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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上朝,萧院正倒不是第一次,虽然太医不能参政,但有时候碰上皇帝生病,朝上不安稳时,作为太医院院正他是要上朝回答一下大臣们的话,以安臣心的。
不过这样大的朝会,他还是第二次,第一次是皇帝登基的时候,那时甭管是不是太医都要站在下面见礼。
满宝本来抬头挺胸的走着,到了大殿门口,见萧院正微微低下头去,她思考了一下,便也跟着低头走了进去。
俩人怀里都抱了东西,进到大殿后先把东西放在脚边,这才和皇帝行礼。
皇帝摆了摆手,免去他们的礼,问道:“周满,你弹劾王绩、梁飞等人尸禄素餐?”
满宝立即应了一声“是。”
皇帝就指了她不远处的王绩道:“但王绩申辩了,你回答他吧。”
王绩的问题并不难回答,她和陆老大夫那里请教过医术,也跟着纪大夫、范太医学过;后来又从丁大夫、郑掌柜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及至现在,她依旧能够从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学到本事。
她太知道一个人学医有多困难了。
她之所以走得这么顺利,不过是因为她有科科,而科科的背后有百科馆和莫老师。
莫老师教会了她许多东西,百科馆里的书更是只要有积分就可以买,就是靠着那些书,靠着莫老师教她的那些东西,给她找来的各种药方,她才能从其他大夫那里交换到医术。
所以她走的就不是一般医者会走的路。
可这不代表她不知道一个普通的大夫要学成有多困难。
最典型的是她五嫂的祖父陆老大夫,他当了近二十年的药童才能从他师父那里学来几个方子和一些基本的医理,又用了七八年的时间累积一些经验才回村自己当了大夫。
他所用的药大多是自己进山采的,然后自己炮制。
五嫂和满宝说过,她小时候祖父炮制药材特别小心,因为药材炮制得不好,毒性不去,开了药给病人不但治不好人,还会害人。
但就是他小心再小心,他也治坏过人。
基本上,陆老大夫只能治几个病症,严重一些的病,他只能让人去县城,等县城的大夫开了药方,下次他再照着那个药方给人抓药,或是增减一些。
以前满宝觉得陆老大夫很厉害,但真正见过了纪大夫,丁大夫等人开的方子后,她就知道,其实一个病症还有许多种治法,药方是可以开得更好的。
陆老大夫如此,郑芍是郑家旁支,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天子一般,全靠勤奋,但就是这样,他十六七了也才能到她身边做药童。
按照规矩,他起码要在他身边做十年左右的药童她才会看着挑拣一些方子和病症教他,等他学会了,还得留在济世堂里工作好几年才能够出师放出,到时候是自立门户,还是继续留在济世堂里则由他自己决定。
但不管是哪一种,以他的天资,想要很厉害是不可能的,因为不会有医者愿意在他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在他之外会有更多有天赋的人,还有自家的子侄需要培养,他们为什么要为一个普通的药童费这么大心力?
王绩以普通学徒来对比太医署的学生,本来就是强词夺理。
反正人都站到朝堂上来了,她早上吃的大嫂做的早饭,刚还吃了不少的点心,吃饱喝足,大家慢慢来论呗。
所以满宝就从陆老大夫说到郑芍,以他们俩人为例告诉皇帝和大臣们,学徒们学成需要耗费的时间和他们所能学到的东西。
她道:“人活一世,不过区区几十年,一个人能活多久?从户部那里看,不过区区五十二年而已,而他们却需要三十年左右的时间来学习,所得却不过是粗浅的医理知识而已,敢问王大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比时间还贵重的?”
“而太医署教学,却是从学生一入学便开始教《脉诀》、《本草》、《明堂》和《素问》,他们需要认的药材,由太医署来买,他们炮制药材需要的生药和材料也是我们太医署提供,他们不必讨好主家、师父,不必小心翼翼的观察便可以学到一般学徒需要花费十年,甚至十五年后才能接触到的知识。”
“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学不到的东西,太医署都会教。”满宝瞥了王绩一眼,道:“世上的人为何以士为贵,以世家为尊?是因为你们钱多,还是因为你们地多?还不是因为你们引以为傲,哪怕是乱世战争时也不敢丢弃的书?”
萧院正觉得不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奈何满宝正全神贯注,没注意留意他,于是一不留神,直接道:“王大人要是还不解,就想一想世家的子弟是如何读书,寒门子弟是如何读书,庶族又是如何读书的,也就明白了太医署教授他们的知识有多难能可贵了。”
众人心中瞬间便理解透彻了,太医署就相当于国子监了,而它收进来的人不论是“世家子弟”“寒门子弟”还是一无所知的“庶族”,他们都一样教学,将浑身本事教给了他们。
而且看这次太医署招生,招进去的学生大多还是“寒门”和“庶族”,很多人以前都没接触过医学,有的人甚至连字都不认识。
这要是真发生在士族中,他们这些官员自然是不允许的,但这是在杏林界,他们这些人在那些医者眼里怕是就属于“寒门”了,所以他们放开了限制,有利的却是他们。
王绩又不傻,当然也听明白了,周满这是告诉他,太医署最值钱的是那些教书的太医,是他们脑子里的知识。
可他明白了却不代表要应和周满,那他不就输了,承认自己尸位素餐了吗?
所以他板着脸道:“我参的是太医署敛财,医学难得,你们太医署就能为敛财定高价吗?”
满宝瞥了他一眼,从地上的材料里翻出一本来道:“好吧,既然你要论花费,那我就与你好好的论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