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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前三场,后三场的书画棋要安静不少。
第五场书道场上,高台上整齐摆放着一扇扇空白的书屏,考生们站在书屏前,凝神提笔悬腕而书。
每人身边一方小几,几案上放着笔墨砚并一个香炉,香炉上青烟袅袅。
在香燃尽前完成一幅书法作品就是六艺第五场书的考试内容了。
与寻常书法不同,因为与民众共评的宗旨,考生们被要求在一字排开的书屏上书写。
竖着的书屏有如展板,观众能清清楚楚看到每个考生的书写过程,给整个书道的比试增加了表演的成分。
不少考生因为无法承受在众目睽睽之下书写的压力败下阵来。
但也有考生利用这样的特点,在书写方式上大做文章,博人眼球。
书道是每个读书人的必修课,高手如云,虽然没有乐与舞那般有感染力,但一开场围观者甚众。
朱戎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注视着写字,难免有些手心出汗,但时间有限,只得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硬着头皮去写。
但写着写着朱戎感觉背上的压力越来越轻。
他不明理由,想着许是自己沉浸太多,但心底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考官在上方注视,朱戎不敢回头去看。
写字的时候东张西望是文人的大忌,万一被考官认成心不静难免印象减分。
所有考生都闷头苦写,并尽量让自己的姿态看上去潇洒自如。
就在这时朱戎身边的考生突然一声高喝!
呼号声贯绝全场,不少专心下笔的考生都在一惊之下抬头。
朱戎用眼角看去,只见那考生如疯似癫,一把拉下发带,打翻砚台,披散头发就往墨泊里栽去。
随后以发濡墨而书,做足了狂生的姿态。
“每届都有几个这样的。”
“模仿草圣张颠啊……”
“……张长史那是醉后濡墨而书,这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
“但架不住民众就是喜欢看这种狂生姿态嘛……”
朱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光景被唬了一跳,但随后头顶上传来考官们的议论,似乎见怪不怪。
书道场上安静的氛围被打破了,有一人张望其他人也就不再自矜。
憋了许久的考生们借这个机会终于能明目张胆地看看周围。
“上届乡试也有人以发濡墨而书呢……”
“虽然字写的不怎样,但好多百姓都在那鼓掌……”
考生们议论纷纷,不过大家都有所顾忌,声音不算大。
但未曾想到预想中围观民众的惊叫声没有传来,考生们的议论声反而显得很大,在高台上回荡。
说话的考生顿时尴尬地红了脸,张望四周,突然惊叫。
“哎?怎么没人看?”
“围观的人呢?”
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考生纷纷醒悟。
之前大部分考生只顾无知无觉,专注而忘我地提笔落墨。
现在才如梦初醒地发现自己场子边围着的民众居然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稀稀拉拉零星几个人还在那里。
那个以发濡墨而书的考生还在那里对着纸张摇头晃脑,身边有考生推他。
“喂,快别表演了,都没几个人看好么。”
“啊?”那考生一僵,撩开挡在眼前的发丝,发现真没几个人,眼珠子都瞪的快要掉下来。
“人呢?”墨汁滴在考生胸前,黑乎乎一片。
所有的考生脑子都有个问号。
人呢?
“快看啊!”
有考生惊叫,指向南方。
众考生望去,这才发现隔着一个场子的第三场旁边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紧邻着第三场的第四场更惨,乍一看一边堆满了人,仔细看才发现是围在第三场边的人太多,都挤到第四场的场子边来了。
第四场和第五场中间一个人都没有。
往旁边看去,第六场也如此。整个乡试场上所有的人仿佛都被第三场拉走完了。
几片树叶飘过。
众考生目瞪口呆。
除了第六场的棋道考生还集中在对弈上,其他场次的考生都可怜地张望着。
考官们虽然早就发现了这件事,但苦于职责不能告知,只能摆出威严的样子喝道。
“看什么看,认真考自己的项目才是正理!”
可惜这场面实在诡异到极点,其他考生再也不能集中心神,纷纷踮脚朝第三场张望。
“第三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段立峥在跳吗?”
“不对,怎么好像有个女人?”
朱戎闻言内心一震。
是她。
一定是她。
因为每场高台在同等高度,第三场高台边围着的人有太多看不真切。
朱戎极目远眺,只能看见空中划过的戟尖。
但寥寥几笔就已经惊心动魄。
朱戎闭了闭双眼,转身重新拂袖悬腕,手中大提笔沾浓墨,落纸如云烟。
然而就在他准备为这幅作品收尾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隐隐的异声。
少年突然捂住了胸口。
有什么在异动。
这是……
他的血?
……
……
第三场的高台上,少女执长戟再次迈步。
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世界。
旁边的观众或是被吸引而来,或是被人拉来,但不管多么骂骂咧咧满脸疑惑,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就呆呆地看了下去。
少女在她创造的世界里舞动着。
千军万马,刀光剑影,呼号震天,惊心动魄。
在她的世界里什么都有。
在楚歌中,一个豪气干云的兵器,在她的手里拥有了一种凄楚别致的壮美。
扫的不是长戟,而是目所视者的大脑和心脏。
行到最后,不光是兵士,不少围观女子都鼻头一酸流下泪来。
琵琶音再次激昂起来,朱鸾再次执戟末端挥洒。
围观者如痴如醉,整个空间仿佛都充斥着执戟舞散发出的力量,
戟杆剁地发出咚的一声响,少女执戟再次迈步。
仿佛被这个空间吸进去一般,众人都没有注视到周围环境的悄然改变。
天色黑了下去,有观众感到寒意搓了搓手臂,但眼睛还停留在台上。
四弦猛划后断然急煞,声如裂帛,音乐戛然而止,但乐棚里的乐师眼睛看着少女的舞步,手中不自控般再次拨弦。
晋阳公主站在高台上,身侧双拳握紧。
“来了。”
她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