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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宁王殿下来说, 迄今为止二十二年的生命里,这还是他头一次抱姑娘, 是以这个瞬间,他是真真实实的愣住了。
怀中的姑娘虽然单薄,却比想象之中柔软, 还散发着清淡的香气,萧钧抱她在怀,一时不知道怎么好。
好在须臾之后, 终于反应了过来, 忙问道,“你怎么了?”
语声很是关切, 只可惜怀中人没有反应。
他轻轻闻了闻,能嗅到她身上有淡淡酒香,遂暗自猜想,这莫不是喝醉了?
照理来说,他该去唤个侍女过来, 扶她去醒醒酒, 只是无奈, 这周边清净,一时竟没有什么人,等了片刻, 眼见夜风渐凉, 只好将她抱起, 往外走去。
然而不过几步之后, 他却又将脚步顿下,怀中人衣袖之间隐隐散出的香味,似乎不太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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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渐渐高升,蓬莱仙馆内,热闹的宴饮依旧未停。
眼看拂清离开已有一阵,望了望身边空置的座位,晏明云朝晏明璐使了个眼色,晏明璐心领神会,起身与她一同去到了无人处。
晏明云又仔细瞅了瞅周围,才悄声问道,“她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已经……”
剩余的话太羞耻,身为大家闺秀的晏明云实在说不出口。
晏明璐却并不在意,也悄声与她回道,“放心吧,算算时辰,这会儿药性早已经发了,周二郎那边早已经知会过,不会有错的,咱们只需等消息,今夜二表哥当值,他会派人来的,到时候我们只要记得通知父亲便好。”
晏明璐成竹在胸,仿佛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结果,一边说着,兴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晏明云却还有些担忧,赶紧叮嘱道,“你不要太过喜形于色,等会儿回去,面上上还是要绷住,否则容易叫人看出端倪。”
晏明璐道,“放心吧,我自然晓得。”
又听晏明云继续嘱咐道,“还有,到时一定不能声张,只叫父亲知道就好了,她毕竟是咱们府里出来的,一旦叫众人知道,势必会影响到你我……”
“晓得晓得!”
未等她说完,晏明璐就赶紧道,“解决了她这个麻烦,你也好顺顺利利的嫁皇家啊,行了,赶紧回去吧,省得别人怀疑!”
晏明云嗯了一声,终于放下心来,又与她回了宴间。
接下来,姐妹俩一边佯装与别人饮酒,一边等待着消息,然而奇怪的是,眼看时间渐渐过去,竟丝毫没有动静。
又过了一阵,已是酒过三巡,忽从假山后头走来几名宦官,道是皇帝提议,众人移步倚明台赏月。
此乃今日之高.潮,更是可以叫这些少女们能近距离接触皇子们的机会,皇后自然应下,而众人也都一脸兴奋。
眼看着,一大家之人便要离开蓬莱仙馆,然而陆子孝的消息却依然没有传来,此时,晏家姐妹终于着急起来。
谁都明白,待赏月之后,今晚的宴会便正式结束了,如若此时周二郎还没有得手,岂不是要错过今次的绝佳机会?
祖母大寿已过,直到年前家中都不会办什么宴会了,而那女子也没了能与外男接触的机会了啊!
因先前被禁足而结下的仇,也因着接连几次的算计都不得成功,晏明璐十分不甘,有心去查探,却无奈没人使唤——玉津园中自有宫中安排的侍女,这样重要的场所,她们的丫鬟根本进不来。
此乃机密要事,信不过的人当然不能使唤,所以晏明璐想了想,决定自己去看,却被晏明云拦住,悄声道,“你不要乱跑,这玉津园可不比家里。今夜错过便错过吧,你若迷了路可怎么好?”
