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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些酿成知名艺人后台斗殴的一场公关危机, 被眼疾手快的经纪人及时消弭在了演播厅的舞台下。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的失误,没把两位老师彩排的时间安排好。”
现场导演吓得一身冷汗, 匆忙派人把郑艺送走,朝钟杳不迭赔礼道歉:“我们一定加强协调,绝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故……”
钟杳并不在意郑艺, 蹙紧眉峰回身, 从上到下检查林竹:“伤到没有?”
林竹连忙摇头:“没事……”
钟杳不放心,同身边工作人员简单致歉, 牵着林竹就要去后台检查。
贿赂经纪人这种事实在太见不得光,郑艺特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谁也没看得太清楚, 都以为是郑艺气不过, 来找经纪人的麻烦了。
现场导演也生怕林竹出事, 扬声招呼人照应,又叫人去拿应急药品。眼看阵仗越闹越大,林竹只能找了个避人的地方, 同钟杳三两句解释清了事情的始末。
“估计也是被咱们吓怕了, 想出这么个损招——这回估计更害怕了。”
林竹抬头, 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我其实也想揍他来着, 想着您都夸我了,我不能太冲动, 太意气用事……”
钟杳轻咳, 照他头顶轻轻一敲。
林竹乖乖让他敲脑袋, 眼里笑意愈浓,哪壶不开提哪壶:“您身手真好,我看他手腕都红了一圈。”
“我收着劲,骨头不会有事。”
钟杳耳廓泛红,尽力冷静:“下次就长记性了,不能冲动,咱们——”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落下视线,看着忽然高兴得扑进怀里乱撞的经纪人,半晌轻轻一笑:“下次有这种事,不管我在做什么,先来找我。”
林竹心跳轻快,在他怀里点点头。
“还有——”
想起上台前制片人的话,钟杳把人留在胸口,单手摸了颗糖,捏开糖纸:“下次有别的事,也可以告诉我。”
林竹眨眨眼睛,不及反应,已经被钟杳往嘴里喂了颗糖。
温热指腹轻蹭过唇畔,林竹瞬间没了刚刚调侃钟杳的底气,整个人本能在钟杳怀里立正,咔咔点头:“行……”
钟杳自己都觉说得实在太含糊,还打算再细解释两句,被经纪人异常痛快的应声引得微怔:“真的行?”
林竹被论坛荼毒不轻,脑子里一会儿一个乱七八糟的念头,含着糖囫囵答应。
钟杳只当经纪人年轻面薄,点到即止,揉揉他的头发,把担心打架碰坏了的手表重新戴上:“那就说定了,我去彩排,中午一块儿回家吃饭。”
知道了林竹没事,钟杳的心就放下不少,跟着几乎要来负荆请罪的工作人员回了前台,重新接入了刚刚中断的彩排流程。
林竹被领到最近一排的观众席坐下,被专门派来的两个副导演嘘寒问暖关怀了半天,终于憋出个想喝菊花茶的要求,立刻有场记飞跑过去泡好,给他小心翼翼端到了面前。
金黄花瓣在纸杯里悄然舒展,林竹虔诚地抿了两口,闭上眼睛清心败火。
编剧推荐的论坛里不光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还有不少两个人的同人图和小故事。林竹一不小心就上了瘾,这两天没少偷偷翻看,潜移默化的,居然也懂得了不少的东西。
那块糖还在嘴里含着,甜意一点儿一点儿往嗓子里沁。
林竹抬头,看着台上追光中心的钟杳,抿了口菊花茶,心静神清抬头。
“作为一名演员,我始终为我的职业而骄傲,也始终保有十足的敬畏……”
舞台上,钟杳在做最后的致辞排演。
因为要根据现场点评发言,这个环节只为踩点找追光,没给现成的台本,为了拖足时间数一二三也没有关系。
钟杳早做惯了这种致辞,信口说着公式化的致谢:“能重新回到这个舞台,我应当感谢观众,感谢不离不弃陪我走到现在的影迷们,以及——”
他的目光落在台下,看着一派老成品着茶的经纪人,话头忽然一顿,笑意从眼底悄然浸开。
“还要感谢谁吗?”
