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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相思沉默不语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这样的心机与狠辣,比之任二夫人,反倒是更让人觉得可怕呢。
任芊芊她不会不知道,她来此说了这些话,任二夫人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吧?
既然知道还来,如此做法何止自私自利,简直就是凉薄无情。
“王妃?”任芊芊见顾相思沉默太久,她内心有些忐忑不安,该不会王妃认为她过于薄凉无情,所以……
顾相思收敛心绪,望着她淡笑问:“不知任四小姐你想找个怎样的男子为婿?说一下,我也好让缘君回头好好安排一下。”
“王妃?我……我想……”任芊芊一是太惊喜了,因为来之前,她就有想过,可能顾相思会直接拒绝她,毕竟,镇国王爷只是祖父众多学生中的一个,人家在他们家遭逢巨变,施以援手收留他们已经很好了,根本就没理由,再满足他们这样那样的无理要求。
可是这位王妃娘娘居然答应了她的要求,并且还如此宽宏大度的问她想嫁什么样的夫婿,她……
“王妃,您是不是让人把我画像送去金雁楼了?”淡雪霁一路飞过来,飘然落地在九曲桥上,跑进亭子里,才发现亭子里是有外人在的。
他,该不会是打扰王妃和王妃的客人了吧?
顾相思看向淡雪霁,淡淡一笑:“这事是流清皇姐让我安排的,她说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媳妇儿安定下来了。”
“什么?是姐姐让您给我画的画像,还让您吩咐花公子给我留意……合适我的姑娘家?””淡雪霁的声音拔高了真不是一个点,他是又吃惊又头疼,为什么姐姐一定非要他这么早定亲呢?
“流清皇姐也是为你好,早点定亲,你多相处两年,彼此了解一下,成亲后也好相处融洽些。”顾相思请了淡雪霁坐下来,唤来伺候在桥头的飞漱进亭伺候,淡雪霁既然来了,她和任芊芊的谈话,自然便该就此结束了。
说实话,她与任芊芊独处也不自在,淡雪霁来的刚刚好。
飞漱给淡雪霁倒了杯茶,便垂手立在一旁,瞧这位任四小姐的目光若有似乎的打量淡公子,该不会……她是瞧上淡公子了吧?
淡雪霁喝了杯茶,放下茶杯,又是无比头疼的眉头紧皱道:“王妃,您能不能和姐姐说说,让我再玩两年再定亲?我还没有二十岁,定亲这么早做什么啊?我不喜欢,您就和姐姐放过我吧!你看,腾蛟和缘君都没定亲呢,我这是着得哪门子急啊?”
顾相思被淡雪霁这愁眉苦脸的哀求小模样逗笑了,无奈的摇头一笑说:“小雪,蛟儿可有人家戴月呢。至于缘君?他不是拼老命在追一个叫司琴的姑娘吗?而你?你连个姑娘的影儿都没有,流清皇姐能不操心你婚事吗?”
淡雪霁一时语塞了,的确,人家腾蛟与戴月郡主好着呢!如今可说是妇唱夫随,柳月白遇上棘手的案子,总会请腾蛟去帮忙。
至于花缘君?他们之前是起哄让他去勾引人家姑娘,可谁能想到,他居然还认真起来了呢?
放眼整个镇国王府,似乎除了他和冷剑俩,人家都有门儿了吧?
墨云经常调戏初晴,初晴可没少暴力他,这事他们都知道,也都觉得墨云是贱贱的。
烈风和寒霜……人家虽然暂时还没看对眼,可是人家的兵器是一对,这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
就连空太玄那个老光棍,都老树开花迎春来了。
所以,还真不怪姐姐对于他的亲事,过于着急了。
顾相思喝着茶,欣赏着淡雪霁脸上缤纷呈现的精彩表情,她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的脸上,居然能有这么多不同的表情可以瞬间变化无穷。
淡雪霁的内心世界几乎是崩溃的,为什么这么一想,他就是这么的可怜呢?