晏明璐早已无法按捺,将心一横,只对她道,“我去找二表哥问问,今夜他当值,应该就在不远处,就算见不着他,拖个侍卫问问也是一样的,未准周二郎已经成事了,只是不知我们在哪儿,递不进来信儿罢了。”
说着竟找了个借口,果真溜了出去。
晏明云留在原地,心间焦急,却没敢表露,无意间瞧见皇后将视线转过来,立时挺直腰杆,面上淡笑尽力做出娴静姿态,不敢有丝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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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明台就在蓬莱仙馆旁,地势高,视野开阔,既能观月,又可望见城中灯火,可谓风景绝佳。
久困于宫闱政事,难得出来一趟,宣和帝今夜也是心情大好,亲自率众步行至倚明台上,连御辇都没用。
一班头脑灵活的群臣宗亲们见状,赶紧借机恭维,大赞龙体康健,宣和帝哈哈一笑,令周遭气氛颇为融洽。
然正在此时,却听人群中有人问道,“似乎有一阵未见宁王了,殿下去了哪儿?”
众人一听,这才发现,宁王确实没在此处。
宣和帝也有些诧异,问萧瑀道,“可知你长兄去了何处?”
萧瑀摇头说没有,“儿臣方才一直在听父皇说话,竟没留意……”
想了想,又笑道,“今夜月色这样好,长兄该不会私会佳人去了吧?”
宣和帝挑了挑眉,那倒是敢情好了!
正欲说话间,耳边却隐隐传来了嘈杂之声。
此时不止宣和帝听见,其他人也都听见了,众人一愣,齐齐循声望去,借着倚明台的地势,很快便发觉,声响似乎从金桂园中传来。
再放眼望去,可见那里隐约还有灯火晃动,拳脚之声……
似乎有人在打架?
御驾在前,居然还有人生事,这还得了!
不容他人张嘴,萧瑀立时同侍卫发话道,“去看一下,是何人在闹事。”
侍卫应声前去,此时倚明台上的男女宾客们也都是一脸的好奇。
而与众人的好奇之心不同,此时的晏明云,心间却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来。
那个丫头出去这么久未归,现在连明璐也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她正揪心,却见那派出去的侍卫已经返了回来,单膝跪地,向天子禀报,“启禀陛下,是金吾卫郞将周程龙与陆子孝二人在斗殴。”
“什么?”
人群中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
实在没料到竟会是御前侍卫在打架,且这二人也都算在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儿,听说交情还不错,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在今夜打起来?
这也太诡异了!
萧瑀也是一脸惊讶,忙又问道,“可知这二人为何斗殴?身为御前护卫,竟在今夜御驾跟前生事,体统何在?”
那侍卫只是匆忙看了一眼,着急回来奏禀,也没能问得有多清楚,闻言只好道,“请陛下稍候,已有中郎将赶到,正在调查,很快便会来奏禀。”
语罢又瞥了一眼晏楚的方向,犹犹豫豫的道,“一旁还有一位姑娘……听说,是晏大人府上的……”
姑娘?还是晏相爷府上的?
众人一顿,齐齐向晏楚投来目光。
两个侍卫打架,原本就很诡异了,冷不防的又掺上一位姑娘,啧啧,更是令人玩味……
而此时,冷不丁被点到名的晏相爷也是愣住了。
一瞬过后,他反应了过来,登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眼见连宣和帝也在看着自己,忙跪道,“臣汗颜,请陛下恕臣并不知发生了何事,能否容臣亲自过去看看。”
宣和帝扬了扬手,“去吧。”
晏楚赶紧谢恩,便匆匆忙忙跟着那侍卫去了。
而此时的晏明云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清楚的听见那侍卫说,周二郎与陆子孝打了起来,这原本就已经很是诡异,更何况,旁边居然还有晏家的姑娘。
所以这晏家的姑娘会是谁?如若是那个明珠,陆子孝犯不着与周二郎打架,所以如此看来,侍卫说的,极有可能是晏明璐了!
晏明云脑间轰然一声,再顾不得其他,也匆忙追上父亲的脚步,也往那金桂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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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二人一路小跑,终于赶到了出事的金桂园,才刚停下脚步,便果然发现,那周二郎与陆子孝各自被人制住,形容狼藉,兵器丢在一边,明显才打过架的样子。
而一旁有一衣衫凌乱的女子在嘤嘤哭泣,仔细看去,竟是晏明璐!
