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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站客难答对。”没等申一甲说话,杨重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孙婧不会是你亲姨吧?你和她没差几岁吧,外人看了,说你俩是是姐俩都有人信。”
“我和小姨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引起别的人误会。”申一甲说,“主要是她长得太年轻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亲戚?”杨重问,“她这个小姨,你们是怎么论出来?”
申一甲对这种问题并不陌生,当年孙婧的老公姚云龙就曾经和他探讨过这个问题,结果被他圆过去了,没想到如今杨重又问这种问题,而且几乎连口气都一样。
“小姨的母亲是我姥姥的亲妹妹。”申一甲早就和孙婧约定过这种关系,就是怕以后有人真的问起来,说两岔去。
“哈哈哈……”杨重的笑声很宏亮,申一甲听着,有一种嘲笑的味道。
“你们的关系太复杂。”杨重说,“这要是考证起来,还挺麻烦呢。”
申一甲也笑了,杨重的脸上好歹有笑容了,太不容易了。杨重的笑声终于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不想再对杨重这样聊下去了,这不是谈话,简直就像被审问一样,只要有一句说错,就可能被杨重抓住把柄。
“领导,我是来请您的。”申一甲没敢先说宫树仁的名字,生怕引起杨重的反弹,“宫书记让我请您过去。”
“请我干什么?”杨重对申一甲的话并没有过度反应。
“我真不知道。”申一甲说,“宫书记刚才用叫铃把我叫过去了,就说让我请你过去一下。”
“宫书记没有说别的?”杨重的目光有些犹疑。
“没说别的。”申一甲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论杨重是否马上去见宫树仁,他的话已经传到了,现在已经可以离开了。
“我说你小子今天怎么跑到我办公室来了。我还以为你是主动来的,原来是宫书记传话。”杨重说着,也站起身来。
“领导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走了。”申一甲说。
“没事,你走吧。”杨重说。
申一甲离开杨重的办公室,还没有走到常务秘书室门口,身后就传来开门声。他知道这是杨重从办公室里出来,去见宫树仁了。
申一甲的心里很郁闷,自己不过是给杨重传过话,而且刚才还在宫树仁面前帮杨重说了不少话,没想到却挨了杨重一顿损,又像审犯人似的过了堂。
如果这个大楼里没有杨重应该多好啊!自从他跟着宫树仁从政府大楼搬到市委大楼办公,楼里的干部,不论职务大小,还没有谁敢对他吆五喝六,杨重应该算唯一的例外了。杨书记为什么总是和他过不去呢?
申一甲回到常务秘书室,心里系了一个很大的死结。宫树仁刚当上市委书记,他也是刚到市委常务秘书室,杨重的办公室离开秘书没有几步远,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与杨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肯定少不了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蓝河市委书记宫树仁去北京学习了,时间一个月。
宫树仁这次学习不让带司机,不让带秘书,不让替学陪学,申一甲自然没有机会和宫树仁一起去北京。宫树仁一走,他真的闲下来了,宫树仁离开蓝河的头两天,没有了具体工作,申一甲还真有点不适应了。
申一甲感觉最明显的一个变化,是请吃唿啦一下多了起来,这两天找他吃饭喝酒的人,说有几十个那是夸张了,但当面请的,电话请的,中间人捎话请的,一天少说也有二十伙儿了。想请他吃饭的人,没有一个是白丁,最小的也是科级干部,大一点儿的,有市领导,县区的主官,还有部办委局的一把手。
他有选择地接受了几个请吃,基本上把中午和晚上都安排满了,时间也排到了一个礼拜以后。
为了躲开杨重,申一甲基本上是早晨到常务秘书室打一头,就钻进了宫树仁办公室隔壁的秘书室,这样与杨重打照面的机会就少多了。
这天下午,申一甲吃饭回来,照旧躲进了秘书室。
他刚进屋,杨重的秘书穆阳就敲门进来,笑容可掬地叫了声“申秘”。
在申一甲的心里,杨重的秘书穆阳应该算是一个既善良又精明的人,杨重身上的那种痞气,他身上很难见到踪影,而且他事儿比较少,话也不多,他能找到这里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果然被申一甲猜中了,穆阳的口气很谦卑:“申秘,杨书记有请。”
申一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杨重找他做什么?穆秘书不是在家吗?按理说有事也轮不到他啊。
“老弟,杨书记找我什么事啊?”申一甲想从穆阳嘴里套点话。
“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我能看出来,杨书记不太高兴。”穆阳说,“他去过两次常务秘书室,没看到你,我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你还是有点准备吧,想好怎么答对。”
“谢谢老弟。”申一甲拍了拍穆阳的肩膀。
有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申一甲心想,现在宫书记不在家,杨重就是天,他不敢慢怠,更得罪不起啊。
申一甲来到市委副书记杨重的办公室,敲门进去。
“领导,我来了。”申一甲说。
“这两天我有事,没功夫搭理你。”杨重说,“现在我抽出时间了。我怎么听说,你现在天天有酒喝,喝完酒就没影儿,有这回事吗?”