还有点儿时间要拖,主持人配合着打趣:“钟老师这一路堪称传奇,大家都想知道您是怎么走过来的,可不能藏私,一定得告诉我们……”
钟杳一笑,声音轻缓下来:“以及——我家的一位小朋友。”
心静神清的小朋友手一哆嗦,菊花茶洒了副导演一裤子。
钟杳那句话的语气和前面都不大一样,透着点儿柔和的笑意,被音响一拢,敲得人心口都跟着酥酥发麻。
林竹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在状态,浑浑噩噩想赔副导演的裤子,被整个节目组七手八脚地不迭拦了,三下五除二收尾结束彩排,又用专车把两个人全程护送着送回了家。
缓过神的林竹高兴了一个中午,喝了满满一大碗排骨汤。
节后进入工作状态的过度不适合把工作安排得太满,下午没什么约,林竹撑得走不动道,懒洋洋躺在床上消食。
他依然因为那句话忍不住悄悄高兴着,小心地披上马甲,点开了目前规模最大的晋江论坛。
同人文替他们两个找了不少颇有情趣的叫法,林竹挨着个儿地翻了翻,觉得哪个都不如自己那时候听见的一句好听。
喝的那点儿菊花茶彻底没起作用,林竹翻着论坛,唇角不知不觉翘起来,忍住了想跑上去炫耀一把的疯狂念头,心情颇佳地给热度最高的几篇文和配图打了赏。
“舒服点儿了没有?”
钟杳轻轻推开门,端着一碗蜜饯山楂进来,好奇:“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没有没有!”
林竹一把藏起手机,打挺坐起来,急中生智:“我在想今天的彩排,有没有什么纰漏的地方。还有咱们接下来——这么个综艺最多一个星期就拍完了,等休息好了,我们再挑个合适的组,再怎么也得是个男一号……”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张抱着竹笋的熊猫拟人图上,凭着经纪人的强大职业素养,咬定牙关临场现挂:“您还想拍古装戏吗?我前两天拿到了个不错的本子,是电影的,导演跟您合作过,剧组也有保障——”
钟杳挑挑眉峰,坐在床边,把晶莹红润的蜜饯山楂递过去:“喜欢我这么叫?”
林竹:“!!”
林竹咻地泄了气,双手捧着山楂碗,老老实实点头。
“那就好,我还老担心是不是太轻浮了。”
钟杳一笑,也跟着松了口气,揉揉他的头发:“心有所感……没跟你商量,对不住。”
“没事!”
林竹心头一烫,撑着床边坐直,神色认真下来:“不管什么时候,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我守着呢,出不了乱子。”
他这话不是说出来哄钟杳高兴的。
《光影》有贬选手做话题的传统,有他盯着,总不至于真搞什么太过分的勾当,却也说不定会在现场录制的时候使些心机。
今天看彩排的时候,林竹就在想录制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他不愿钟杳受这些约束,赶在前头预先同钟杳做了保证。
钟杳慢慢坐正,看向他眼里自信笃定的亮芒。
钟杳:“不管什么时候?”
“对,以后也是。”
林竹点头:“想说什么都行。”
钟杳一笑,慢慢点了点头,抬手揉揉他的耳朵:“好,我记住了。”
他的语气柔和得同台上那一句话无异,林竹耳朵一热,抿起唇角,心里也跟着静下来,翻出pad给钟杳看剧本:“不说这个了,您看这几个,都是我前两天收来的剧本——”
林竹的话音顿了顿,看着全无要凑过看的意思的钟杳,迟疑抬头:“哥……?”
“晚了,算上刚才已经叫了三次您了。”
钟杳藏藏笑意,没收了他手里的pad:“讲规矩吗?”
林竹一心虚就忘了改口,闻言有点儿紧张,点头认罚:“讲……”
“罚。”
钟杳目光一扫,起身走到床头,顺手把被子抖开,拖了个懒人沙发放在床边:“躺下,睡午觉。”
林竹微怔。
“昨晚又看资料到几点?半夜手机还亮着,还帮我把消消乐打通关了?”
