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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暗刻
哪里传来的声音？
季心然惊讶站起，试图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发现哪里都不是方向。
脚下在动摇，整个山都在颤动，这声音来自地下，来自遥远的四面八方，越过眼前的山峰，向着远处的平野、峡谷扩散出去……
古云山系发怒了。山系在摇晃。
季心然眼前一黑，再也无法控制，从山坡上跌落滑下，翻滚了多次才被半腰生长的树丛拦了下来。
……连从山上跌下来的感觉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季心然应该感谢这丛小树救了命，但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头晕、耳鸣到想吐的地步。
即使跌落的瞬间已经撤离了力量，现在依然阵阵晕眩，好像遭遇了那天神秘人士的伏击一样。
还不止。好像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印在血液里，才刚开始要浮现。
季心然睁着眼，但眼前的世界好像变黑了，变得一点光线都没有，浑身冰冷，忽如其来的暴雪降临在头顶，让人动弹不得。
现在才感到后怕已经晚了。季心然像只吓坏了的猫，一动也不动，只本能地蜷起身子，等待这风雪过去。
在通江大厦时……是不是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季心然记忆有些模糊，但被困在这黑暗中却依稀想起了什么。似乎释放了大范围的清流，清新的风从周身扩散出去……随后就是现在这样。
天暗了，世界变淡了，变得虚幻，身体一点点发飘却总是移动不了，好像灵魂被肉体固定住了。
浑身都冷。一度在心脏区徘徊的寒冷终于占据了全身，一点点吞噬着血液。
阿时……我害怕。
突然在这时才想起当时的话，季心然无端地有些想哭。
对了。当时最后……从黑暗中伸出手，只能看到最后的一丝光明。
最后的温暖……也消失了。
不知等了多久，暗色才终于消失，季心然停在山坡上喘息了一会儿，才听到附近人的呼唤。
再也不敢乱出手触碰深山了。刚才……一定是被山神处罚了。
季心然不敢让大家多等，忙从地上爬起来，赶赴很多个声音聚集的方向。
“小然，你去哪里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哇！你怎么弄的！”
第一个赶过来的艾美迎接季心然，差点被她吓得没站稳摔下去，眼前的人像是从哪个草沟里站起来的，薄衫和长裙划开了几道口子，腿上手上都有血在滴落，脸上也蹭破了一层皮，粘着碎石和灰土。
“一不小心，脚滑……”
季心然看着伤口才有些惊讶，确实没太感觉到疼痛，可能是浑身散发的寒气太剧烈了，麻痹了痛感。
“不行，先去医院处理下。”艾美坚持要带季心然去医院，但被季心然拒绝了，这个时刻赶回城里再去趟医院，就算谎称是上晚自习时间都不对，很容易令人起疑。
“你以前也都是这么随便对付一下？”楚洋看着她找医药箱，稍微叹了口气，过来协助。
“这要让诏时看到了，他得多心疼啊。”艾美也边拆纱布边叹气。
“他不是我的……男友。”季心然觉得还是澄清下比较好，不然一直带着这个误会也不太好，“我只是在他那里打工……仅此而已。”
“你是他的雇员？”楚洋微微一愣， 随即笑了，“稀奇。他能让你呆在身边，也说明足够看重你了。”
“靠，不是女朋友那么护着干嘛？”洪尚似乎忘记了旁边一直跟着的小霞，“难怪你邀请他来参加他都不来，原来是关系不够……”
一声惊叫，洪尚捂着被掐紫的手，愤怒地望着被忽视的人。
“……谢谢学长。”
季心然不知该怎么应对他们，只是尴尬笑着，脸红着，看着楚洋熟练地用纱布在手背的伤口上打了个结，下手力度适中，并没有太多的痛感。
想想昔日被诏时毫不留情地用镊子挑出玻璃渣……季心然苦笑了下，将回忆赶出大脑。早听说过风闻，看来楚洋在学校受女孩欢迎不是没理由的。
“不用谢。转告诏时，这么好的女孩他都不要，别怪我和轩辰他们下手了。”
季心然不知该怎么回答，而楚洋开了句玩笑，忽然发现季心然残破的袖子下露出其他伤口，看了眼，不禁神色凝重了些。
“这是上次和深渊级的人交手时留下的伤口？六渊。”楚洋也知道这个称呼，只是莫名地若有所思，“说起来，你的力量……似乎非常克制那些人。知道是种什么力量吗。”
话题忽然严肃，季心然有些慌，摇摇头。
“那你一定要小心，一会儿送你回到林鸟附近。”楚洋说话时也一反常态的严肃，“如果那个组织的领导人，Z知道你一个人行动，可能会安排伏击，更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抢过去。”
“因为小然会威胁到他们？”林轩辰看了眼季心然。
“不仅如此。”楚洋停顿了一秒，“那个Z既然是研究所的人，可能更富有研究精神。比如将小然困起来做实验，到奄奄一息时再绑到实验台上一点点肢解，从皮肤研究到骨骼，找出她与众不同的原因。”
“抱歉，吓到你们了？”
楚洋微笑，一群人却脸色煞白，尤其是季心然，一时都忘了怎么答，呆呆地看着他。
“开玩笑的。小然这么可爱，Z怎么可能忍心下手。”楚洋顺口又开了句玩笑，“但是防范之心不可无。我之后也通知下林鸟的消息员……”
“不，不用！”季心然吓了一跳，“不用麻烦他们……”
“你是偷着跑出来的。”楚洋是何等人物，瞬间就反应过来，“从没通知过诏时和靳文？”
“我……没有见他们的权限。”季心然低头，轻声回复了句。
楚洋看了她一会儿，对林轩辰摇摇头，宣布了今天先到此为止。
大家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收获，今天的探险可以说是无疾而终，改天再来。
季心然特意问了下有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在山上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声，所有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要是问有什么异常感觉，这个还是感觉到了。至少每个人都曾经在同一时刻经历过些许的摇晃感，好像站在小船里一样。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吗？”林轩辰询问，从之前通江大厦的表现来看，小然确实能有些与众不同的直觉。