这副样子,不用问也知发生了什么,晏相爷脑间轰然一声,立时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明璐,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他身旁,晏明云也是吓得脸色惨白,怔愣一下,赶紧跑过去抱住晏明璐。
晏明璐倒在姐姐怀中,哇的一声,哭的更加惨烈了。
晏二姑娘这个样子,要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恐怕有些困难,好在一旁的中郎将先他们一步赶到,方才斗殴的那二人,便是其下令制住的。
他见状赶紧跑上前来,对晏楚说,“丞相先请冷静,卑职方才闻声赶到时,正发现周二郎与陆二郎在斗殴,遂赶紧将人拉住,陆二郎口口声声说,周二郎欺负了她表妹,呃,也就是令爱,陆二郎十分愤怒,甚至拔剑指向周二郎,卑职若再晚来一步,恐怕是要出人命的……”
再度回忆起方才情景,晏明璐哭的愈发伤心起来,而晏相爷早已是怒发冲冠,脸色铁青,恨不得登时就拾了地上的剑,将这个可恨的周二郎给砍死,只可惜此是在玉津园中,那倚明台上还有一大群人在等,他万不可冲动。
而此时的周二郎却是有苦说不出。
这陆子孝明明告诉他,在此等他的是那日晏府中遇见的小美人儿,他这才冒险前来,哪知黑灯瞎火的,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了才发现不对劲儿,怀中哪里是那个小美人儿,分明是晏家那个还没长开的二姑娘!
他周程龙再色,也不会对这种小丫头感兴趣,正大呼吃亏,那陆二郎却匆忙赶到,见此情景,二话不说就直接拔剑要砍了他,而他也正一肚子火,便如此打了起来,等到中郎将带人赶到时才惊觉不好,这事儿居然叫皇上给知道了。
现在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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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该怎么办?
这也是晏相爷在想的问题。
如若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不会这样为难,可如今受害的是自己的女儿,尽管一直不怎么懂事,可好歹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
一瞧晏明璐那副凄惨模样,晏相爷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一向精明的脑子根本没办法镇定下来。
恰在此时,忽见宣和帝跟前的宦官福海过来了,发话道,“陛下有令,把肇事者带去御前审问。”
又对晏楚说,“也请晏大人移步吧,此事发生在玉津园中,难免陛下要亲自过问。”
晏楚一怔,只得应了声是,与此同时,更加头疼起来。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此事毕竟是晏明璐吃了亏,他面上无光,实在不愿去到人前,但奈何圣命已下,他只得带着两个女儿往御前去了。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跪在了宣和帝面前。
好在宣和帝还算体谅,摒退了许多闲杂人等,也移驾到了殿宇之中,身边只有几位皇后嫔妃皇子,以及侍驾的宫人们。
宣和帝扫过一眼众人的模样,沉声问那中郎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斗殴?”
兹事体大,中郎将可不敢隐瞒,便将方才的话又禀报了一遍。
这毕竟荒唐,宣和帝一听,也立刻皱起了眉,却没有亲自发话,而是吩咐一旁的萧钧,道,“你来审问吧。”
有意要考验萧钧的办事能力。
萧钧便立刻应是,沉声先去问那惹事的周二郎,“周程龙,你今夜如此行为,要作何解释?”
周程龙实在没有料到事情会到这种地步,面对上座的贵人们,一时间抖若筛糠,却还试图狡辩道,“微臣今夜不小心饮酒过量,致使行为失控,犯下如此荒唐之事,还请陛下饶命。”
或许临时冲动犯错,会比图谋不轨罪过轻些,总之周二郎在快速权衡过后,并未选择交代实话。
然却见萧钧又问道,“本王问你,今夜可是当值?”
这可是有记录的,编不得谎,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说,“回殿下,卑职并不当值。”
萧钧便又看向中郎将,沉声道,“他既不当值,还又喝了酒,是如何混进玉津园中的?”