钟杳看着他眼下的淡淡青色,嘴里说着不容置疑的话,语气却依然柔和:“躺下睡一会儿,我没事做,正好看看本子。”
“看综艺太无聊了,我一顺手签了个到。”
林竹心虚,脱了鞋袜钻进被窝,目光依然落在他身上:“送了无限精力一小时,浪费太可惜了……”
“我知道,本来我自己也打不过去。”钟杳一笑,替他把窗帘拉严,“看什么呢?闭眼睛,睡觉。”
林竹心头噗噗冒着小花,目光亮晶晶地粘着他:“哥……你在这儿看吗?我这儿有小电灯,太黑了伤眼睛,我下次入个水墨屏导剧本——”
“走公账,我报销。”
钟杳心口软得发酸,在床边坐下,揉揉他的脑袋:“我在这儿看,不走,睡吧。”
林竹唇角翘得压都压不下来,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躺下去。
隔了一会儿,林竹悄悄把眼睛睁开条小缝。
窗帘把外面的日光挡得严严实实,钟杳闲适地靠在懒人沙发上,一手搭在屈起的膝头,一页一页专注翻着剧本。
林竹一寸一寸不着痕迹挪过去,离钟杳又近了一点儿,心满意足闭上了眼睛。
在钟杳一丝不苟的严格监督下,过了个中秋节的经纪人,气色比节前又好了不少。
接下去的几天都风平浪静。郑艺一度提出过退赛,被公司强行压了,那一期节目顺利录制播出,郑艺受状态影响表现一般,却毕竟仍有功底,依然把同场竞技的几个陪衬顺利PK了下去。
灿星借势炒了一波热度,把之前的风波冲得淡了不少,还想再做大买个热搜,偏偏迎头撞上了《光影》的新一期铺天盖地的宣传。
钟杳的咖位摆在那儿,《光影之战》胆子再大,也不敢随随便便找人来凑数。请来的嘉宾都是德高望重的导演教授,来参加比赛的也都是轻易不碰综艺的圈内重量级前辈。
这些人的得失心不重,倒不如说都是奔着借机较量飙戏的念头来的,无论谁输谁赢,都不会在节目录制后生出什么不愉快。
宣发带了几个人跟着林竹,看着后台群星熠熠的架势,心跳瞬间飚上二百:“这要是打起来……”
“都说了不打架,冷静一点儿。”
林竹无奈,快速翻阅着节目组这次准备的几个本子,心里大致有了数:“一会儿我去导播间盯着机位,有什么事立刻叫我。”
三个环节的比赛都要在今晚完成,录制的间隙很短,能下来休息的时间也有限。林竹在下去陪钟杳和盯导播之间纠结了半宿,终于以业务优先,和节目组预定了一个导播间的位置。
“好好,我们一定看紧钟老师。”
宣发责任感油然而生,陪着他往外走,想起这次来找他的正事,又低声道:“对了,林哥,clozeya最近跟咱们跑得有点儿少了……是不是咱们晾他们晾得太多了?要不要主动联系一下?”
“少得这么明显?”
林竹脚下稍顿,摇头:“不会,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今晚你们去灿星一趟,把最近的资源对接一下。”
宣发忙点头记下,依然想不通:“他们何必跟钟老师这么过不去?当初处得不是也挺好吗,我们看了看那个告别的发布会,也办得挺厚道啊——就算回来之后结了点儿仇,为什么不想着赶紧示好弥补关系,就这么一次接一次追着钟老师坑?”
林竹脚步稍顿,轻轻摇头:“修复不了的。”
宣发不解:“为什么?恩怨两抵了,圈子里都是表面关系,只要能说得过去,就都放彼此一马……”
林竹没再多说,拢好本子:“去吧,要是公司那边给钟老师接了什么资源,也都抄回来,立刻报给我。”
宣发半懂不懂,见他没有要多说的意思,点点头应了声,往回打了个电话。
林竹一路上了导播间。
经纪人来导播间毕竟不合规矩,林竹特意穿得低调,又顺了张工作证,一路倒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林竹只想保证万无一失,并不准备干扰节目组的正常录制工作,正想找个地方坐下,导播间的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林竹抬头,随即一哂:“您这么清闲?”
老台长挑挑眉,踱到他身边,不紧不慢坐下:“我怕有些人脾气上来,嫌我们这个场地太寒酸,配不上人家钟老师的身份,再自己掏钱买个演播厅,守在门口一个记者一个记者检查。什么派来逼他给公司洗白的,小道八卦的,居心不良的,看不顺眼的,一律不准放进去……”
林竹:“……”
台长瞥他一眼,越看越恨铁不成钢,攒了三年的火气不依不饶地当头砸下来:“你家钟老师第一天出道?第一天应付记者?人家比你懂得进退!……你怎么这些年都没告诉他这件事?就让我们做这个好人,你是这么大度的脾气?”
