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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的武举与往年任何一次都不同。
因武举不限男女,场中竟然真有不少女子, 其中有阿年这样随性而为, 想要参加所以便参加的, 也有顾茗卫萱等人一般本就是武将之后,自幼受家中熏陶, 武艺非凡的;也有江湖儿女, 得到消息, 想要一阵拳脚,名震天下的。
人杂了, 便容易混乱。好在朝廷派来的官兵诸多,考官也是公正严明,初试的几日下来,几个考场算是纪律分明,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这是明面上。
暗地里, 自然也有些龃龉。不少男子只是碍于朝廷的规定, 不敢对女子参与武举一事露出什么不满, 以免得罪朝廷,也得罪了考官。可是私底下,仍旧有不少非议, 尤其是初试之后,场中还剩下不少女子,这些非议便更多了。
卫萱整日东奔西跑, 这样的话听得最多, 每日都要同顾茗阿年她们抱怨几次, 这回亦然。
“那些孬种,自己不中用,打不过女子就埋怨咱们女人不守妇道,抛头露面,那些话真是叫人酸得牙都掉了,真是些废物!”
“你既然知道他们的人品,便该知道为他们生气不值得。”
这些恼人的话顾茗也是听到的,只是她不像卫萱那样愤怒,而是从未当做一回事,能背地里嚼女子舌根,可想而知这些人都是什么个东西,自己不争气,反而怨恨女子参加武举,心思这般的狭隘,一看就这道是没本事的人。便是有本事,那也是阴险小人,实在不值得为他们生气。
“我哪里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就是气不过罢了。”
说着,卫萱转向章止盈,试探道,“你就不生气?”
章止盈悠悠道:“气什么?”
卫萱又转向阿年:“阿年你呢,你也不气?”
阿年鼓了鼓脸颊:“气得。”
卫萱眼睛一亮:“那咱们待会儿教训教训他们?”
“不用。”阿年摆了两下脑袋,“比赛的时候,教训!”
到时候揍得他们爹娘都不认识。
这段时间阿年也憋屈得狠了。
为了顺利通过之前的文试,阿年连德音书院的课也没有去上了,又请了一个先生,专门教她策论。阿年是讨厌这些不假,可是再讨厌,她还是耐着性子学下去了。虽不能说学的不错,可也马马虎虎,要不然她也不能平安顺遂地通过之前的文试了。
文试过后才是武试,之前初试的骑射不过是些开胃小菜,远不够阿年显摆的。
她可是有大志向的人。
这次的武举魁首,她拿定了!拿了第一名,她就能像男子一般,身披银甲,脚蹬战马,骁勇善战了。她也能帮萧绎,也能服众的。
听阿年说完,卫萱便觉得没什么意思地偏过了头。比起阿年说得那些,她更愿意私底下套个麻袋将他们狠狠地教训一顿。可是阿年不愿意,她也不愿意逼着人家啊。
阿年才说完话,旁边的苏蝉衣便递给她一瓣橘子。
“很甜的。”
阿年一口包掉,果然甜得要命。
她见苏蝉衣一直在给她剥橘子,自己也没吃,便捏着苏蝉衣的腕子,将她手上的橘子往她嘴里送:“你也吃呀。”
“好。”
卫萱打了一个冷颤,这腻腻歪歪的两人,真是叫人无语。
还有那苏蝉衣,一个文官家的女儿,跑来武举的场子做什么,难道文家就不怕自家女儿丢了名声?整日里跟着阿年,阿年也真不嫌弃哦。
阿年当然不嫌弃,毕竟像苏蝉衣这样好看还待她体贴的人,着实不多了。萧绎比起她还,都还输了一筹,输在了长相上头。
叫卫萱更不能忍受的是,这个苏蝉衣并不是赔一两场,而是整场都赔了下来,哪里有阿年,哪里就有她,当真是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若不是没听说阿年有未婚夫婿,卫萱都想将阿年的未婚夫招来给他看看,这样整日黏糊着,谁受得了?
然而不论卫萱如何碎碎念,苏蝉衣都旁若无人地跟着阿年。
她好不容易有了朋友,实在不肯轻易放弃。哪怕是家里人都不同意她来,她也来了。为了阿年,也为了自己。
阿年的运气不错。
前头说了要在场上教训这些爱说酸话,瞧不起女子的人,后脚,她便遇到了一个。今儿这一场,阿年的对手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听说也是京城中人,家中还有人在朝做官。
不过这人似乎不大看得起阿年。
阿年一上台,他便冲着边上的裁判发着牢骚:“怎么又是个女的。”
女的这也就罢了,还是这样一个不堪一击的女子。对上这样的,便是赢了那也是面上无光。
裁判俨然是见怪不怪了,连话都没说一句,直接道了开始。
那人睨着阿年,态度倨傲:“趁我还没有出手,要下去就赶紧下去,否则待会儿打起来也不好看。”
阿年有些不悦,她想起了卫萱口中那些说三道四的人。这个,应当也是其中一个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阿年,忽然又笑了一声:“刀剑无眼的,我可不会留情,到时候划伤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那可就不好了。若是回头你家里赖上我,那我岂不是倒了大霉了?”
