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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到内屋时,君凰尚在睡着,顾月卿停顿一瞬便坐到床榻边的凳子上,将手搭在他脉搏上细细再号一次脉。
彼时顾月卿一袭红衣,墨发松散系着,夜幕的余光由窗户照进,隐隐能瞧见她绝美的侧颜。而床榻上躺着的君凰此番微阖着眼,遮住一双赤眸后的那张容颜,少了几许妖异,多了几分俊逸。
号完脉,顾月卿将君凰的手放回去,岂料突然被他反手握住,纤细的指尖被他握在手心。
直接握着放在心口上,眼睛却是未睁开。
有那么一瞬,顾月卿觉得她仿若已寻到一直向往的安稳静宜。
忽而君凰的眼眸缓缓睁开,一双赤眸便这般看着她,神色清明,倒是没了早前的迷糊。
“王爷醒了?晚膳当是快做好,王爷既已醒来便先起身吧。”她进来原也是为叫醒他。
君凰将她的手拿到唇边轻吻,“卿卿可还困倦?”
顾月卿摇头,自来冷清的脸上隐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将手收回,起身去给他拿外袍。
君凰起身下床,自然的接过她递来的外袍,正要自行穿上便突然迟疑,而后唇角一勾看向她,“卿卿给本王穿上。”
看他一眼,顾月卿倒是没有扭捏,直接接过外袍便给他穿上。
然两人身量相差有些大,她给他穿衣时需微微垫着脚尖。君凰自觉的将手抬起方便她给他系上腰带,任由她娇小的身姿环过他的腰身,垂眸便能瞧见她细腻的脖颈和小巧的耳朵,脖颈上还有昨夜激情留下的青紫痕迹。
心思一动,刚想抬手去触碰,便听她道:“听闻今日皇上着人来传圣旨,让你明日去城门口相迎千流云?”
君凰快要靠近她小巧耳朵的手一顿,面色似也因着她提起千流云时有些不好看。
不可否认,君凰知晓顾月卿与千流云之间并无男女之情,然他就是心里不舒服。她与千流云之间即便不是男女之情,也定有一些他不知晓的过往,更况她似有几分关心千流云。
“嗯。”君凰闷闷应着,手指终是落在她圆润的耳垂上,轻轻捏着。
顾月卿被他这般一碰,身子微僵。恰是此时将他的腰带系好欲要退开,哪承想君凰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依旧捏着她的耳垂,赤红的眸子有几分深邃。
躲不开,她便也不躲了,只抬眼看着他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若不愿便不必去,可以身上有伤需静养为由着人去宫中回话,让皇兄另行安排人过去便是。”
“此事卿卿不必在意,便是圣旨下到摄政王府,皇……皇兄也不会仅让本王一人前去,本王既毁圣旨,他便明白本王的意思,不用专程着人去回话。”
君凰收回捏着她耳垂的手,转而牵起她往外间走去,“有一事本王当与卿卿提一提。”
“天启那些陪嫁内侍宫婢之事?”
君凰闻言,不由笑着看向她,“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卿卿,卿卿可会怪本王未经你同意便将他们杀了?”
“杀了便杀了,也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便是你不处理他们,我也会动手,有何好相怪?”
两人来到外间,已有人将膳食端来摆上,依次落座,倒是君凰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瞧着颇有几分黏人。
“卿卿果然深得本王的心。这个时辰当是饿了吧?先用膳。”
说着松开她的手,亲手盛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顾月卿看他一眼,心底有几分触动,自来高高在上的人,怕是从未如此面面俱到的伺候过任何人。
“我有一事想与王爷讨教。”
“卿卿与本王之间何至于用上讨教二字?有什么话卿卿自说便是。”语罢执起筷子夹菜放到她碗中。
顾月卿略有犹疑,君凰见此便放下筷子看她,“卿卿想说什么便说,在本王面前不必有顾虑。”
再则她也不是这般扭捏的个性,偏生如此迟疑,君凰才更加上心。
“王爷可有去过廖月阁?”
廖月阁?君凰淡淡看着她,大抵已想到她何以会这般犹疑,“幼时随母后去过一次。卿卿若是想去,改日得空本王陪你一道前去。”
顾月卿忽而敛下眼眸,掩下有几分古怪的情绪,“不用。”
君凰自是觉察到她情绪的变化,却并未追问,“那卿卿何时想去便与本王说一声,本王陪你。”
“嗯。”
“几日前本王派去保护你的薛傲给本王送来两个对你出言不逊的人,如今关在暗牢中,卿卿可要去看看?”
当是周花语与她的那个酒鬼父亲。
“不了,不过几个无甚要紧之人,王爷自行处置即可。”
*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暗牢中。
有两个被绑着的人此时是进气多出气少。满身被抽打的鞭痕烙印,头发凌乱衣衫残破,鼻子嘴巴都是血迹。
两人绑在同一间牢房,每日里受着一样的刑。
“女……女儿……”
周花语本来没什么气力,一听酒鬼唤女儿,整个人就跟发了疯似的骂起来,“本小姐不是你女儿!不是!瞧你这穷酸样,也配做本小姐的父亲?本小姐是京博侯府的千金,长公主嫡女,皇上亲封的郡主!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是你们毁了本小姐的一切!”
“好好好,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我们的错,女儿莫要动怒。”酒鬼心里恨透了如烟,若不是她将女儿换到别家,女儿何至于与他如此生分?