林竹哑然:“您知道了?”
“他和副台长客套,说要感谢那一次的主办方,我还能不知道?”
台长皱皱眉,看着依然神色寻常的林竹:“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着他的?你当时是霸道了点儿,做事荒唐了点儿,不懂事了点儿,可也是为了他好,你瞒着他这个干什么……”
“您都这么骂我了,我觉得我瞒着钟老师还是有必要的。”
林竹被他借机报复得头疼,揉揉额角,抬头看向已经开始录制的各个机位:“何况——我也不是为了这个。”
林竹笑笑:“我就想让钟老师高兴……这个人情给天星做不好吗?”
自然不是不好,只是钟杳实在太敏锐,根本未必能瞒得住,就算不被他问出来,也迟早会被七七八八地猜出大概。
台长不懂他在想什么,拧开瓶水递过去:“有区别吗?人情给了你,你把他多往我们这儿领不就行了……”
“有区别。”
林竹点点头,道了声谢接过水瓶:“我和您说过……我家里做这方面的生意,圈子里见不得人的事,没几件是我不知道的。”
台长自然知道这个,蹙了眉点点头。
林竹一笑:“所以……这个世界在我看来,几乎没什么温情可言。”
“你才多大?话说得老气横秋的——”
台长听不下去,开口正要训他,林竹却已从屏幕上短暂收回视线,朝他一笑:“我知道,圈子里不干净的事比外面多,待久了容易把人教坏,外面相对来说总要稍微好一点儿……”
台长要说的话被他全说完了,心不甘情不愿停住话头:“你这不是都明白吗?”
“所以。”林竹闭了下眼睛,重新睁开,“我想让他的世界……稍微好一点儿。”
总归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和现在再不会有什么干碍。如果钟杳在回忆那段灰暗到极致的时光的时候,能体会到的是不止一处递来的温情和善意,那么即使是再晦涩不堪的回忆,也是会有些许亮色的。
林竹比别人更清楚,这一点亮色意味着什么。
台长说不出话,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你……这样也能甘心?”
过了良久,台长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下来,小心翼翼:“就这么谁也不知道地,偷偷地喜欢他,守着他……”
钟杳的即兴发挥表演刚结束,林竹正全神贯注看着屏幕,闻言错愕回头:“啊?”
天星台常年以八点档为收视率主阵地,台长常年审阅各类影片,已经脑补了一场默默守候的感人大戏,不忍地看着他:“你这样……值得吗?”
林竹:“……”
林竹觉得台长似乎生出了不小的误会,偏偏钟杳的点评马上就要开始,没时间同他解释,安抚地拍了拍老台长的胳膊:“不值得不值得,您让我看完……”
台下的四位嘉宾里有两位导演都和钟杳合作过,一位教授干脆就是钟杳学生时代的老师。钟杳的表演淬炼到如今这个地步,比三年前又上了一个大台阶,让那位老教授激动不已,溢美称赞全然不吝地给了出来。
林竹喜欢听人夸钟杳,唇角不自觉地抿起来,眸子也跟着不由晶亮。
“这一段的原片您得给我。”林竹满心兴奋,心头雀跃着按不下去,一把拖住台长手臂,“剪辑后的再说,这一段儿我自己回去看,肯定不外流……”
台长越看他越心疼:“行行,都给你……”
“演员到了你们这个层次,每往上跨一步,都是一个大台阶。我们都很清楚,要想再进一步,要花费多少精力,下多少苦工。”
屏幕里,唯一一位不熟钟杳的知名导演同样难掩赞赏,身体都已微微前倾:“刚刚的细节表演李老已经详尽地点评了,还有些我想求教——比如你在一开始整理袖口,把衬衫挽起来,是为了表现什么?”
……
“不能这样!”
台长还是没能出戏,忍了半晌终于坐不住,一把攥住林竹手腕:“你为他做的事,给他的好,到最后谁都不知道——”
……
“整理袖口确实是我自己的习惯,一不小心就带出来了。”
镜头下,钟杳身形挺俊轩逸,刚刚投入表现的薄汗还停在额间鬓角,闻言一笑,重新把袖口细致地展平扣好。
钟杳抬头,目光殷殷:“您看这个袖扣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