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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舅父为我奔走,她若真的想要出去走走,那便走走就是,舅父若愿意一同前往,那算了宽了我一桩心事。”
凌灏从竹园回来后便到了萧启宸处,告知着萧启宸楚凝瑛这几日的近况,告知之后,萧启宸向凌灏深深的行了个大礼。
楚凝瑛为什么要走,萧启宸心中心知肚明,确实,是他这个做丈夫的无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自己母亲的算计。
他没有这个脸在舔着脸与她去说些什么大话,萧启宸想着,若楚凝瑛愿意在外散心,他便给她最好的保护,绝对不打扰了她。
什么时候她想回来了,他这儿自然等着她回来!
楚凝瑛出走,萧启宸手中的影卫一直暗中保护着她,看似寻不到她的去处,不过是萧启宸不愿让楚凝瑛看着自己心烦而已。
凌灏见萧启宸如此说,负手向萧启宸告知着自己愿意随楚凝瑛一起出去走走,他说是个大将军,南征北战,可看到的是杀伐血腥,从没看过大好江山。
楚凝瑛愿意出去走走,他便随她一起走走吧……
“多谢舅父!”萧启宸在此一刻,抱拳又一次向凌灏说着感谢。
凌灏还了萧启宸一个礼,二人坐在一起用了晚膳才归。
凌灏来时,哄着楚凝瑛给自己做了一个烧鸡用干荷叶打包着带回来,这会二人对坐,喝着杯中陈酿,吃着楚凝瑛亲手做的烧鸡,二人笑着说了许多话。
凌灏觉得自己也该半退山林才好,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也算成了,也该到了退的时候,如今朝中四海升平,边关亦是无比太平,他这个大将军也该远离众人的视线,功成身退了。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有的时候会在不知名时成为一个催命符……
月光如水,从九天倾泻而下,如诗如画,清冷的月色打在沿街覆盖着冰凌积雪的屋檐之上,微醺的凌灏架马而归,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今儿个年初四,明儿个朝廷便会开印,大街上凡有生意做买卖的人家虽关着大门,可这会外头在白日里已经摆上了香案,只等着初五到来时,好开市迎财神。
凌灏的马慢悠悠的踱步在这大街之上,走着走着,马停在了明月胡同处,里头挂着红灯的那一户此刻正巧开着门,一身绸布衣衫的严氏正巧拎着灯油从门口出来。
严氏褪去了身上那些绫罗绸缎与满头珠翠,那些东西她都存了起来,将来留着给儿子官路之中派用场。
女儿的婚事她如今是不指望了,她坑了女儿,好好的一个名声闺秀的名声到这会全给搅合了,如今也只能指望着儿子将来能够平步青云。
她如今一分一厘的算计着过每一天的日子,眼瞧着儿子这次科举争气,榜上有名,那手里用的越发都要紧着些。
春日殿试,若一举高中,那她也算没害了自己儿子的一辈子!
严氏也曾期望过或许儿子有出息了,这将来凌灏会看在他们夫妻几十年的份上来回头顾念他们母子。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可那也就是自己的期望。
过起了节衣缩食的日子,严氏才发现从前她那脑子被猪油蒙了到底做下了多少错事,如今想要再回头,当真是晚了。
年下的灯笼不可灭,夜里灯亮到天明,那才有个好寓意,今年他们母子三人在这小院子里辞旧迎新,严氏卖了自己的一只金钗,给他们兄妹俩一人添了一套春日里的新衣。
置办了些年货,又给凌易之添了笔墨纸砚,年三十,多添了两道菜,这年就这么清清冷冷的过了过来。
添着灯油的严氏余光处像是看见了胡同口有一个黑影,纤长且精壮,她心上“咯噔”一跳的当下转过身,在见到马上的身影时,手中的灯油差点没全部洒落在地上。
“空咚”一声落地脆耳之声让里头的凌思雨与凌易之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以为母亲可是摔了碰了。
“父……父亲……”
凌思雨眼尖,跑出去的那一瞬间便瞧见了依旧骑在马上的凌灏,可在喊出父亲二字之时,她脸上出现了惭愧,为自己之前所坐下的事情而愧疚。
凌易之上前向凌灏行礼磕头,而后为凌灏牵住了缰绳,请凌灏下马入内坐坐。
他唤惭愧的凌思雨给凌灏去沏茶,凌灏下马走进了这个极小的小院子,四处打量了一番。
院子虽小,打理的倒是十分干净,为着新年,各处也贴上了福字窗花,显得十分喜庆。
屋子里没有烧炭,好在屋子小,人多了挤在一处,也暖和。
“今日易之不曾练字,便把炭给撤了,我们娘三原是坐着一处说说话,想着夜色渐深,添完这一盏灯油便睡了,不曾想将军会来。”
屋中陈设依旧是当日从将军府里拖出来的那些陪嫁,有的甚至因为实在放不下而当掉了一些卖了银子。
凌思雨送上一盏清茶之后退到了母亲与哥哥的身后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凌灏,而严氏则掩饰着脸上的尴尬,多说了那么两句。
外头天冷,碳火又贵,也只有凌易之读书的时候,他们这屋子里才会点了炭火,怕凌易之冷了手,不好写字,旁的时候,这碳都是存着的。
严氏要争一口气,让那些个拜高踩低的家人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就算不是将军之子,他也是可以成材的。
也是希望有朝一日,凌灏能够为凌易之骄傲!