“闭嘴闭嘴!本小姐说了不是你女儿!不是!”
刚过来那两日,周花语还会喊着摄政王救命骂着倾城公主。当君凰出现在暗牢亲手将这暗牢中的刑具都在她身上施展过一遍后,周花语便瑟瑟发抖了好些天,满脑子都是君凰那如魔鬼般狠戾的手段和阴诡的眸子。
她慢慢心生后悔,后悔为何明知摄政王是个残暴嗜血之人,竟还对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以致落得如今这样生不如死的下场。她也不再敢骂顾月卿,因为每骂一句便要受到十倍的惩罚。
她也不敢求饶,在这暗牢中若是越求饶,只会让那些施刑之人下手越重。
偶尔疼得迷迷糊糊间,周花语会想到这些年在京博侯府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想着父母哥哥一家人对她的宠爱,而后更加陷入无尽的悔恨当中。会一直骂酒鬼,不过是她不愿承认她所拥有的一切原是被她自己所毁罢了。
总的来说,周花语所剩为数不多的日子,都将在这暗牢的刑法及无尽的悔恨中度过。
*
翌日清晨。
京博侯府接到圣旨,一道为周茯苓赐封及正名的圣旨。
圣旨念完,只略略提及周茯苓乃是幼时遭贼人调换如今方寻回,并未细说,倒是正式赐封为茯苓郡主。
内总管刘公公宣读完圣旨,将其合上递给周予夫,“杂家恭喜侯爷和长公主寻回爱女。”
“多谢刘公公。”周予夫接过圣旨,眼底全是笑意。
一行人起身,君黛身边的晋嬷嬷上前将一个装有银钱的荷包递给刘公公,“有劳公公特地跑这一趟,小小心意公公拿着路上买些酒水。”
刘公公假意推迟,“这……”
君黛一笑,“刘公公不必客气,你今日是给我们京博侯府送喜来的,且当沾沾喜气。”
“长公主既如此说,那老奴便却之不恭了,多谢长公主赏。”刘公公是君桓身边的大红人,而今在君临,除却君桓和孙扶苏,怕也只有君凰敢不卖他的面子。
因着上回被君凰吓那一回,之后去摄政王府传的圣旨,刘公公一应打发底下人去。
一众传旨的内侍离开后,君黛便激动的上前拉着周茯苓的手,眼眶泛红,“女儿,你终于回到母亲身边了。”
那双温暖的手掌握着她的手时,周茯苓有些晃神,有种仿若做梦一般的错觉。前些时日她还是京博侯府中的婢女,转眼便成了大小姐。有宠爱她的父母,有时时关心照顾她的哥哥。
放在从前她想都不敢想。
即便如今圣旨下,她已是名正言顺的周茯苓,她却不敢这般坦然的去接受。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时刻谨守本心,不贪恋不推拒,做到得之珍重,失之无悲。
“多谢……母亲。”
听她唤母亲,君黛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直接抱着她,“女儿,娘的乖女儿,你受苦了。”
近旁的周予夫和周子御看着她们这般神情也极是动容,周子御还好些,周予夫却是连眼角都有了泪痕。
“好了母亲,如今妹妹回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便莫要哭了,且先领着妹妹去祠堂祭拜,不日办个大宴,将妹妹正式介绍给众人。”
“去祠堂祭拜之事许得晚些,昨日皇上着人送来旨意,让你父亲去迎禾术使臣。”
君黛说着,便有几分歉疚的看向周茯苓,“女儿,此事……”
“母亲不必介怀,父亲奉的是皇命,正事要紧。”
“父亲”二字成功让周予夫愣了好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茯苓,你肯认为父了?不不不,你能认……不是,你能原谅……也不是,你能唤为父一声父亲,为父便是死也无憾了。”
素来沉稳的人连说话都不顺畅,足可见周予夫的激动。
“都是为父无用啊!害得你……”
周茯苓神情不刻意讨好也不刻意疏离的打断他,“父亲切莫如此说,若非有父亲母亲,女儿也不会来到这世上,是父亲母亲赋予女儿生命,如此大恩已胜过世间许多事,更莫要说女儿这条命还是母亲早年前救下,说来你们是给了女儿两次生命,女儿心生感激。”
三人听着她这一番话,心中五味杂陈。
周予夫与君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淡淡的苦涩。
周子御亦多打量周茯苓两眼,他这个妹妹的心思太过通透,知本分懂进退说来原是好事,然用在他们身上便显得生疏了。
她终究还未打从心底里接受他们。
“女儿……”君黛动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女儿能迈开第一步认下他们已是个好的开始,她不能太贪心了。
然听到女儿这般略带疏离的话语后,她心底还是会泛着点点的疼。
周子御沉默一瞬便转开话题,“说起这禾术使臣,母亲,千流云不是说让景渊亲自于城门相迎?这个差事怎又落到父亲身上?”
听到千流云的名字,周茯苓心下微诧。
禾术使臣?他是禾术国人?
周茯苓没想到这般快便能再度听到他的名,忽觉藏在衣襟里那块白玉佩好似发着烫一般,让她的心脏也隐隐不安稳起来。
君黛无奈一叹,“景渊的脾性你还不知?他本就对皇上还有心结,皇上越是压着他,他便反抗得越厉害。”
说着看向周茯苓,“不过茯苓,据闻你早前救过流云,此事母亲还未来得及细致问你。”
一直垂眸的周茯苓闻言猛地一惊,骤然抬头看向君黛,“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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