“宫书记这不去学习了吗?”申一甲说,“我总算有点时间了,别人的盛情,我不好推辞,就出去吃了几次饭。”
“你不用解释了,我去常务秘书室好几次,一次都没看见你。”杨重说,“宫书记去学习了,可把你自在坏了是吧?”
因为穆阳已经提醒过申一甲,所以他对杨重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他意外的是一个市委副书记,竟然如此关注他,连他这两天业余时间干什么了都一清二楚。
“我问你,前两天你来找我,说宫树仁找我,没跟你说什么事吗?”杨重问。
申一甲眨了眨眼,杨重的话指向太清楚了,杨书记好象怀疑自己送两万块钱给宫树仁的事,让申一甲知道了,否则不会这么问他。
申一甲嘻嘻笑了,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领导之间的事,他不想掺和,知道越多越倒霉。
“宫书记说要去学习了,家里的事由你负责,他说正好没什么事,想找你过去喝茶。”申一甲有这本事,撒谎不用回家现取。
“噢?宫树仁真是这么说的?”杨重问。
“就这么说的,我记得很清楚。”申一甲说。
“没说别的?”杨重问。
申一甲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杨重。
“不过我听宫树仁的口气,他对你是信任有加啊?他平时什么事都不对你说吗?我怎么不信呢?”杨重问。
“宫书记常对我说这样的话:秘书是领导的手和腿,但不是领导的嘴儿。”申一甲想极力降低自己作为书记秘书的作用,“所以我作为秘书,一旦说话也是替领导传话,做领导的传声筒。”
“宫树仁疑心挺重啊?连自己的秘书都不信任?”杨重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说话。
“谈不上信任不信任,我只是一个替领导拎包的。”申一甲说。
杨重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书柜上,那里整齐地放着几个公文包,有大的,小的,有手拎包,也有肩包。
“小申,你这市委书记的秘书牌子很响啊。这段时间,宫书记不在,让穆阳坐班,你替我拎包。”杨重说。
申一甲这一刻心里非常懊丧,给杨重拎包,那还不整天挨批啊。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灿烂,他知道自己如果流露丝毫不快,那就说不定杨大书记会怎么收拾他了。
“能为领导服务是我的荣幸。”申一甲说,“我一定竭尽全力,把工作做好,让领导满意。”
杨重站起身来,来到书架前,拿起一个手拎包,转身递给申一甲。
申一甲想接又不敢接,不知道杨重是什么意思。
“拿着。”杨重说。
“领导,这是……”申一甲不得不问了。
“现在就跟我下基层。”杨重说。
“领导想去哪儿啊,我是不是得先通知一下?”申一甲问。
“不要通知。”杨重的声音很高,“通知了看到的都是假象,不通知呢,看到的都是实情,这叫明查暗访,知道吗?”
申一甲觉得杨重的套路太野了,突发奇想,拔脚就走,谁也不告诉。这种事好像都是一把手干的啊,要么就是有关部门抽调的基层小科长干的事啊。他这么干是什么意思呢?检查?调研?还是找茬?现在不容他多想了,只要跟着杨书记走就是了。
“先去旅游局看看!”杨重说。
“旅游局?”申一甲张大了嘴。
杨重嘿嘿笑了:“怎么,旅游局不能去啊?你小姨那办公室挂了免打扰的牌子了?”
“不是不是,能去能去。”申一甲立刻陪着笑。
“这些平时不听喝的,开会不露面的,只认老大不认老二的,到了市委大楼不打招呼的,都是缺乏执行力的表现。”杨重说,“一支队伍要是没有了执行力,怎么可能干好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