这话一出,身为二人上司的中郎将登时一愣,赶紧请罪道,“臣也不知他是何时入园的,此事是臣失职,请殿下恕罪。”
萧钧却道,“陛下将自身安稳交与你们手上,你们便是如此当差,今夜如此重要场合,也能发生这样的事,可见素日的管理就有很大纰漏!”
这话一针见血,中郎将便是连狡辩也不敢了,只得伏在地上,乖乖道,“请陛下降罪!”
宣和帝没有吭声,萧钧便又看向陆子孝,道,“周程龙醉酒欺辱晏家姑娘,此事与你无关,你为何会突然出现,还要拔剑杀人?”
陆子孝剑眉倒竖,余怒未平,答说,“殿下,明璐是我表妹,眼见亲人受辱,卑职实在无法按捺,此也是人之常情。”
萧钧却冷笑了一下,道,“但你乃御前侍卫,食朝廷俸禄,自当明白,当差之时最忌讳的就是个人恩怨,公报私仇。譬如今晚,你既已发现不对,首要该保护受害者,将犯事者交由中郎将处理,倘若因一时意气血溅金桂园,扰了陛下及众位宾客的兴致,又该如何恕罪?”
“公报私仇”二字听来格外刺耳,终于叫陆子孝大感心虚,犹豫了一下,只得垂首道,“卑职知罪。”
萧钧没有理会,又将目光投向中郎将,道,“姑且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立即着手去查,周程龙到底是如何混进来的,他到底有无醉酒,还有,此事背后到底有无牵扯其他……一定要查明真相,不得有误。”
中郎将赶紧应是,“卑职遵命。”
他嗯了一声,看了看父皇,见并没有特别的交代,便扬了扬手,令侍卫将人带走了。
接下来,便只剩下晏家人了,晏楚此时脑间终于缓过一些,明白再待下去只有丢脸而已,忙主动道,“今夜小女出事,扰了各位贵人的兴致,臣不敢再打扰,跪求陛下准许,允臣先带女儿告退。”
同为人父,宣和帝倒也能体谅他的心情,便颌了颌首,道,“时候不早,你们早些回去歇着吧。”
晏楚便谢了恩,要带着两女儿退出去,然而未走几步,却又听萧钧道,“晏相还请冷静,此事还存着诸多疑点,待中郎将查明,本王会命其向你通报,只是还需叫姑娘们谨记,在不熟悉的地方,莫要乱跑才是。”
此话乍听之下,像是安抚,却又隐约透着提醒的意味,然而那最后一句,实在叫人有些不太舒服。
然而对方是皇子,晏楚又能如何,只得强压下心间滋味,打算向他道谢,哪知还未张口,却听一旁的长女答说,“请殿下明鉴,今夜小妹并非乱跑,她是见我们义姐离席后久未回归,心间担忧,才出去看看,哪知竟会遇见这种事。”
义姐?
只见众人一愣,晏楚也终于发现,从刚才到现在,居然一直没看见拂清。
他正诧异,却听宣和帝开口问道,“那这位姑娘在何处啊?”
话音落下,忽听殿外有人答道,“民女在此。”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眼望去,眼见殿外果真立着一位少女。
宣和帝对外发话,“叫她进来。”
侍卫们应是,将刀戟分开,殿中众人便眼见着一位清丽女子走了进来。
拂清来到殿中,行了个大礼,道,“民女参见陛下。”
宣和帝不动声色,将人打量一遍,而后问道,“方才你去了何处,为何你的姐妹们没有找到你?”