“也不算……只是略微感觉有些特殊。也许多去两次……”
季心然也在犹豫还要不要使用能力去继续试探。从今天的结果来看，试探的结果令人恐惧。
山里有什么，一定是有什么。排除掉山神作祟的恐惧思想……说不定荒山某处藏着极为可怕、甚至不该去触碰的东西。
真的能用“预感”感知到吗……感觉那个禁忌一般的存在已经超越了掌控。
努力下去，还是慎重为好……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季心然忧思重重，走在路上还在想着这件事，顺便留心了下周围。五分钟过去了，消息员们没有出现。
十分钟过去了，果然没有任何人跟踪过来。
季心然舒了口气，觉得好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果然今天走之前，先偷偷将那样东西藏起来，藏在地下小屋中是正确的。
楚洋要一路将她送到离林鸟最近的路口，被季心然婉言拒绝了，并且当着他的面给袁小月打了个电话，说好了让消息员们来接她。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系我。”楚洋临走时也很是不放心，加重了语气，“尤其是莫紫情。她是你最大的威胁。”
这三个字刺得心里一疼，季心然知道她一向有可能攻击过来，但也不太确认硕大的白桦市是不是每次她都能抓得那么准。
最近也有几天没看到她了。自上次事件后她似乎完全消失，也没用时空箱给诏时发任何的联系。
“Z先生……不会把她杀了吧。”季心然也有这方面的忧虑，虽然还是希望诏时能和她好好谈谈，清算一下过去再决定是否要终结，但Z那边因为她损失了这么多人，应该也很愤怒才对。
“不用担心他们，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楚洋笑了，看得出她还在为诏时而担心，“和他们两个人的事相比，你更要小心自己的力量。不太清楚来源，也不能好好控制，对吗。”
被楚洋看透，季心然一时有些脸红。
“利用好的话，它可能是你的利器；但利用不好也可能会被埋葬，这是双刃剑。”楚洋看着夜幕中的这个女孩，“像人心一样的双刃剑。”
“人心……？”
“光的正反面是暗，光和暗永远寄生在一起。真挚的感情反过来就是无穷的欲望，心灵就是这样，充满贪婪。”楚洋微微一笑，看着这座光亮的城市。
“每个人活着像走在薄薄的冰面上，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水中，只是有的人能挣扎着爬出，有的人爬出又沉下去，一生重复着这样的过程。”
“学长……是哪种人？”季心然愣了，没想过楚洋也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楚洋和诏时同系。
“我吗？我是一直沉在水底的人，观望着一切的浮沉。”楚洋再次笑笑，“每个地方都需要一个陪衬者，显然我就是其中之一。”
“陪衬者……学长不是很优秀吗？”
季心然有些愕然，楚洋竟然会这么评价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还以为这个一向风趣沉稳的远山大学学生会会长级人物会像林轩辰一样充满自信，绽放领导气质。
“天黑了，早点回去吧，他们该来接你了。”楚洋笑而不谈，“有机会见到诏时，记得替我问好。”
“楚洋学长！”
不知为何就喊了句，季心然望着转身回头的楚洋，有一刻微微的愣神。
这可能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望这名学长，因为太过耀眼，一直没敢特别直视过。
身形伟岸，举止儒雅，楚洋像一切少女梦中幻想的白马王子一样，也有张近乎梦幻般完美英俊的脸，做事也常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即使在A大中也是佼佼者的人物，平时被资历镀上了太多的光芒，此刻在街灯温暖的光下，才第一次显得如此平易近人。
不。他一直离大家很近，谈笑风生，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或者总有意无意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季心然不知为何，突然有了种想说话的冲动。
“怎么了，小然？害怕的话我可以送你回……”
“……不会孤独吗。”
“……嗯？”楚洋被她反问得一愣 。
“学长……不会孤独吗，如果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人沉在水底的话。”季心然低头，想象着水下空无一人、黑暗无光、只有寒流不断冲刷的样子，“水底……应该是个寂寞的地方吧。”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你沉下去……是身上的光芒太刺眼了吗。”季心然鼓起勇气抬起头，“你不是陪衬者，也不是旁观者……你就是你，学长。和我们一起挣扎下去的……普普通通的人。”
今夜月隐于云层，但借着灯火却能清楚地看见楚洋脸上的表情。
一刻的惊讶，使得眉间都微微打了折，但片刻后表情纾解，换上了惯常的无奈笑容。
“你还小，还不懂这个世界有多复杂。”楚洋凝望着季心然，眼神里带了些怜爱，“但我好像稍微明白些为什么诏时那么看重你，想将你留在身边了。”
“这些话不能随便乱说。万一我也想将你留在身边，你该怎么办？”
“只是可惜……不要多想，开玩笑的。”
似乎能预料到季心然又是一副微征着说不出话的表情，楚洋露出个意料之中的微笑，向她挥了挥手。
“晚安，小然。做个好梦。”
楚洋走后有一段时间，季心然才从那句话中缓过来。
以前从没注意过，楚洋居然有和诏时差不多的特性……都很擅于捉弄人啊。
季心然摇摇头，加快了脚步。不能再想了，得赶紧打个车回去，再晚就真的不能交差了。
又走了一小段距离，忽然感觉哪里不对。长廊，江畔，大树……
季心然呆住，好像被潜意识牵连一样，竟然到了这个地点。
埋藏诏时和莫紫情记忆的那个时空箱就在眼前，静静地沐浴着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