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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逃妾难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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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瑟来的时候, 她刚从那个暗门子里逃出来, 浑身上下唯独这一身衣裳。

    衣裳在挣扎打斗中污了血,瑟瑟见不得这些,蹲在溪边搓搓搓,要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上襦洗好了,瑟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合欢裙。

    她抬头左右环视了一圈。

    山间小溪, 四面都是高山,她的近处唯独一个漏风的破庙。

    该是没有人的。

    瑟瑟伸手解开了合欢裙的裙带。

    刹那间, 空气中传来‘咻’的一声。

    一团什么东西撕开了风发出猎猎之声,朝着瑟瑟砸来!

    瑟瑟反应极快, 连忙侧身躲避。

    ‘啪嗒’一声。

    一团靛色的布料砸在了溪流边。

    瑟瑟皱眉,弯腰抖开了那团布料才发现,这是一件做工极其考究的斗篷。肩宽摆长,还带有一丝温热的温度。

    是个男人的。

    瑟瑟后知后觉朝着扔来斗篷的方向看去。那里灰尘扬起, 马蹄嘚嘚,只能看见坐在马背上的一个高挑背影, 渐渐远去。

    瑟瑟捏着斗篷, 突然笑了。

    有了斗篷, 瑟瑟就方便多了,她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洗了一遍,坐在阳光照耀下的小溪边,不一会儿就晒干了。

    瑟瑟随手挽起披散的长发, 抱着斗篷顺着小路出山, 朝着另外一个镇子方向而去。

    瑟瑟把斗篷卖了三两银子, 换来了能够暂且不愁衣食住行的钱。

    这个镇子不大,人却很多。从镇子一路往北上,就是州府。

    瑟瑟是一个没有明面身份的逃妾,她想要去州府,就必须要有一个身份。再次之前,必须要攒够一些可用的钱。贱卖了斗篷的三两银子,远远不够。

    瑟瑟买了笔墨纸砚,在客栈里住了半个月时间,抄了几本书,拿去书坊卖了,又换了二两银子。

    瑟瑟租了个马车,令粗壮的婆子载着她一路去了偏远的乡下。

    午后炊烟之时,瑟瑟走在田埂间,四处张望着。

    “丫头,你找谁?”

    坐在参天大树下抽着旱烟的老头叫住了瑟瑟。

    瑟瑟想了想,回忆着那个老人的名字。

    “大叔,林大爷住在这边么?”瑟瑟比了比手,“家里有个两岁孩子的林大爷。”

    老人恍然大悟:“老林头?你往北走有棵核桃树的地方,破墙那儿就是。”

    瑟瑟道谢:“谢谢大叔。”

    “哎姑娘,你是老林头的什么人啊?他家不是都死干净了么?”

    老人的话满是好奇。

    瑟瑟微微一笑:“我是他远方侄女,来看看他。”

    瑟瑟租的马车上,还有不少的东西。她拿不上,请了那个婆子帮忙拎着,绕过了田埂,顺着破破烂烂的小路,找到了那棵核桃树。

    土泥屋墙塌了一半,四处漏风,墙面是熏火过后的乌黑。

    瑟瑟站在核桃树下,朝里面眺望着。

    与土泥屋差不多宽度的院子里,放着一个破了一角的木桶,桶里蹲着一个一两岁大的娃娃,没有衣服,光着身体脏兮兮的。他不哭不闹,坐在桶里吃着手,吧嗒吧嗒吃得很香。

    墙角下,有一堆柴堆着点着火,上面架着一个黑黢黢的壶,烧得壶啵啵响。

    一个干瘪瘦弱的老爷子坐在台阶上,手里捧着个破碗,碗里头有一些切得碎碎的野菜。

    水烧开了,老爷子把水倒进碗里,用筷子搅了搅,吹了吹,端着碎野菜蹲到木桶边,给小孩儿喂。

    瑟瑟捂着胸口,那里有些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情绪。

    瑟瑟轻轻唤了一声:“老叔。”

    干瘪的老头抬头。

    门口核桃树下,站着一个衣着整齐的白净小姑娘,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

    “小女娃叫我?”

    瑟瑟走进那破败的院子里。

    “是。”瑟瑟见老爷子蹲着,她也提裙蹲下来,眉眼弯弯,“老爷爷姓林对么?”

    “对啊,丫头有啥事?”

    老爷子顾不得给小孩儿喂饭了,局促地用手在自己满是补丁的衣服上蹭了蹭。

    瑟瑟柔声道:“我阿娘说,她娘家有一个表兄住在这儿一间核桃树下的屋子。阿娘去的早,心里头一直念着娘家人,我来替阿娘看看表舅。”

    老爷子有些懵:“我没有什么表妹啊……”

    “有的,阿娘不会记错的,表舅好好想想?”瑟瑟笑语盈盈,“您许是太久没有和我们这一房来往了,把我们家漏了罢。”

    乡下人亲戚关系错综复杂,拐个弯谁和谁都是亲戚,瑟瑟也就是仗着这一点,淡定得编了个揭穿都找不到角度的谎话。

    老爷子也有些愣神。

    瑟瑟已经摸了摸桶里小孩儿的头:“这是小侄儿么,长得真乖。”

    婆子把瑟瑟买的东西全部堆在她跟前,给瑟瑟低语了句,就回去马车守着了。

    “表舅,我们一直没有来往,我这算是不请自来,也不知道表舅和表侄儿这里什么光景,随意带了些心意,您千万别嫌弃。”

    瑟瑟买的都是些米粮,结实的粗布,还有一盏烛台并蜡烛。

    老爷子愣了。

    这些都是他最急缺,也最不可缺的东西。

    他嘴皮有些抖,再看瑟瑟的时候,目光复杂。

    “丫头,你阿娘叫什么?”