拂清面不改色,缓缓答说,“民女酒量浅显,方才不过在宴间饮了几杯果酒,便觉有些不胜,只好起身到外面透气,哪知没走几步竟迷了路,所幸遇见了宁王殿下,殿下见民女不适,便唤来侍女,引民女去稍歇了一下。”
一听这话,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全去了萧钧身上,却见他面不改色的向宣和帝道,“父皇,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宣和帝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再度看了看拂清,道,“既如此,你也该给你的姐妹们传个话,免得她们担心。”
拂清还未张口,却见萧钧先一步道,“父皇,是儿臣的错,她托儿臣向晏相传话来着,只是儿臣一忙起来忘了。”
既如此,皇帝便不好再追究了,嗯了一声,道,“也罢,既如此,误会便都澄清了,时候不早,也都散了吧。”
晏楚赶紧应是,在离开之前,不忘向萧钧道了声谢,“臣代小女谢过宁王殿下。”
拂清也跟上谢恩,“谢殿下大恩。”
明尽管知她是装的,萧钧还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不必客气。”
而后,便见她随着晏家人退出了殿中。
不知为何,眼见此情景,萧钧忽然产生一丝疑惑。
照目前来看,晏楚对她表现的很是关怀,甚至刚才,眼见她来迟,面上却未有丝毫苛责之意,这并不像是装的。
那么究竟是为何,他对这女子的态度会如此之好呢?
他望着那几人的背影,不由得开始沉思,直到察觉父皇看了过来,才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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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政务繁忙,并不在玉津园过夜,于是当夜便又返回了宫中。
一路上,想起今夜的事,宣和帝对皇后道,“晏楚的那个义女倒是比想象中生的好些。”
皇后心间暗暗一顿。
自然,帝王倘若忽然谈起哪位女子,总是会叫人浮想联翩,但皇后心里却清楚,宣和帝这话是因何而出。
还不是因为方才萧瑀提到的,萧钧似乎对这女子有些兴趣。
说来说去,这当爹的还在操心长子的事。
既然已经察觉到某种危险的信号,皇后立时道,“陛下所言不错,想她一个乡野出身的女子,能有此姿色,确实难得。”
有意提及出身,相信宣和帝再心急,也会三思的。
果然,便见皇帝没再继续了。
皇后却依然有些不太放心,想了想后,又道,“今晚的事,依臣妾只见,虽说罪在周二郎,但晏家那位二姑娘也不是没有责任,宴会上这么多姑娘都好好的,为什么偏偏她出了事儿?大约晏家的家教,还是有些问题吧。”
晏家出了这样的丑事,晏明云已然不在皇后选择的范围之内了,不过思及晏楚的权势,也不能便宜了萧钧,遂干脆一棍子打死,彻底叫宣和帝也对晏家死了心才好。
谁料却听宣和帝道,“旁人家事,休得随意置喙,你身为皇后,更该懂这个道理。”
脸色也比刚才冷了些。
皇后一愣,只好收敛了些面色,乖乖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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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窗外月明星稀。
而房中的拔步床上,已经就寝的萧钧却无半点睡意。
一闭上眼,眼前便会浮现今夜她倒在自己怀中的那一幕,那一瞬间的感受,甚至她身上的香味,都齐齐朝他扑了过来。
如此这般,他还怎么睡?
又自我折磨了一会儿,宁王殿下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后更衣出门,悄无声息的出了王府。
心里疑惑太多,憋的难受,干脆去找她把话说清楚!
~~
夜深清冷,不管府中其他人如何嘈杂,拂清卷着被子,兀自睡得香。
正在美梦之时,耳边却隐约传来轻微响动,她顷刻睁眼,顿了顿,起身撩开了床帐。
果然不出所料,那帐外如银的月光中立着一位青年。
卸去了白日里唯一的蟒袍金冠,他周身被月光倾洒,看起来柔和了许多,见她发现了自己,遂开口道,“你醒了?”
拂清颇为无奈的道,“王爷翻墙入室倒很是娴熟,该不会老干这样的事儿吧?”
萧钧却并不理会这句调笑,直直瞧着她道,“今夜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倒是睡得舒服。”
拂清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夜深人静,不睡觉要做什么?”