“这是一千两的银票,你拿着贴补家用,易之这次考的不错,该吃的该用的,若是没了,我会让管家再送来给你,我之后要出去一段时间,你们若有什么困难的事情,直接去将军府……”
凌灏的手中多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银票放在桌上的时候,他与严氏很是恳切且有诚意的说着。
“你这是又要出征吗?如今大梁还有哪里需要去打仗的?不是连呼延氏都平了,怎么……”
“功高盖主,我也该退了,可退也要退的不露痕迹,正巧九王妃想出去游山玩水,我也陪着一块,去看看那些年我曾守护过的大好河山。”
严氏见他叮嘱的那样全面的话语,当下惊诧的问询出声,询问着他这是又要往哪里去。
听到打仗二字就已经听怕的严氏话语里满是急切,眼里写满着担忧,这么多年,一旦听说凌灏要往外走,她的表情一般都是如此。
凌灏的解释让严氏脸上的表情得以缓和,她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出去打仗,就是走走也好。
收下了那张银票,严氏的脸上恢复了平静,那一千两的银子于现在的自己而言,太有用了,她不会高傲的昂着头颅请凌灏出去,带着他那银子走人。
严氏没那脾气也没那本事,她尝过了不听人劝告甚至是孤注一掷所吃下的苦果。
“好好应对殿选,将来若真能有幸成为朝廷之才,那便做个克己奉公两袖清风的好官,为百姓做实事,有九王爷在,你但凡有所建树,他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见严氏收了自己手中的银票,凌灏当下嘱咐着凌易之好好备考,朝廷选拔有用有能之人,只要有才有能,一定不会被忽视与遗忘。
凌易之听从凌灏的话,当下抱拳,跪在了凌灏的面前,向凌灏重重磕头,只道“儿子知道,还请父亲好好保重身子。”
凌易之依旧称凌灏为父,从胡同口处也好,还是在这屋子里,严氏这心上泛酸。
原本凌灏将自己休妻,凌思雨与凌易之已然从凌家族谱中除名,严氏怕凌灏生气,想着要不然让凌易之别再这样唤了。
“不要再与你外祖家有往来了,你外祖家的两个兄弟不会成大气,你只走你自己的路,莫要管着别人。”
凌灏听得凌易之如是说没有做任何纠正,在这当下,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凌易之一句。
严家下一辈的两个孩子,都不是什么可造之才,凌灏希望凌易之能够远离他们,免得再被带偏了路。
凌易之不是个蠢人,自然知道,当下向着凌灏点头。
嘱咐完了该说的话,凌灏未在多留,踏上了原先停在门口的马,马蹄声在这空荡的街市上“跺跺”作响之后离开了明月胡同。
全程躲在严氏与凌易之身后的凌思雨看着离去的父亲以及严氏手中拿着的那张银票,不由的向严氏问道。
“母亲……你说,父亲是原谅了我们吗?”
夜深人静时送来银票,又那样嘱咐,他是不是已经原谅了他们……
若原谅了他们,他们是不是还可以回到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做一个将军小姐,将军少爷。
“回吧……”
严氏没有回答女儿的话,这话她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凌灏这样的一番做法是什么意思,原谅么?
若真的原谅,她不会还待在这里了……
或许这心上已然没有之前那样气愤着他们了吧,要不然,也不会给他们送来了银子!
月色清冷,严氏摩挲着那一张银票,深深吸气而后叹出,在那之后,未再说一字一句,只让儿女们进屋,更让凌易之好生听从凌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