飞漱又执壶为淡雪霁倒一杯水,轻声细语笑说一句:“淡公子,还是喝杯茶,压压惊吧。”
“多谢。”淡雪霁端杯仰头又灌一杯茶,喝完心里好受一点了,扭头看向伺候在一旁的飞漱,他眼睛一亮,起身围着飞漱转一圈,忽然双手一击掌开心笑说:“王妃,她挺不错的,小巧玲珑,眉目清秀,年纪还不大,也是熟人,我和她先相处一下,如果没看对眼,回头王妃您再帮我和她各自说亲呗!”
飞漱看了淡雪霁搭在她肩上的手,她眉头一皱侧身走开,看向他义正言辞道:“淡公子,老话可是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
不带这样坑熟人的,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无所谓,她一个姑娘家未出阁和他不清不楚后,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淡雪霁闻言一愣,似乎是没想到飞漱会拒绝他这么个风流倜傥的俊朗少年,他走过去,伸手搭在她头顶,低头笑望着她说:“我只听王妃说过——既然窝边有草,何必远处寻找。”
“咳咳……”顾相思被茶呛到了,这个淡雪霁,怎么净是好的不学,专挑坏的学啊?
飞漱拍开淡雪霁摸她头顶的爪子,转身眼神哀怨的望着她家好王妃,她怎么能教人这种话啊?
顾相思一根手指摸着鼻子,对于飞漱的哀怨眼神,她就假装看不到好了。
任芊芊的确一眼就瞧上淡雪霁了,淡雪霁阳光俊秀,有着少年人的明媚与潇洒,比起西陵滟那样成熟稳重的男人,其实……这样的明朗少年郎,更能让情窦初开的少女怦然心动。
而且,淡雪霁称呼流清大长公主姐姐,这可能就是义弟了。
流清大长公主的义弟,将来前途定然是一片光明的坦途,她若是能嫁给这样的人,背靠镇国王府这座靠山,她以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可是万万没想到,淡雪霁不止不想早定亲,更是忽然之间,居然眼光如此之差的瞧上了一个婢女。
那怕飞漱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又如何,说来说去,也还是一个在奴籍的婢女,如何能做流清大长公主义弟的妻子?
“王妃,奴婢先下去了,还是让翠娥伺候‘淡公子’吧。”飞漱生气了,这个淡公子在敢摸她,她可就咬他了。
淡雪霁还真被飞漱凶狠咬牙的样子吓到了,这丫头一向挺凶的,她若是惹毛了她,她说不定真会咬人的。
“嗯哼!那你就回明月苑吧!这里让翠娥来伺候。”顾相思也是都替淡雪霁尴尬了,他撩了人家小姑娘这么久,人家都懒得搭理他,他就没点气馁的郁闷心情吗?
淡雪霁觉得撩飞漱挺好玩的,所以就多撩了两下,谁知这丫头如此小气,这样就生气了。
飞漱是龇牙咧嘴真想咬淡雪霁的,要不是淡雪霁是王府的客人,她给王妃面子,现在她就想挽起袖子打人。
淡雪霁也不挡她去路,只是在他走后,他走过去坐下来,端杯喝茶对顾相思笑说:“王妃,您身边的丫头,可真像您一样潇洒不羁呢。”
顾相思听他这说话的调调儿,她真觉得牙酸道:“小雪,我这人喜欢快人快语,你这样拐弯抹角的……恕我听不懂。”
“王妃,你就别逗我了,我心烦着呢。”淡雪霁的确有点烦躁,又喝了一杯茶,搁杯桌上,便起身拱手道:“王妃,我就先告辞了,您先忙吧。”
“翠娥,送你们淡公子。”顾相思素手端杯一笑,对于淡雪霁,她至少比以前喜欢多了。
“不用远走了,我自己走,告辞!”淡雪霁还真是不走寻常路,身形俊逸飘然的飞掠湖面,人便挥袖上了对面的杨柳堤岸,一手背后,一手抬手拜了拜,那少年狂放不羁的身姿,还真容易让少女芳心萌动呢。
顾相思回头看一眼杨柳堤岸挥手离开的少年背影,唇边浅笑收回视线,转回头就看到任芊芊有些神情恍惚的,眼睛似乎……不会吧?淡雪霁来这一趟,没撩动飞漱的春心,却把任芊芊的魂儿给勾走了吗?