语罢见他面色不是很好,思及今夜之事,不由得有些心虚,只好咳了咳,换了种语气,道,“王爷这会儿过来,可是有要紧事?晚上总不好好睡觉的话,身体会不好的。”
萧钧幽幽望了她一阵,叹道,“今夜本王生平头一次被利用,心绪难平。”
利用……
得,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
拂清吸了口气,面上终于现出些许惭愧之色,咳了一下,同他道,“不好意思啊,我并非有意,只是谁叫你那时刚好出现呢?殿下大人有大量,就不要纠结于此种小事了吧,再说,你我也算熟人了,这点忙总是可以帮的吧。”
语罢还弯起唇角,对他笑了一下,以缓和此时两人之间些许的尴尬。
却不知这个突如其来的笑容落入对方眼中,竟令萧钧的心微微滞了一下。
这是相识以来,头一次见她笑吧……
今夜月色极好,此时房中虽未点灯,但皎洁月光依然将她的轮廓柔和的勾勒了出来。
原来卸下武器与伪装的她,竟是这样的一个姑娘。
漂亮,亦或是美?
萧钧觉得都不太合适。
此时他心间只有一个感想——倘若她没有幼年那些凄惨经历,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吧……
眼见他立着不动,又像是在出神,拂清不由得有些奇怪,试着问道,“王爷怎么了?”
他回神,看了着她,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今晚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
拂清眉间一凝,凉凉笑道,“不好意思,今夜设局的不是我,殿下该去问那个始作俑者才是!”
萧钧一噎。
那始作俑者如今已经沦为了受害者,他又如何去问呢?
——的确,今夜先起歹心的本是晏明璐,是她携带有迷情作用的欢宜散入园,趁机洒在拂清身上,又串通陆子孝周程龙,妄图迫害拂清。
只是须知此药遇酒才会起效,而晏明璐没想到的是,拂清会早有戒备,提前服下了解酒药,还更换了她的解酒药,所以中招的从拂清变成了晏明璐,令这个小丫头再一次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眼见他皱眉,她又叹道,“今夜如若不是我事先察觉,她在我衣袖上洒了欢宜散,那么受害的便会是我,我才有天大的冤屈,王爷现在不去抓肇事者,反而过来质问我这个苦主,到底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
而听她如此阴阳怪气,萧钧登时笑了一下,叹道,“我若是质问,早在御前就会质问,何需等到现在?”
仅凭他先前在御前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否则玉津园里,他为何会故意指出破绽,责令中郎将去查清真相,还间接着提醒了一下晏楚?
他今夜此来,只是还有些不解而已。
——毕竟事情本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来避免晏府如今的尴尬局面。
他正了正神色,问道,“你既已提前看破她的阴谋,大可以保留证据,告知你的义父,由他来处理,那样的话,他的处境定然会比今夜好得多,何须如现在这般尴尬?再者,晏明璐毕竟年纪不大,这样的手法,会不会有些……”
话未说完,却被一声冷笑打断。
拂清摇了摇头,叹道,“有些什么?王爷以为,晏楚会为我主持公道?你实在太天真了!这世间,公道向来需自己争取,哪有寄希望与别人的道理。还有,晏明璐年纪是不大,但心思却异常恶毒,她害我之心,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今日的方法,也绝非小打小闹,王爷以为,我还会原谅她?”
她看过来,颇为阴狠的笑了一下,道,“抱歉,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人生中从来没有原谅二字。”
萧钧一怔,她如此话语,俨然又回到了那夜破庙中初见的狠辣模样,与方才月光中的那一笑,判若两人。
好吧,以她的行事,如此处理也并不例外,他竟然有些无法反驳了,吸了口气,只得转而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潜伏在晏家?你同晏楚是什么关系?”
他明白,以晏楚的行事,决不会轻易被人蒙蔽,所以她既入得晏府,一定是足够叫晏楚信任的。
但,恐怕也绝不会仅仅因为晏楚对外所说的“救命之恩”而已。
还有最要紧的,她这样一个女子,为什么要留在晏家?若说是为了掩盖身份,并不合适。
他一脸严肃,问的很是认真,哪知话音落下,却见她勾唇笑了一下,轻飘飘的道,“你猜?”
