捧着托盘,另一个将冰碗递给了命妇。
这样一来又人人交口称赞锦贵妃体恤旁人,性格温柔大方长得也美,当得起这个宠妃的名号。
裴缜因有要事处理,将顾长歌送到曲院便离开了。
她也累得不行,瘫坐在镜前由着香芝将钗环卸下,方能歇一歇酸了的脖子。
“娘娘,奴婢方才经过茹古涵今,瞧见海云今日的神色不大好呢,想必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不能参加方才的朝拜,皇后娘娘也烦的紧呢。”她笑着,手中动作极利索。
顾长歌此刻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就着佩青的手喝了一盏蜜枣茶方才清清嗓子说道:“皇后身子不好当然不必去,可她若是身子好只怕也不愿过去的,又不是给她贺寿,她去了也不过是衬托本宫罢了,何必讨那个嫌。”
她掩口轻笑,瞧着自己眉梢眼角尽是喜色,光滑饱满的肌肤泛着红润的光泽,她姣好的十七岁年华,也唯有如此才能算不辜负了。
今日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曲院里的奴婢们做事也都格外利索,脸上都是笑意。主子得宠,他们做奴才的到哪都被人高看三分,同位份上的,伺候得宠主子就比伺候不受宠的高了一头不止。
顾长歌忽然想起刚才恭硕王府送的贺礼,嘱咐道:“哎,对了,若是恭顺王府送的那一方鼎到了,想着叫人搬来本宫瞧瞧,当真是头回见到送鼎的呢。”她又忍不住笑起来。
门口传来人银铃般的笑声,一席水蓝色长裙的女子慢步走了进来:“姐姐今日可算是风光了,我从宫女们口里可听说了,姐姐好大的排场,比皇后的生辰还要隆重呢。”
来人正是温木槿。
顾长歌笑着回头望她,她那头已经是六个月身孕,小腹隆起略显得圆鼓鼓,她一手撑着腰一手扶在浣纱手上,今日打扮的也格外清新些。
“今日可累坏我了,”她起身拉着温木槿的手,扶她坐在香妃榻上,又吩咐香芝倒碗蜜枣茶来“下面乌压压一群人,我动都不敢动,这么直着身子端坐着,可累坏人了。”
温木槿闻言轻轻睨了她一下,口中略带几分酸意玩笑道:“这样的劳累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呢,满后宫里妃嫔庆生,也唯有皇后能受命妇朝见,偏你不同,还要这样多的话。”
香芝又捧了冰碗进来,笑盈盈放到二人面前,脆声道:“小主,这是我们娘娘特制的冰碗,里面放了时新瓜果,用签子插了只吃水果吧,降温解暑是最好的了。”
温木槿抬眼柔和的看了香芝一眼:“香芝也大了,做事越来越勤勉,也会说话了。”
“多谢小主夸赞。”香芝喜滋滋的得了夸赞谢了退下侍奉在一旁了。
顾长歌今日心情格外好,挑了一只去了皮的水晶葡萄含在嘴里,满口都是清凉的葡萄香味,葡萄汁液甜腻又不生厌,用冰镇过口感最好。
“你快尝尝吧,太医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吃,我是最怕热的,便想出这个百果冰碗的主意来,既清凉又不至于伤了胎儿。”
“对了,”温木槿忽然想起什么“知道姐姐生辰,做妹妹的也没什么好送的,姐姐什么都不缺,妹妹便特地亲手画了项圈图样,叫宫里灵巧的工匠用金打出来,便当是贺礼送给姐姐吧。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浣纱从旁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正是一个项圈。项圈周身质地光滑,磨得极细,正面缀了四个金铃铛,轻微一动发出叮铃铃的响声。中间有一颗小金锁,上面阴刻了细密繁复的花纹,精巧无比。
顾长歌惊喜接过来,细细看了才称赞:“不知妹妹有这样的好手艺,还会画这些图样。”
温木槿笑着陪她又聊了一会方才起身告退:“贺礼既已送到,妹妹不再打扰了,晚上尚有晚宴,姐姐也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