“王妃,我……我想……”任芊芊双手紧攥罗帕,吞吞吐吐许久,才满脸羞红的垂眸咬唇道:“王妃,我想试着与淡公子……相处一段……一段时间,不知王妃您……您可否同意?”
顾相思一脸的愕然,因为她很难以置信,像任芊芊这样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样的话,搁现代是敢爱敢恨的豪爽女子。
可在这个封建思想的古代,未出阁女子提起要和一个男子谈恋爱,甚至是等于倒追男人的事,简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了。
她不建议任芊芊这样毁自己,因为淡雪霁那样的浪子,他是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矫情忸怩的闺阁小姐的,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真在一起,恐怕也走不远。因为她们在一起,也就是她说她的诗词歌赋,他论他的快意江湖,如何也是不可能产生共同语言的。
可任芊芊似乎是认真的,她若是拒绝她的要求,免不得惹她心里怨恨,后头一个冲动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任芊芊见王妃又是这样神情凝重的沉默不语,她不由紧张的蹙眉攥紧手中罗帕,小心翼翼的轻声问一句:“王妃,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孤女……配不上淡公子啊?”
“嗯?不是,任四小姐你想多了。”顾相思回了神,看着她浅笑道:“任四小姐,世上的情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谁配不配得上谁,只有人与人之间有没有那份携手白头的缘分。既然你觉得小雪好,那你就去尝试下,至于你们最终能不能有缘走到一起?那就要看天意了。”
“王妃?”任芊芊眉头紧皱,她本想让王妃帮她做搁大媒,撮合她与淡雪霁的。可如今王妃这些话,分明就是不打算帮忙的。
“任四小姐,小雪是流清皇姐的义弟,他的婚事从来不是我能做主的,那怕是流清皇姐委托我让金雁楼为小雪安排相亲,可那也只是双方长辈分开相看彼此家的儿女,最终小雪会看上谁,我才能让缘君去谁府上提亲。这一点,还希望任四小姐能明事理理解,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实在无能为力。”顾相思委婉的拒绝了任芊芊,因为,她拥有着现代思想,对于身边的婚事,她从来都是随他们喜欢,从来不曾强行将谁与谁绑定的。
哪怕是金雁楼说媒,也是经过多番考虑,多番查证,确定双方真的各方面都合适,他们才会安排双方父母见面。
至于男女双方?在礼教之下,他们是不能私下见面的,也只能偶尔在赏花会上远远见一面。
西贺国的礼法还不算过于苛刻女子,至少这些闺秀小姐也是可以出门的,只是出门必须要戴面纱,亦或是戴幂篱,遮住容颜,别让人窥见玉容便好。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之前答应任芊芊如此爽快,她那怕看上别人,也要让别人瞧上她,金雁楼才能促成他们的婚事。
任芊芊自从来了镇国王府之后,便不曾见过西陵流清,只是听下人说过,这位大长公主有点冷,不太好接近,平日里她一直在闭关练功,要么就去找那位什么空前辈探讨武学。
平日里,能见到她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人,而这几人里,绝对不会有她这个外人。
高高在上的月神,又怎会屑于见她一个孤女呢?
“任四小姐,我还有事,便失陪了。”顾相思瞧时间差不多了,该说的事也说清楚明白了,她还留下来做什么?不过临走前,她还是大度浅笑留下一句:“任四小姐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让人去找赵管家,不必过于拘泥,把王府当自己家便好。”
“多谢王妃,芊芊晓得了。”任芊芊起身行一礼,送走了这位无论何时都带人宽容大度的王妃,也不知她是真宽容大度,还是自信她对人再怎么宽容,对方再放肆无忌,也绝出不了她的手掌心吧?
顾相思当然是后者了,她又不是圣人,又怎么可能会做那些以怨报德之事?
别人对她好,那怕只有七分好,她也会九分回报。
可别人要对她坏?那怕是只有三分,她再是懒得与人计较,也会报复回一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