这冷不防的狡黠令萧钧一噎,什么,他猜?
咳了咳,方肃正神色,问道,“他也跟你有仇?”
她倒没有否认,嗯了一声,“算是吧。”
被抛弃之仇 ,自然也是仇。
不错的。
算是……
萧钧目露怀疑的瞧着她。
她却又笑道,“王爷既已在府中埋了眼线,那查一查也并非难事,没准儿费不了多少时日,就能发现端倪的。”
萧钧又是一顿,只好解释起自己的初衷,“寒雨堂在外地杀害多名朝廷命官,那夜你出现时,他们又刚好在你打掩护,本王很难不怀疑你们有关系,为了尽快找出寒雨堂的踪迹,也只能从你入手了。”
拂清其实早猜到了,此时听他这样说,便再度澄清道,“很抱歉要让王爷失望了,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寒雨堂。”
萧钧嗯了一声,“我相信你。”
见她抬眼望过来,稍显意外,他笑了一下,解释道,“你如果真是杀手,就不会在明知自己已经暴露的情况下,依然嚣张行事。杀手的目的是杀人,而你不是。”
“哦?”
她挑了挑眉,颇感兴趣的问道,“那王爷以为,我的目的是什么?”
那一汪清泉一样的眼眸直望过来,叫人心间不由自主的一颤。
萧钧又顿了一下,才道,“本王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你真的想杀卫离。可你们之间存着很深的误会,本不该到如此地步的。卫将军当年乃是有苦衷,他被陛下所困,也曾奋力抗争,只不过误信了他人,才致使你们母女遭殃,罪魁祸首乃是昔日背叛他的副将常乾,而他也自缚了这么多年,扛了这么多年的枷锁。”
他语声中透着难见的恳切,道,“本王毕竟是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但实在不愿一代名将因误会死于你手,他非大奸大恶之人,也很关心你,希望你能早日放下误解。”
拂清心间冷笑,卫离究竟是大奸大恶还是忠臣良将,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在她眼中,只有此人是否伤害过阿娘,该不该死!
但此话终究没有说出口,顿了顿,她只是转而问道,“我很好奇,殿下也说自己只是外人,那么外人的恩怨,与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值得你几次三番插手?”
萧钧想也没想,便道,“方才本王说过的,卫将军是本朝功臣,本王身为皇子,不能容忍他遇害;二则,他于我有救命之恩,若非有他,本王同五千将士三年前便已战死沙场,他是本王的恩人,本王不可能不管他的生死。”
拂清此时才知,原来这二人竟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她点了点头,道,“王爷要救自己的恩人,无可厚非,不过这是你的事,而我要杀谁是我自己的事,我们没有关系,所以,王爷不要指望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这叫萧钧一噎。
他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会歪理的女子,顿了顿,只好又道,“,他对你母亲用情至深,对你也视如已出,他当年原是打算辞官带你们回乡的……本王知你愤恨,可再愤恨也不能是非不分。”
她哼笑一下,“就算真有误会,他护不住自己的女人孩子,便是无能,王爷又何须硬要辩解?”
萧钧又是一噎。
其实严格说来,卫离的确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而这姑娘着实恨他至深了。
他原是打算替卫离解释清楚误会,熟料发现根本做不到,只好不再浪费唇舌,只简而言之,“不管你原不原谅,本王既已知晓此事,便绝不会袖手旁观,不会叫你杀他的。”
拂清冷笑了一声,“好,那就各凭本事吧。”
萧钧一顿,睨眼看过来,生平头一次胆敢如此挑战他威严的女子,他该如何是好?
他正皱眉,却听外头忽然传来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语气不善,且越来越近,眼看着,正往房中而来。
他一怔,立时再顾不得什么威仪,快速在房中环顾一圈,终于在来人闯进房门前,一下跃到了梁上,隐匿起了身形。
动作堪称利落。
拂清目中闪出一点笑意,而后又敛起神色,起身去了外间。
也正在此时,那房门忽的一下被推开,晏明云出现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