    瑟瑟继续编着瞎话:“阿娘闺名换做芸娘。”

    老爷子皱了皱眉:“我不认识什么芸娘,丫头,你找错人了。”

    “表舅,我没有找错人,就是您这儿。我给您把这些放过去。”

    瑟瑟弯腰使劲提大米,卖足了力气,也没法把这袋米搬动一寸,她脸有些涨红,手勒的有些印记。

    老爷子看得有些不忍直视:“丫头,你这力气,在家从没有做过活吧。”

    老爷子直接单手拎起了米粮和面粉。

    瑟瑟揉了揉自己手掌,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她这个身体小的时候没有做过多少活,后来一直养在富商,粗活重活没怎么沾过,力气自然小。

    老爷子拎起了这些东西,想了想还是原封不动放了下来。

    “丫头,你真找错人了,我没有芸娘这个表妹。”

    瑟瑟不慌不忙:“您只是不知道我阿娘的名字罢了。您别急着拒绝,等几年,走动起来了您就知道了,错不了。”

    瑟瑟挽起袖子:“您给侄儿在弄饭吧,我来吧。他这么小吃这怎么行,长不好。”

    老爷子的手抖了抖。

    瑟瑟的话,说道了他心坎上。

    他歉疚地看着木桶里坐着的小孩儿,小孩儿吃不到野菜糊糊也不闹,继续嘬着大拇指,乖巧无比。

    他又看了眼自来熟的瑟瑟,半响,深深叹了口气。

    瑟瑟煮了一锅香米粥,又给老爷子拌了个黄瓜,煮了个鸡蛋。小娃儿的碗里是鸡蛋粥,还切了不少碎碎的菜在里头。

    老爷子端着饭,鼻子有些酸。

    有多久,他没有吃到这样像样的饭了。特别是小孙儿,出生以来就没有吃饱过一顿。

    “丫头啊……”

    老爷子捧着碗,声音有些颤,他叫了瑟瑟一声。

    瑟瑟蹲在那儿笑眯眯地给小孩儿喂着粥,看着老爷子,满脸笑意:“嗯?”

    老爷子张了张嘴,半响,却没有说什么。

    瑟瑟力气小,没干过活,围着屋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发现她能做的太少了。

    还好,她有钱。

    瑟瑟的荷包里,放了二两碎银,她把荷包递给老爷子。

    “表舅,这一点钱您收着,”瑟瑟把荷包递过去后,笑吟吟道,“之前也没有来往过,不知道小侄儿这么亏。您把钱收着,买些菜,弄些牛乳来,把小侄儿养胖一些。”

    老爷子皱着眉推辞:“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厚颜收下了已经很无耻,怎么能要你的钱?!”

    “表舅别推辞,”瑟瑟想了想,“要不这样吧,这钱就当做是我给您的伙食钱,每隔两三天,我来您这儿吃饭,可好?”

    “你买了米粮,你在这天天吃都行,我不能要你的钱,拿回去!”

    老爷子坚决不收。

    瑟瑟还真没有跟人这么你退我来的塞过东西,生疏得败在了老爷子的强硬下。

    “那好吧。”

    瑟瑟收回了钱。

    “表舅,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去了。改日我来看你。”

    “丫头。”

    老爷子说道:“我姓林,叫林又成,你叫什么?”

    瑟瑟微微一笑:“柳瑟瑟。”

    *

    瑟瑟回到镇子里,花了些钱去请了工匠,改日就带到了林又成家中,好说歹说终于说通了林又成,给屋子里做了一个矮床,搭了一个厨房,又把垮塌的半面墙重新修葺了。

    院子里破旧的,瑟瑟全部买了新的添置,不过短短几日,林又成家里焕然一新。

    “老林头,你家里这是招了财神爷了?”

    路过的村民早就看见了林又成家中的变化,趁着林又成坐在门口吃饭,看了眼他碗里白蓬蓬的米饭,羡慕不已。

    林又成露出了个笑。

    “表外甥女来看我了。”

    那人更羡慕了:“你来咱们村子几年了,也就这一个亲戚来过吧?还有个表亲来看你真不错了。”

    林又成笑着不说话。

    瑟瑟花了足足半个月时间,把林又成家中完全处理好了。她抄书和卖斗篷换来的钱也全部花了进去,只留了一点碎银子。

    “表舅。”瑟瑟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站在焕然一新的院子里,对着林又成露出了一个浅笑,“我要去州府一趟,没钱租马车了,您能借头牛,送我一程么?”

    林又成坐在台阶上捣着蒜,闻言头也不抬道:“行,你准备着,我带你进城。”

    瑟瑟闻言轻轻眨了眨睫毛,而后垂眸浅笑:“谢谢表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