台下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听到这话顿时高高低低地笑起来。这样的霉,也让他们倒一倒吧。
顾茗卫萱几个差点都气炸了,苏蝉衣更是气得脸都白了:“这些人,怎么可以这般放肆!”
顾茗的兄长顾晗与大长公主的长孙楚修明亦在她们身边。听了这话,顾晗突然回了一句:“你们决定参加这武举,便早该想到会有如今的局面。”
“可是他们也太过分了!”卫萱说得咬牙切齿。
她恨不得撕烂这些人的嘴。
楚修明在后头悠悠道:“这算什么,倘若这回陈家姑娘当真输得太惨,更过分的话还在后头等着她。”
“闭上你的嘴吧!”卫萱瞪了他一眼。
楚修明无端被噎了一下,再不多言,只安心观战。
抬上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讥讽着,话里话外都是瞧不起阿年的意思,却迟迟没有出手的打算。阿年等得不耐烦了,也没有再叫他先打过来的念头了,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杆银.枪。
对面的人啧了一声,显然是觉得阿年太不识相了:“也罢,都是你自找的。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不好好回家相夫教子,非得来掺和武举,真是不自量力!”
他说着,也提起宝剑,对向阿年。
阿年这模样生得实在没有威慑,对面那个也从来不认识阿年,先入为主地觉得她不过是来胡闹的,便道:“我先让你三招好了,免得别人骂我胜之不武。”
阿年也不推脱,直接提着银.枪冲了上去。
那人这才发现阿年来得气势汹汹,绝非善类。等到银.枪迎面扫来,他才想起来举剑相对。
“铮——”地一声,两器相撞,长剑竟然生生被折断。
阿年转身又是一杆,拦腰挥了出去。
一道黑影瞬间腾空而起,砸在了不远处的考官席上,惹出好几声惊慌错乱地惊叫声。
银.枪落地,在台上划出了些许火星,耀眼至极。
台下一片静默,死一般的静默。
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也不愿相信自己先前所看到的。
谁也没想到阿年会这般凶残,再摔得重些,这人说不定就真的没命了。先前说笑的,嘲讽的,都一下子没了声,再不敢多嘴一句。
阿年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摔出去的人。见到他挣扎了天仍旧起不来,这才看向裁判。
裁判被疯狂明示了一番,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个儿嗯声音:“胜者,荣庆侯府陈念。”
阿年满意了,收了银.枪,缓缓下台。
只用了两招就打败了那个讨厌鬼,阿年觉得自己真是厉害死了。
事实上,又何止是厉害,她简直震慑了台上台下围观的所有人。没有人能想到,阿年这样的小小身板下头会是这样的怪力,这样的力道,绝不是常人能有的。
怪不得这个荣庆侯府出来的姑娘能有底气过来参加武举,原来人家是深藏不漏。
不远处的顾茗苏蝉衣几个也是与有荣焉,顾茗还拍了拍她兄长的肩膀,炫耀似的:“怎么样,阿年厉害吧。要是哥你对上阿年,可有几分胜算?”
顾晗苦笑一声,没有明答,只问道:“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我当然是现在理这边的,谁叫你们这些男子太自以为是,太不讲理了,也就阿年能治治你们!”
她意有所指。
方才看着热闹的楚修明也有了些不好意思。
但愿往后的比赛中他能避开这个陈家姑娘。之前府里那次,楚修明至今都以为是偶然,也不愿意正视自己被一个女子一下踹到的事。可眼下有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一招击飞,楚修明再想自欺欺人也不能了。
远处阁楼中,一扇开着的窗户正好对着武举的台子。窗户早已经打开了,这会儿都还没有合上,窗户前头的人也一直没有走掉。
高行看着那头已经分了胜负,不禁催促道:“皇上,是时候回宫了。”
“再等等。”萧绎一错不错地盯着阿年,目光贪婪。他知道阿年忙,不好去打扰她,算算日子,竟有一个多月没有去看她了。
高行提醒:“皇上,上回您已经与李将军、周尚书说好了,今儿下午请他们二位进宫议事。”
萧绎又看了阿年许久,直到她下了台与顾茗几人汇合,方才对高行道:“行了,朕这就回去。”
高行微微一笑,正想让人开门,却又听到皇上很是不满地问道:“那个人是谁?”
高行往下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两位男子身上,了然道:“一位是顾家长子,一位是大长公主嫡长孙,上回被陈姑娘打的那个。”
“不是说他们。”萧绎仍旧死死地盯着下头,“说得是阿年身边那个。”
高行又往陈姑娘那儿看了一眼,发现陈姑娘的手正被一个娇小的姑娘拉着,两人看着甚是亲密。他想了想,最后终于想了起来:“这位好像是苏家的大小姐,也是在德音书院上课,与陈姑娘算是同窗,关系还不错。”
原来阿年口中的明珠就是她!
萧绎看着两人牵着的手,怎么看怎么碍眼。
看来,他是时候该提醒苏大人一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